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刮骨療毒（二更）

  城主府內一片寂靜，晶瑩剔透的雪花從天而落，蘇清瑤輕輕呼出一口哈氣，襲人的冷意漫上心扉。

  她離開那間破敗的小院，私下看了眼，還是回到那間暫住的院子，從房裡倒了杯溫熱的開水準備給東方吟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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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當她剛剛把溫水倒好，院外就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這道聲音極輕，不細心聽是聽不出來的。

  她面露狐疑，先把水杯放下，再轉回身拉門去看，可這時，院子裡的動靜已經停下來了。

  她微微皺眉，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覺得在看不見的地方有許多雙眼睛正在盯著她。

  關上房門，她沉思了片刻，踱步到桌前後，又拿出一個瓷瓶。

  細瘦的淺紫色倩影立於窗前，靚麗的少女不懷好意的勾唇一笑，她打開瓶塞，輕輕一揮手，便有一道道黑色的粉末從瓶口溢出，隨著無處不在的冷風四處飄揚。

  不多時，院內再次響起一陣響動，蘇清瑤立即躍出窗戶，側過頭，看見藏在院子邊角的五名奴僕昏倒在地。

  她挑了下眉，揚起手，將那五個人丟進雪堆里，隨後冷冷揚唇，任由漫天飛雪將他們僵硬的身軀覆蓋。

  ……

  東方吟話語一出，玉如嵐低頭睇視著他，輕輕一笑，道：「沒想到你的觀察力這麼細緻入微，我不過隨口說了句話，你就能聯想到我和古沐塵的關係。沒錯，我承認與他交情匪淺，這顆藥也確實是一顆神藥。但如果你不留著一口氣，還要繼續說話，那只怕等瑤兒回來了，我也沒法救你了。」

  東方吟心頭一顫，連忙閉上嘴，不再多言。

  不久後，蘇清瑤運用輕功快速飛了回來。

  她走進房間，一腳將擋路的楊鍇踢滾到牆角，把那杯還在冒著熱氣的溫水端給玉如嵐。

  玉如嵐接過，揚眉一笑，「瑤兒，辛苦你了。」

  蘇清瑤擺擺手，看著他把九宮秘丹丟進溫水裡，那秘丹瞬間與水融為一體，然後玉如嵐讓東方吟微微仰頭，一手扶著他的後肩，一手給他餵了下去。

  喝完後，玉如嵐把杯子遞給蘇清瑤，他則盤膝而坐，雙掌集聚內力，推送至東方吟的後背。

  一股暖洋洋的熱力在東方吟體內隨著血液遊走，東方吟深吸吐納，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再畏懼寒冷，呼氣吸氣時喉嚨也不再干疼，而那被毒藥重創的肺腑更是正在漸漸回春中。

  他驚訝轉頭，看著玉如嵐道：「這藥……堪比靈丹妙藥。」

  玉如嵐得意地挑眉，「那當然。」

  這九宮秘丹一年到頭他只能煉製出來一顆，先不說這其中有多麼辛苦，就單單說他浪費了多少珍稀的好藥，要是不神奇的話也就太對不起浪費的那些藥材了。

  「那你……」東方吟壓低了聲音，猶豫地問：「是玉如嵐？」

  玉如嵐摸了摸鼻子，不以為然地反問，「我是誰有那麼重要嗎？」

  這小子還真是不死心，來來回回都問三遍了，要是不給他一個答案，可能他還會一直追問下去。

  東方吟點點頭，「我總不能連救命恩人叫什麼都不知道吧。」

  唇線微勾，玉如嵐收功下床，站在蘇清瑤身邊，笑著對他道：「是啊，我就是玉如嵐，那你打算要如何對我報恩呢？」

  東方吟愕然，他現在還不能動，暫時無力報恩，可這人……也太現實了吧？

  想歸想，東方吟還是說：「我這條命是你救下來的，不管你有什麼吩咐，我都絕無二話。」

  「那你告訴我，從誰手裡可以買到雪域之花？」

  東方吟滿面詫異地看著他，「你想買雪域之花？」

  玉如嵐輕輕頷首，「我來雪城就是為了尋找雪域之花。」

  東方吟閉了閉眼，沉聲道：「現在所有的雪域之花都在五哥手裡。」

  「那以前呢？」

  東方吟緩緩睜開眼睛，看著他，吐出了一個字，「我。」

  玉如嵐與蘇清瑤對視一眼，兩人眼底均划過一抹精光，玉如嵐又道：「那有關雪域之花的交易記錄是不是也在五公子手裡？」

  「你是指交易雪域之花的帳本嗎？」

  「嗯。」

  「是在他手裡，你若想買雪域之花，便只能去找五哥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玉如嵐沒有繼續問下去，他跟蘇清瑤要來那把匕首，匕首出鞘，玉指輕彈了下刀身，他看向東方吟，「我想知道的就只有這麼多，現在我要替你剔除那些腐肉，你若覺得疼，可以咬住這個刀鞘。」

  東方吟費力的抬起手，接過刀鞘，放在嘴邊緊緊咬住，對他點了點頭。

  玉如嵐坐在東方吟面前，不急著下刀，想了下，「瑤兒，你幫我把那個男人身上的外衣拿過來。」

  蘇清瑤明白他的意圖，不等他再次吩咐，就把那件長衫撕成一條條長布，遞給了玉如嵐。

  玉如嵐接過，揶揄了句，「瑤兒真是越來越懂我的心思了。」

  蘇清瑤白了他一眼，「你動作快些，過不了多久東方恆升就會來找我們，到時候如果讓他發現我們不在院子，那就露餡了。」

  玉如嵐對她眨了眨眼睛，轉而用匕首挑開東方吟身上血液與衣服黏合在一起的地方。

  玉如嵐撇了撇嘴，似是沒料到東方吟會有這般堅韌的心志。

  瞧瞧他身上不少塊肉都已經腐爛，而他卻能一聲不吭的任由自己將衣服與腐肉剝開，這樣的錚錚鐵骨也是這世間少有人可比的。

  冰涼的匕首逐漸深入，一塊塊腐肉從他身上被挖下，東方吟牙關緊咬，在刀鞘上咬出道道牙印。

  這是一種宛如撥皮挫骨的疼痛，他眼睜睜看著身上的肉正在與自己的身體分離，黑沉的眼眸里似乎只剩下點點紅光。

  自古便有刮骨療毒一說，以前他不曾體會，可現在卻知這刮骨之痛有多叫人撕心裂肺。

  直到最後一塊腐肉被剔除，玉如嵐在他的傷口上灑上藥粉，然後用那些長布包紮起來，再抬眸看了眼那蒼白如紙的面色，不禁問道：「你還撐得住吧？」

  東方吟額際流下滴滴汗水，骨瘦如柴的身子輕輕一顫，堅定的點了點頭。

  玉如嵐拿下他咬住的刀鞘，聲音微沉，「那你先好好休息，等晚些時候我和瑤兒再來看你。」

  東方吟扯了扯嘴角，像是用盡平生最大的力氣對他吐出了兩個字，「多……謝。」

  玉如嵐搖了搖頭，收起匕首，走到牆邊把楊鍇拎了起來，帶著蘇清瑤離開了房間。

  直到玉如嵐和蘇清瑤離開，東方吟才從那乾裂唇角里溢出一絲絲痛苦的呻吟。

  蘇清瑤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小院兩眼，疑惑問道：「我沒想明白，你救東方吟就是為了問他兩個問題？」

  玉如嵐睇了她一眼，懶洋洋笑道：「難道你覺得他不值得救？」

  蘇清瑤摸了摸鼻子，嘟囔著：「我沒什麼想法，反正我不喜歡救人，這樣悲天憫人的事情就交給你去做好了。」

  玉如嵐輕笑，將楊鍇丟在雪地上，對她問道：「你身上有沒有可以令人失憶的藥？」

  「沒有。」蘇清瑤攤手，「只有令人痴傻的毒藥，你要嗎？」

  「拿來吧。」他對她伸手。

  蘇清瑤瞪大了眼睛，把瓷瓶放在他掌心，悶悶開口：「你跟我還真不客氣。」

  先是叫她去跑腿，然後跟她要隨身匕首，現在又朝她索要毒藥，這個男人是不是把她的東西都當成自己的了？

  玉如嵐寵溺地勾了下她那挺俏的鼻尖，盈盈一笑，「你是我的未婚妻，我跟你客氣什麼？」

  蘇清瑤撇撇嘴，看著他把藥餵進楊鍇嘴裡，然後拉著她離開了這裡。

  兩人回到小院，玉如嵐的目光在院子裡環視一圈，不由得問道：「你方才在院子裡堆雪人了？」

  堆雪人？她哪有那個閒工夫！

  蘇清瑤搖頭。

  玉如嵐指著牆邊的五個雪人，「那些是什麼？」

  「東方恆升派來監視我們的人。」

  玉如嵐搖頭笑了下，也沒把那些人從雪地里解救出來，直接領著蘇清瑤去了主房。

  到了晚飯時，東方恆升派人來請他們去花廳用飯，玉如嵐和蘇清瑤各換了一套衣裳，跟在那名奴僕身後出了門。

  此時，雪還在下，玉如嵐撐開一把傘，擋在蘇清瑤頭上。

  飄落的雪花落在傘上，他牽起她的手，為她溫暖手心，令她忍不住朝他又靠近了幾分。

  一刻鐘後，兩人在奴僕的帶領下來到花廳，東方恆升從椅中站起身，笑臉相迎。

  在東方恆升身旁，三名妾侍和六個兒子也隨之站起身，大兒子傻傻愣愣的，只會一個勁兒的朝蘇清瑤笑，這令玉如嵐由心底感到些許不悅。

  東方恆升邀請兩人落座，玉如嵐坐在他旁邊，蘇清瑤便坐在玉如嵐身側，但在蘇清瑤右手邊，是城主府里最得寵的一名小妾，她眼含笑意，拉著蘇清瑤與她說話。

  東方恆升叫僕人倒酒，對玉如嵐舉起酒杯，兩人輕碰了下酒杯，一飲而盡。

  玉如嵐放下酒杯，看著他笑道：「來城主府前，我便聽聞城主近來身體不適，您還是少飲酒為好，免得和您服用的藥性相衝。」

  東方恆升面無異色，拍腿大笑，「承蒙王爺關心，老朽只喝一杯便罷。老朽給王爺介紹介紹，這幾個都是老朽的兒子，那個是大兒子東方木、二兒子東方忻、三兒子東方……」

  玉如嵐不想繼續往下聽，便抬手打斷他的話，「我聽說城主有七個兒子，怎麼今兒個只來了六個？」

  東方恆升面色微變，眸色一沉，抿了抿唇，沒有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