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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開脫

2024-07-20 15:13:48 作者: 春夢關情

  敬和堂在順安堂的後面,有灰白色的甬道相連接著。

  薛成嬌住的小雅居本來是順安堂西側的跨院,東側是給了崔瓊住,西一側按章老夫人的意思,本來是要把崔昱放到眼前,叫他住的,只是後來成嬌入府,潤大太太心疼外甥女,就把西側挪給她住了。

  從小雅居的后角門繞出去,走過一段長長的抄手遊廊,敬和堂的五間上房便出現在了薛成嬌眼前。

  前世她很少繞到後面來請安,章老夫人對她的態度也是疏離的,她就是個客人而已,從不熱絡,偶爾老夫人叫崔瓊去陪著說話或是進膳,她都能看見長安出現在東跨院門前,只是從沒走到她的小雅居去。

  薛成嬌深吸了口氣,定了心神,跟著長安進前去。

  才到了門前,裡頭有人打了紗簾出門來,定睛看了一會兒,是章老夫人身邊兒第一得意的大丫頭金陵。

  見了她跟在長安的身後,金陵笑著與她見了個禮,倒沒先迎著她入內,反而同長安吩咐:「正巧你回來,去打盆水,五姑娘哭花了妝,老夫人說不好看,叫她淨面。」

  長安噯了一聲扭頭看了一眼成嬌,又看看金陵,才從門前繞著路往西廂房那裡去了。

  薛成嬌的心裡可清楚得很,章老夫人這時候支金陵出來吩咐長安這個話,十有八九就是說給她聽,做給她看的。

  說到底崔瑛是崔家人,她不過是客居而已,真要是不依不饒的鬧起來,給外人知道了崔家四房的嫡出女孩兒氣量這樣小,於崔家並不是什麼好事。老夫人這是警告她,知趣兒一些,不要得寸進尺。

  

  於是薛成嬌笑著吩咐魏書:「前幾天表姐送了我一盒天工巧,你回家去拿來,一會兒她淨了面正好拿給她用。」

  魏書小嘴兒撇著滿是不情願,薛成嬌搡了她一把又催了一聲,她才矮身蹲福往回走。

  薛成嬌分明看見金陵的眼底閃過一絲讚賞,不露聲色的揚起笑:「金陵姐姐帶我進去吧。」

  待入了屋中,迎面正對一張大紫檀雲紋雕花桌,桌上左置一隻飄綠翡翠琉璃全品貔貅辟邪獸,右是蓮花牡丹紋玉香爐,爐上正青煙縷縷,薛成嬌深吸了一口仔細品了一回,爐中燃的是三勻香。

  再順著青煙看上去,掛著的是劉松年的《天女獻花圖》,再側目左右各有黃花梨三足幾,上各置有一隻天青釉暗刻紋的雙耳瓶。

  金陵引著她從此間繞到後面去,過了十六扇剔紅嵌百寶刻蝙蝠紋的屏風,後頭就是章老夫人日常所處的客間。

  薛成嬌還不及四下環顧打量,已經有小丫頭捧了胭脂色金線繡花鳥的蒲團放在她腳邊,於是她提了裙擺跪下去,恭恭敬敬的朝章老夫人磕頭行禮。

  這一拜完後,老夫人淡淡開口:「身子還沒養好,起來一旁坐下去吧。」

  捧著蒲團來的小丫頭就攙著她起了身,跟著把蒲團收了下去。

  薛成嬌這才四下看了一圈兒,但見坐著的只有她姨媽潤大太太與四房的溥大太太,崔瓊和崔瑛兩個都是站在一旁,她哪裡還敢真坐?便往崔瓊那裡挪了幾步,站定不坐。

  章老夫人眼中的威嚴斂了幾分,再開口時候雖然仍舊很淡,但到底沒端著了:「瓊姐兒在我這裡好話說了一筐,說你想來請安,丫頭,你來有話說嗎?」

  薛成嬌心裡緊了一把,旁邊的崔瓊抓著她的手用了力,像是在安撫她,又像是在提醒她,說話一定要小心。

  她這裡還沒回話,潤大太太瞅了瞅她身側,笑著問:「怎麼一個人過來的?魏書呢?」

  她抬眼去看老夫人神色,果然這位年過五旬的老婦人面色一緊,臉色沉了沉,分明是覺得媳婦兒截了她的話頭很不妥當,有些不悅了。

  於是往外站了兩步,嬌俏的小臉兒上是一派無害,沖潤大太太笑著回話:「她原本跟著我一起來的,才剛在外頭碰上金陵姐姐,說是叫長安姐姐給瑛表妹打水淨面,我想起來家裡還有前些天表姐送的一盒天工巧,就叫魏書回家去拿了。」

  薛成嬌一邊說著一邊偷偷地看老夫人神情,見她雖不露笑,但聽見這番話時面色稍霽,便暗鬆了一口氣,聽見老夫人輕咳了一聲,才又緊著去回老夫人的話:「我聽表姐說溥四嬸領瑛表妹在您這裡,因怕委屈了表妹,才央表姐替我回句話,想來您面前請個安。」

  「這話又是如何說?」章老夫人歪靠在七屏式圍板羅漢床上,她左手撐著頭,手肘枕在雲錦軟枕上,右手手裡握著串老綠翡翠珠,時不時的轉兩下,這時問了一句才翻眼皮再看成嬌,接著問,「她推你下水,你反倒特意跑來我這裡,說怕她受委屈?」

  薛成嬌笑吟吟的應,回了句「您容稟」,接著雙手交疊在膝頭,雙膝微曲,又全了一個禮:「昨兒個一大早起了興致,逛到了園子裡去看荷花,我又貪玩,一個人玩瘋了,彎了腰去摘荷,可您知道,清早露氣重,池子旁邊兒的石頭上都是濕濕的,我腳下打滑要跌下去,是瑛表妹正巧碰上了,她來拉我,估計魏書送絹帕來只看到了這一幕,才滿心以為是她推我下水,實際上並不是的,」她說完了起身來,略歪了歪頭,「您說,今兒真罰了她,可不是委屈了她嗎?做好事兒的不落好,還要挨一頓責罰。」

  章老夫人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破天荒的沖薛成嬌招手叫她近前。

  等丫頭近前半跪在她面前腳踏上時,她又坐正了身子伸手拉了一把,把成嬌帶到了床上,半摟著丫頭肩頭,眉眼俱笑:「難為你,身上不好還惦記著你妹妹,巴巴的跑來我這裡替她說話,可見你心善。」

  那裡溥大太太愣了神,扭頭看看崔瑛,見她也是一臉的呆滯,坐在座位上剛想開口呢,她旁邊的潤大太太在她手上壓了一把,心裡是萬般的不滿,面上卻不能再說什麼,便扯著笑道:「既然是一場誤會,你快帶瑛姐兒家去吧,這一大早的白叫她受一場委屈,掉了這麼些淚,你當娘的也不體念姑娘,她既是救人的,你不問清了,反先領著來賠罪,虧得嬌嬌來得快,不然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溥大太太是個實心腸的人,噯了一聲把手從她手裡掙出來:「看你說的,我如何沒問她?在家裡問了多少遍,她哭著跟我說是她錯了念想,失手推人,我才趕緊帶她來老夫人這裡請罪,怎麼這會兒......」

  「好了。」章老夫人臉上的笑一緊,連帶著偎在她身側的薛成嬌都暗罵溥大太太實在沒眼色,就聽老夫人下了逐客令,「既然說開了,你就回去吧。要照你說的,我們成嬌可不是溺水溺壞了腦子?叫人推下了水,一轉臉兒反倒替害人的開脫。」

  溥大太太這會兒還沒醒過味兒來呢,一頭霧水的還要回話,潤大太太再不滿意,總歸不能再挑她們的錯,見她不上道,唯恐她招惹老夫人不高興,就起身禮了禮,推了溥大太太一把,笑道:「我送你出去。」

  直等到潤大太太送她們母女出屋去,章老夫人才拉著薛成嬌坐正了,眯眼笑著問她:「丫頭,你分明是叫她推下去,怎麼張口反倒替她求情?」

  薛成嬌心說老太太果真是火眼金睛,看人看了一輩子,想糊弄她實在是難的很。

  那裡崔瓊怕她說的不可人疼似的,湊上前來,剛叫了一聲祖母,被老夫人一個眼神瞪的收了聲。

  薛成嬌臉上仍舊是笑,全是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該有的天真爛漫:「我也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不能叫您跟姨媽為難。我跟崔瑛不過是小孩子間的打鬧,她一時失了分寸而已,可是溥四嬸過來請罪,姨媽要是為了我得理不饒人,豈不是傷了跟四房的和氣嗎?您是做長輩的,更不能為了我一個外人,出手責罰她們了。」

  老夫人便滿口叫著好孩子,又把成嬌往懷裡帶:「誰說你是外人的,既住進了小雅居,就是我們崔家的人。不過今次你想的卻很對,你姨媽要為了這個跟瑛丫頭計較,傷了一家人的和氣,傳出去太難聽了,況且......」老夫人丟了半句話,又收了聲,笑著吩咐,「今兒晚上我這裡上新菜色,你跟你表姐一起過來,正是養身子的時候,該好好補一補。」

  之後又拉著姐妹倆續了半天的家常,才放她們出去了。

  薛成嬌心裡其實明白,老夫人沒說完的那句話,一定是和崔昱有關的,表哥護短,要叫他知道崔瑛推她下水......按前世來看,她這位將來會連中三元的表哥,在未來的幾年裡,沒少捉弄崔瑛,連逮老鼠嚇唬她這樣的事情都乾的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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