第33章 深潛者之名

  雖然不知道嚴宣為什麼會成為深潛者，但肯定不是救世濟民。

  硬要說個理由的話就只能歸咎於直覺。

  嚴宣雖然看起來隨意，很好相處，但卻處處斂著種疏離感，對任何事看待涼薄，置身事外。

  方辰又問了幾個問題，只是每每在觸及到怪異遊戲核心時都被嚴宣以「這是深潛者內部機密」給婉拒了，話中之意不言而喻。

  他索性也不繞彎子了，直接攤牌，「我會重新考慮你的提議，在此之前告訴我一件事。」

  「說說看。」

  「你是站在什麼立場說服我加入的。」

  「算是有點私心。」嚴宣坦然道，「為了救一個人。」

  「這個人對你很重要嗎。」

  「是啊，一個對我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眼眸直勾勾回望過來，語氣輕的像在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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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沙啞的聲音在雨霧中迴蕩，方辰仿佛擁有了聯覺，他覺得這句話是有味道的，有些酸澀，嘗起來還很苦。

  不知名的情緒經過發酵後，醞釀出了點點寞落。

  興許是淋了雨的原因，嚴宣眼睫有些濕漉，頭髮輕柔的搭在額前。

  這個單手就能把木匠摁在地上，隨隨便便對付木雕群的人，似乎只是說出這個答案就耗盡了全身力氣。

  方辰不好形容這種感覺，只是這一瞬間，忽然有種想衝上去抱抱他的衝動。

  神經，他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二人的交談被一通電話打斷了，嚴宣看了眼手機，遞過來張紙條。

  「這是我的號碼，考慮好就打給我。」說完便撐開傘，緩步踏入風雨中。

  ……

  從福安小區離開後，方辰沒有直接回家。

  他重新點開報導，確定了位置，朝目的地走去。

  千篇一律的景色映射眼底，在有了剛才的對話後內心竟滋生出不一樣的感受。

  藍天療養院旁邊的醫院裡，方辰調出照片，詢問起二人目前的狀態。

  「你們是什麼關係？」護士有些警惕。

  他掂量著用詞，「算經歷過生死的朋友。」

  「男方人沒了，女方目前狀況也很不好。」可能是見慣了這種陣仗，護士面無表情地看著手上的病例，忽然，神情中閃過些許可惜，「如果不是腹中的胎兒，沒準能保一命。」

  什麼？

  審判投票的畫面再次湧上腦海。

  榕榕歇斯底里的哀求跨越了時間再次衝進耳畔。

  難怪她那麼緊張膽小，難怪她說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難怪她說這是張斌的意願，是他們兩個共同決定的。

  一開始還以為這不過是為卑劣行跡找尋的藉口。

  方辰不知道如果那時她選擇挑明事實，用孩子當做盾牌，要挾眾人，進行道德綁架，他會不會放她一條路。

  這明明是最能動搖人心的底牌。

  可哪怕如此，她也沒有這樣做。

  為什麼最後關頭卻突然放棄了抵抗。

  是親手殺死愛人的行為讓她後悔了，還是覺得獨自一人面對餘生太過殘酷，又或者單純經受不住怪異世界的折磨，究竟出於什麼原因，已經徹底無從得知。

  張斌也好，榕榕也好，在橋對岸的世界裡，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踐行守護的意義。

  從某種方面來說，確實很有勇氣。

  方辰微微抬眸，向走廊盡頭的病房望去。

  「別想，禁止探病哈。」護士趕緊用身體擋在前面，用眼神下達了逐客令。

  從醫院出來後，天氣放晴了。

  到處都瀰漫著雨後泥土的清香，暖陽慷慨的將光灑下大地，球場還尚未乾透就有一幫小孩鬧哄哄地簇擁上來。

  只見一個小男孩接到傳球，來了一記凌空抽射，激起陣陣歡呼。

  孩子們身上洋溢著生機與活力，那些笑容與很多張臉都重疊在一起，大廳角落處緊緊相擁的小情侶，掛在樓梯上搖搖欲墜的李鐸。

  有人用生命隔開了橋後的世界。

  這個城市的歡聲笑語，是深潛者所要保護的東西吧。

  可他沒有什麼非要誓死守護的人，也沒有拯救蒼生，視天下為己任的信念。

  他就想按照爺爺的叮囑，跟大部分人一樣普通的過完這一生。

  只不過要是按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平靜生活就要被迫打亂了。

  其實在嚴宣伸手的那一刻，方辰早已做好決定，只是看著那勝券在握的眼神，他忽然不想答應得太痛快。

  「成為深潛者是為了什麼？」

  雖然一時半會想不到好說辭，不過沒關係，他打算加入後再慢慢找理由。

  也不知道這份職責跟快遞員沖不衝突。

  方辰坐在公園的長凳上，看著太陽逐漸消失在地平線，聽著周圍從嘈雜回歸安寧，隨後翻開那張紙。

  還沒撥號電話就打了進來，寂靜的空氣被炸響點燃。

  「餵？」他按下接聽鍵。

  「是我。」

  上來不自報姓名，直接說是我會有種傲慢的感覺，會下意識覺得對方一定知道你是誰。

  這種感覺令人不太爽，但方辰還真知道。

  他納悶，「我還沒給你打電話。」

  「但是你正要打。」

  「你在我身上安監控了？」

  「回頭。」電話那頭傳來難以捕捉的細微笑聲。

  嚴宣迎著寒風走來，寬大的衣擺隨著步伐輕輕擺動。

  他來到長椅前站定，身子不經意間傾斜了幾度，臉上掛著戲謔，「主意改的這麼快？上午不還是一副誓死不加入的態度嗎？」

  「我們貪生怕死之輩從來不輕易誓死。」方辰起身活動，坐太久了，四肢都有些僵硬。

  剛抬起胳膊就被鉗住了手腕。

  「帶你去個地方。」

  嚴宣不由分說將他塞進路邊停靠的私家車裡，隨著車門開合緊閉，引擎瞬間轟鳴，像等待已久終於能動身的野馬般嗖一下沖了出去。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要不是看那興沖沖的表情，還以為遇到了人販子。

  嚴宣落座後跟司機報了個地點就全程閉目養神，窗外路燈一跳一閃，照在銀色狼尾上，十分矜貴。

  車輛大約行駛了半個鐘頭，樹木在視野中飛速倒退，從市中心到郊外，終於在一處孤零零洋房外停了下來。

  深山老林里，破舊荒涼，絕佳的殺人分屍地點。這是方辰看到這房子的第一印象。

  嚴宣輕車熟路的在前面領頭。

  道路兩旁黑燈瞎火，連個照明的都沒有，走路全憑感覺。

  隨著大門被推開，方辰再也憋不住了。

  「你這架勢很像搞傳銷的。」他跟著面前的男人走了進去，一抬頭，吐槽的話剛剛出口就銷聲匿跡。

  踏進屋內的瞬間，方辰就被這反差感給震撼到了。

  金錢的味道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