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障

  這句話映射出來的意思很多，以至於方辰都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問起。

  

  他四下環繞了一圈，隨後挑挑眉，「你講鬼故事還怪有天賦的。」

  「注意到最近暴亂頻發了嗎？」嚴宣神色中沒有半分玩笑，「這是它對我們發起的挑戰，包括你昨晚經歷的一切。」

  「造成這個現象的本質是怪異入侵。它是一種高維生物，是一種精神能力，沒有具體形狀，我們稱之為【障】。」

  「【障】的攻擊手段是認知洗腦，毀掉社會的秩序，以此獲得掌控權。它以人類世界中的橋為媒介，選中與橋相關聯的人，將他們拉入遊戲中。」

  「只有保持清醒、值完成任務，超過半數以上的人活著離開，才算人類勝利，這片區域降臨的怪異會消失。否則，【障】獲勝，侵蝕擴散。」

  「等下。」方辰愈發搞不懂了，比了個暫停的手勢。

  他努力消化著剛才聽到的一切，26年建立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徹底粉碎。

  好在，拼湊得也快。

  「如果這是看不見的東西，那你們怎麼發現的？」

  「一種特殊的磁場。」嚴宣耐心解釋，「人類因為有五感，才有視覺、觸覺、嗅覺、聽覺和味覺，但現實中還有很多其他事物，無法通過這五感察覺。」

  這點方辰倒是能理解。

  某些動物比人類的視覺更加出色，比如蜂鳥、貓頭鷹，它們天生帶有特殊的光感細胞，能看到紫外線、精準識別紅外輻射，因而同一個地方，人眼和動物眼睛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甚至還有極少部分人擁有聯覺，認為數字有顏色，聲音有氣味，能感知到比普通人更寬廣的東西。

  因此對於人類來說，所見不一定是所得。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存在即合理。

  「行。我明白了。」方辰頭一點，世界觀修訂完畢。

  看他接受能力這麼強，嚴宣輕笑出聲，「適應力不錯，很多人都成為深潛者了還無法接受。」

  「深潛者和過橋人是什麼？」劉芒也總是三番五次提起。

  「為了維持社會正常運轉，避免恐懼擴散，部分意志力強的人組織起來，自發進入遊戲與怪異對抗，他們自稱為【深潛者】。」

  方辰肅然起敬，尊崇的目光剛剛投來就被立刻打斷。

  「但深潛者內部又劃分很多小團體，魚龍混雜，有些單純為了權利和金錢替人賣命，故也不可盡信。」

  「至於過橋人，你應該很有體會。」嚴宣嘴角弧度漸深，似在回憶什麼，意猶未盡。

  「過橋人每局只有一個，是遊戲發起的核心，攜帶破局的關鍵線索，要是碰到純新手擔任過橋人的話，某種程度上會增加遊戲難度，全軍覆沒的可能性極大。」

  「不過你上一局表現得很出色。」他又補了一句。

  聽到這句誇獎，方辰都沒察覺自己唇角小幅度揚了一下。

  「遊戲裡死亡的人，現實中的人會怎麼樣？」

  「有關注今天的新聞嗎？」

  「藍天療養院的？還沒。」

  嚴宣沖他偏了偏頭，「看一下你就知道了。」

  方辰掏出手機，重新點進那篇報導，指腹在屏幕上緩緩下滑，當實打實看到那些駭人的照片時，眉毛無法遏制緊擰起來。

  「有時間的話去看看吧，畢竟是曾經的隊友。」嚴宣聲音很淡，像是在安撫。

  照片中，張斌面目猙獰，持著菜刀直接衝進了接待台，見人就砍，地板上鮮紅一片。

  左下角，一同前往的榕榕也沒能倖免，捂著肚子躺在擔架上，血跡沾滿了白色衣裙，重傷昏迷。

  張斌被抓捕時的說辭是——跟女友吵架了，看誰都不爽。

  「遊戲中死亡的人會被洗腦，變成【障】的傀儡，陷入癲狂，任何摩擦都會被無限放大，進行大規模破壞後再自殘。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在很久前就打響了，只是近幾年才惡化。」

  方辰默默消化著這一切，摁滅屏幕，「所以，你試探我的目的是？」

  「我們需要強大的新鮮血液。」嚴宣緩緩伸出了手，「加入深潛者。」

  他的手指白淨細長，掌背稍寬，顯得十分溫厚有力，讓人一看就很想回握過去。

  多麼偉大啊。為全人類的生死存亡而奮鬥，為了抵禦怪異入侵而奉獻，簡直就像站在黑暗中的救世英雄。

  一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悲壯感油然而生，這簡直就是每個人小時候都幻想過的場景。

  所以方辰不假思索的給出了答案。

  「我拒絕。」

  那是小時候的嚮往，他現在已經是個大人了。

  聽到這個回答，嚴宣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他縮回手，笑意不減分毫，也不知道是不是恐嚇，又來了句，「進過一次遊戲的人，下次被拉入的概率會加大。」

  方辰雙手插兜，眼睛盯著地面，「如果人類方失敗的次數多了會怎樣？」

  「記得十年前的齊城大地震嗎？半座座城市都沒了。地震局之前沒有檢測到任何異常，還有蘭夏水鎮的海嘯。」

  「在突發天災前，這片地區早幾年就傳來了很多負面消息。犯罪的人變多，惡性傷人事件層出不窮。就像我們這裡一樣。」

  嚴宣摩挲著食指上的銀色戒指，「這兩個地方的深潛者在怪異遊戲中團滅了，【障】的磁場達到了峰值。」

  方辰輕輕抽了一口氣。

  「好在，目前我們處於一種動態平衡，秩序得以勉強運轉。只是深潛者越來越少了，如果沒有人願意挺身而出的話……」他淡淡瞥了眼屋外的天氣。

  狂風乍響，頗有種將天地掀翻的架勢。

  如果放任【障】胡作非為，那這座生他養他，承載著26年回憶的城市。

  會變成下一個齊城嗎？

  「沒關係，我能理解你的害怕——」

  「我不是因為怕。」方辰出言打斷，「就像你加入深潛者也不是為了當救世主。」

  轉瞬即逝的震驚在眼前閃過。

  方辰頭一回在他臉上見到這種表情，那是種被看穿後的錯愕，可也僅僅瞬間，快到像是出現了幻覺，抿直的唇線又重新彎了起來。

  「沒準我就是有悲憫天人的胸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