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重傷的神鳳

  換了一身勁裝，莫燃一推門就看到一隻威風凜凜的獅子，巨大的獅身，金黃色的毛髮，渾身冒著寒氣，讓人不敢接近。

  莫燃有些詫異，走過去摸了摸獅子的鬃毛，「山河？你這本體很拉風啊。」

  就算是化出了本體，山河也還是山河，面對莫燃全方位的打量，獅子、哦不，那是冰獅，冰獅一動不動，顯得有點危險。

  

  「那就辛苦你了。」莫燃說完，飛身躍上了冰獅的背，隨後冰獅猛的一躍，飛入空中向遠處行去。

  莫燃回頭看了一眼很快變小乃至不見的妖王宮殿，又漫不經心的看著雲層之下的妖域疆土，約麼過了一個時辰，冰獅停在了一個營地之內。

  這裡是墳荒野地，陰氣環繞，連草木都難得一見，營地內處處可見魁梧彪悍的人們。

  莫燃環顧一周，腳步卻未停，直接走進了中軍帳篷，裡面的幾個將領大大咧咧的坐著，看上去有點散漫。

  見莫燃進來，不知道誰竟吹了一聲口哨，卻沒有人站起來。

  山河釋放出了他的威壓，瞬間讓這個帳篷內的氣氛緊繃起來，只聽他道：「站起來，這是王！」

  那幾個人倒是站起來了，不過，一個人吊兒郎當的說：「喲，原來是王，我們連日苦戰，甚是疲憊，怠慢之處還請王諒解。」

  「見過……」

  另一人正要說話，莫燃卻擺了擺手，制止了他，她腳下似有風，逕自走到那沙盤面前，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冷凝，不似往常的漫不經心，語氣中盡顯強勢。

  「如果真的那麼勉強，就別廢話了，我來看看你們打了幾個月都沒有打下的地方，奏摺倒是挺能寫的，給我遞了十幾封了。」

  說著，莫燃看那沙盤，卻見上面的旗子亂倒，地名有的還標錯了，一看就是這沙盤根本沒人用過，她冷笑一聲，手中動作極快，把沙盤上的地名放在了應有的地方，又收起了那些小旗子。

  幾個將領看到這情形，不由的靠過來。

  莫燃道：「魔族善於隱藏，夜晚不宜進攻，你們昨夜剛剛敗退回了營地，魔軍現在占據了這個地方，這裡是十里楊林，它們想借這個林子隱匿，但十里楊林的地勢低洼，如果能圍住這裡打，魔軍連逃跑的餘地都沒有。」

  這時，幾個將領都回過神來了，莫燃這是想布置戰術，一個臉上有著猙獰刀疤的將領道：「說的輕鬆，十里楊林四周都是險地，根本不可能悄無聲息的包圍過去。」

  莫燃卻道：「十里楊林東面是墨河，夜晚渡河順風順水，不出一刻鐘就能堵住魔軍的退路。」

  那刀疤男看來是這裡的主將了，「你剛剛還說跟魔軍作戰夜晚沒有優勢。」

  莫燃不客氣的說：「那是剛剛，就你這樣死腦筋，怎麼打仗？你現在去安排三件事，第一，派人埋伏在這個地方，第二，傍晚的時候你派一股人去打魔軍，只許敗不許勝，佯敗之後向北逃，把魔軍引出十里楊林。第三，留下水屬性的妖獸，大軍渡河，從東南包抄過去，燒了十里楊林，斷去魔軍退路。前後夾擊，此戰可勝。」

  刀疤男眉心一跳，立刻道：「十里楊林陰氣極重，火燒不了，這個，王你不知道吧？」

  不知他自己意識到沒有，他已經在正視眼前的妖王了。

  莫燃卻道：「我知道，我有辦法燒，你還有問題嗎？」

  刀疤男懷疑的看著莫燃，不過卻沒有多猶豫，他現在只有最後一個問題，「什麼叫只許敗不許勝？」

  莫燃的視線終於放在刀疤男身上，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既要打敗仗，還要倉皇敗退，誘使魔軍追來，你做不到嗎？」

  刀疤男沉默，其他人想說話，這次卻是被刀疤男阻止了，他看著莫燃，「我儘量。」

  莫燃卻冷笑一聲，「儘量？這應該是一個將領說的話嗎？這一步關係著此戰勝負，我的計劃萬無一失，如果因為這個最後輸了，你負責嗎？」

  那刀疤臉立即整肅表情，橫亘著一條刀疤的臉一時間有點嚇人，「我用項上人頭擔保，只敗不勝！」

  莫燃看了看時間，吩咐道：「現在就去安排。」

  刀疤男深深看一眼莫燃，帶著其他人出去了。

  帳外，一人似乎壓抑了很久，「大哥，這是什麼鳥安排？耍著我們玩呢？只許敗不許勝，我們什麼時候打過這樣的窩囊仗？」

  那刀疤男卻是一腳踢開了他，「少廢話，這是王的命令，去執行！我可是立下軍令狀的，你們想給我拖後腿？」

  那人道：「她一個人類……」

  刀疤男又踢他一腳，這一腳更狠，「王殺了赤火天龍，你要是不服，現在還可以去挑戰離火神鳳，少在這鬼哭狼嚎。」

  聞言，那人漲紅了臉，幾個將領頓時都噤聲了。

  ……

  是夜，莫燃和刀疤男出現在墨河邊上，登上渡河的船，趁著夜色渡河，軍中有很多水屬性和風屬性的妖獸，一方面控制水流，一方面操控風勢，果然不出一刻鐘，一行人便順利渡河。

  繞到十里楊林的時候，魔軍已經不在了，看來，另一部分的人進行的也很順利。

  快速穿過十里楊林，莫燃忽然祭出了幽冥鬼火，那冷白色的火焰瞬間席捲了整個楊林！飛快的向遠處蔓延！

  刀疤男震驚的望著莫燃，「幽冥鬼火！」

  怪不得莫燃那麼有把握能燒掉這十里楊林，原來是有這等異火！幽冥鬼火在先天異火榜中位列第二，它誕生於黑暗世界，無間界正是它的最佳溫床，有什麼燒不掉的！

  之後的戰鬥，與莫燃原計劃的分毫不差，前後夾擊，魔軍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全軍覆沒！

  而燒了十里楊林之後，莫燃也沒閒著，她拿著滅神劍加入了戰鬥，直到天亮，一切平息。

  莫燃站在一塊石頭上，看著剛剛大戰後的戰場，血液還沒有完全冷卻，腦海中也格外清明。

  刀疤男安排好處理戰場的事情，走過來後，看到莫燃沉默的面對戰場，女子本來纖細的身影此刻顯的格外肅殺，高高豎起的銀髮在風中輕揚，他忽然想起混戰時看到的景象，女子猶如孤狼，撕碎一個個敵人，那份殺氣實在令人震撼，那是他自詡身經百戰也不曾見到過的氣勢。

  當時心裡就突然蹦出一句話，這才是打仗。

  「修築結界的事情你能辦好吧？」

  女子的聲音拉回了刀疤男飄忽的思緒，他定了定神道：「能。」

  莫燃回身，「那就好，這裡交給你了。」

  看莫燃似乎是要走了，刀疤男忽然道：「王，我能不能問幾個問題？」

  莫燃看向他，「你問吧，但我不一定回答。」

  刀疤男道：「只許敗不許勝是什麼道理？」

  莫燃笑了一聲，不過，此時的笑卻不是之前的咄咄逼人了，「你現在才問我，倒也沉得住氣……你可知道為什麼無間界和人界打起來，最後多半都是無間界吃虧？

  人類的戰術多變，無間界卻幾乎沒有戰術，你們說人類狡詐也罷，戰場上講的是勝負，誰管它狡詐不狡詐？我只是用了你們不屑用的手段而已。」

  刀疤男震驚，卻也若有所思，他在這裡已經打了幾個月，而昨天夜裡一夜就結束了這場膠著，這種強烈的對比之下令他不得不認真思考、他的打法是不是真的太笨了……

  「還有問題嗎？」莫燃問道。

  刀疤男問道：「王你……為什麼加入戰鬥？」

  莫燃道：「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練練身手？」莫燃覺得這個問題也太沒意思了。

  刀疤男卻抓了抓頭髮，其實他不是想問這個，他想問的是，莫燃為什麼那麼拼命……只不過，他已經沒機會了。

  其餘的幾個將領也過來了，一個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都老臉通紅，在莫燃面前』咚』的跪下了，齊聲道：「參見妖王！」

  莫燃一頓，看著一水跪在下面的人，道：「起來吧。」

  他們卻是沒有站起來，其中一人道：「王，你抽我們吧，你要是就這麼原諒我們，我們心裡都過不去。」

  莫燃卻道：「我為什麼要抽你們？」

  那人道：「我們以下犯上，應該抽，你放心抽，我們皮糙肉厚抽不死的。」

  莫燃終於笑了笑，妖獸服與不服都很直接，就算原先生氣，也是氣她見到的軍營太散漫了，不過她已經回過神了，想來現在妖域都是如此，不僅僅是這裡，看來她回去得跟四相商量此事才行。

  「你們不嫌疼，我還嫌麻煩，都起來吧。」莫燃說道。

  幾人面面相覷，還是站起來了，他們是真恨自己昨天的態度，而莫燃不計前嫌，又令他們更加羞愧。

  莫燃跳到冰獅背上，走的時候刀疤男還喊道：「只要王需要我們，我們隨時候命！」

  莫燃沒有回王城，只是給居恆送了傳訊符，問他離火神鳳回去了沒有，很快居恆傳回消息，沒有……

  接下來的幾天，莫燃又去了幾個戰場，擺平了幾個棘手的戰局，幾乎是無往不利！

  重新部署了妖域的軍隊，莫燃才打道回府。

  在她還沒回去的時候，這些天屢戰屢勝的戰績已經傳回了王城，四相一起出現在城外，接莫燃回去的。

  冰獅停在城門上，莫燃看著那格外醒目的四人，道：「你們四個在這展覽嗎？」

  鳳相笑的一臉褶皺，「王，短短七天你就創造了妖域史上無人能及的戰績！我們可是來迎接王駕的！慶功宴也已經擺好了！還請王移步前往。」

  「呵呵，慶功宴？」莫燃道，雖然她不太想去，但不知想到了什麼，莫燃戎裝未卸，直奔慶功宴去了。

  席上，除了四相，還有其它大臣。

  酒過三巡，氣氛剛剛熱鬧，莫燃卻端起了酒杯，笑著說道：「諸位，你們都是妖域的大臣，各自也都是掌管著大家族的人，修為更是隨便一個都比我高出許多。」

  眾人連忙推不敢當，畢竟他們都是親眼見到莫燃殺赤火天龍的。

  只是，莫燃話鋒忽然一轉，「我這七天打了九場仗，雖說得勝而歸，但我也總算弄明白一件事，妖獸自詡強悍無敵，卻總不敵人類的軍隊，原是因為……妖域的軍隊根本就是烏合之眾！」

  安靜，周圍瞬間陷入一片安靜！眾人皺著眉，顯然受不了「烏合之眾」這個詞。

  莫燃踱步席間，卻仍是笑著，「怎麼？你們好像不贊同我的話？沒有戰術，沒有紀律的軍隊，就算修為好看，又有什麼用？那不叫烏合之眾叫什麼？」

  一片寂靜之中，莫燃把酒杯扔下，接著道：「慶功宴你們留著吃吧，我有事先走了，等你們吃飽喝足了，明日早朝，來告訴我怎麼整肅軍隊。」

  話音落下，莫燃也已經走遠了，眾人卻是瞬間吵了起來，他們可完全沒想到莫燃如此雷厲風行！

  ……

  莫燃到了南風殿，看了一會奏摺，卻忽然煩躁的扔開了，一切都在按她的計劃進行，可唯獨沒有任何「夢之境」的線索，這是個完整的世界，缺口到底在哪？

  想到來時見到的那隻木木的眼睛，也不知道它是不是一直冷眼旁觀？

  還有，蘇雨夜他們被送到了哪裡？

  這些天大戰讓她持續興奮，可剛剛在慶功宴上，看著眾人嬉笑，一個可怕的念頭忽然跳進腦海，難道她會一直這樣下去？就像很多進入夢之境的人，再也回不去？

  一個人忽然走進來，彎腰撿起了莫燃剛剛扔在地上的奏摺，默默送了過來。

  「王，你可是心情不好？」居恆問道。

  莫燃看了他一眼，「這可不像你居恆說的話，你是在關心我？」

  居恆眼皮動了動，長長的睫毛掩去眸中的神色，「屬下當然關心王。」

  莫燃抬起居恆的下巴，看進了他眼裡，那眼中古井無波，卻好像有著神秘的力量，直擊人心，莫燃知道這份神秘她不應該探究，卻忍不住好奇，「我心情的確不好，而且，你關心也沒用。」

  等莫燃鬆開他，居恆卻是說道：「軍隊的事，急不得，王不必為此事動氣。」

  對莫燃調戲一般的舉動居恆倒是神色如常，他現在更為難的是、該怎麼給莫燃解釋妖域是不可能跟人類一樣的，而且，他不確定莫燃這麼大刀闊斧的動作，是不是想鞏固她的妖王之位？

  「是，你倒是沉得住氣。」莫燃說道，她知道居恆是怎麼想的，因為她不是頭一次跟無間界打交道，鬼域、魔域、妖域，她都很熟悉，「我很清楚這是妖域，也很清楚妖獸跟人類不一樣，但是妖域太散漫了！」

  皺了皺眉，既然居恆找來了，她索性都說了：「妖域跟魔域、鬼域不一樣，妖獸是人類修煉的墊腳石，你知道這樣散漫的下場會是什麼嗎？也許以後，你們再也不會有那麼多引以為傲的強悍血統，種族沒落甚至消失，傳承斷代，你們所有的不屑，遲早都會嘗到苦果！」

  居恆猛的看莫燃，眸中深邃無比，「是嗎？」

  「呵……」

  莫燃忍不住笑了，她靠在椅子上，看著居恆仍然難辨神色的臉，也不知道他聽進去幾分，或者以為她在危言聳聽，可這不輕不重的兩個字可真叫人……生氣。

  「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反正也改變不了什麼。」莫燃說道。

  居恆垂下眼帘，道：「王，那依你看，妖域以後會如何？」

  莫燃道：「妖域還是妖域，只可惜，有些妖獸再也看不到了。」話音落下，莫燃又問：「你信不信？」

  居恆道：「不信。」

  莫燃道：「不信你還問？」

  「那我信。」居恆又道。

  「你還真是一點立場都沒有，你就是這樣輔佐妖王的嗎？」莫燃問他。

  居恆卻道：「以往我輔佐妖王也不需要照顧王的情緒。」

  莫燃一愣，驚訝的看著居恆，「這麼說，你現在是在照顧我的情緒？你是在哄我開心？我怎麼感覺你更像是耍著我玩呢？」

  居恆抱歉的說，「我沒什麼經驗，大概是適得其反了。」

  如果換作平時，莫燃可能還會調侃一下居恆，不過現在卻沒了心情，她負手出門，走到門口時又問：「小鳳凰還沒回來？」

  「沒有。」

  ……

  莫燃回了寢宮，脫下那一身勁裝，洗去了一身的血腥味，又打坐修煉了一整晚，那因為連日來的戰鬥持續興奮的身體才冷卻下來，思緒也平穩了。

  去早朝的路上她還想著，昨天好像跟居恆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她改變不了什麼，也不能改變，如果現在跟以後的三界在一個時間軸上，任何改變都會影響到未來，那麼、她不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嗎？

  好在，居恆也不會信。

  早朝，一眾妖獸還噤若寒蟬，莫燃卻沒再逼他們什麼，只是在他們上奏完之後，說了她自己的決定，關於怎麼管理和分配妖域的軍隊，莫燃有她的計劃，待她說完之後，眾人都是一副心悅誠服的樣子，他們是越來越驚奇了，因為莫燃比他們想像的更了解妖域！

  莫燃當然了解！蘇雨夜的軍團都是妖獸，可那是她見過最強悍的軍團，就算無法複製，提出點行之有效的建議還不簡單嗎？

  況且莫燃是被江潮、鬼醫、離心調教過的，不管文韜武略還是排兵布陣，她不是不會，只是沒機會施展而已。

  散朝之後，莫燃逕自去了南風殿，也不偷懶讓山河批奏摺了，所有奏摺她都一一批閱。

  之後的幾天，莫燃很忙，忙於軍隊管理的實施上，也忙於了解妖域別的事情，總之一刻都不閒著，就連晚上，她要麼就是煉丹煉藥，要麼就是打坐修煉。

  她不敢閒，時間一天天的過，越久她就越恐慌，那種恐慌她根本無法控制，即便她也清楚她必須保持冷靜。

  直到有一天早晨，居恆站在她寢宮門口等著她開門，一看見她便道：「王，離火神鳳回來了。」

  「他在哪？！」莫燃頓時問道，她幾乎聽到自己的心快跳出來的聲音！

  「南風殿。」居恆說道。

  莫燃一聽，立即前往南風殿，她問，「小鳳凰怎麼了？」

  居恆在看著莫燃著急的神色，道：「他受傷了。」

  莫燃心中一頓，離火神鳳竟然受傷了！在居恆過來送消息而不是離火神鳳親自來的時候，莫燃就預感到出事了，果然……

  南風殿，莫燃一進門便看到離火神鳳躺在地上，身上沾滿血跡，沒有致命的傷口，可氣若遊絲，傷的都是內府！

  莫燃飛快檢查了他的傷勢，又掰開他的嘴餵給他許多丹藥，其中還有八品的回魂丹和七命玄門丹，那都是世間難求的極品丹藥，是莫燃給自己煉製的，以備不時之需。

  一旦需要這些丹藥，說明命懸一線了，莫燃當然是希望自己永遠都別用到，可如今卻毫不猶豫的都給離火神鳳了。

  過了許久，離火神鳳的氣息凝實了一些，他也終於睜開了眼睛，視線落在莫燃身上，而莫燃立刻湊了過去，她問道：「你是不是見到刑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