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爹番外:當年
2024-07-20 11:43:44
作者: 公子莘
自冷千澈繼承冷家後,才剛上了四十歲就自覺已經步入老年步列中的冷凌天就直接帶著冷老爺子滿世界旅遊去了。電話都關了機,誰發信息過去也只能收到一份自動回復。
冷千澈嚴重懷疑他所說的休息是假,躲人才是真的。
沒見冷雲宸天天被逼著來找冷千澈探口風探到冷雲宸都無奈了嗎?
冷千澈覺得這件事頗有些意思,於是忙裡抽閒地給冷老爺子打了個電話——冷老爺子的手機號都被換掉了,要不是冷老爺子給冷千澈說了聲,說不定冷千澈也很難一下子就能找到他倆。
「喂,澈兒啊?」
電話接起,冷老爺子的聲音從中傳出,透著股笑意。可能是這些天在外旅遊能維持好心情,所以他的聲音也比之前透著幾分健康氣。
「爺爺。」冷千澈的眸光落到漸黑的窗外,笑著說,「我聽著您旁邊怎麼還有人聲兒呢,在外面呢?我這裡是晚上,你們那邊呢?」
冷老爺子笑道:「是啊,我們這邊是中午啊。現在正在外面看表演,亂得很。要不是你爸爸包了個房間,我都沒辦法跟你說話了。」
冷千澈心中有了思量,她如常笑道:「那就好。父親現在跟您在一起嗎?」
「在呢,你要跟他說話啊?」冷老爺子的聲音逐漸飄遠,「來來來澈兒要跟你說話。快接一下。」
「餵?」冷凌天溫和的聲音傳出,像是醇厚的老酒。語氣含笑,「怎麼突然想起來跟我們打電話了?」
冷千澈聽到冷老爺子隱隱約約的聲音響起,「會不會說話啊你?孩子給你打電話這不就是記掛你呢嗎。」
冷凌天無奈道:「是是是,您說的是。外面聲太大了,我先去休息室跟澈兒聊,您先看著表演,別亂走,啊。」
「去吧去吧。我老了我又不是傻。快去吧。」
冷千澈待電話那邊的背景音逐漸靜下來後,才道:「父親,您在躲冷夜城家主?」
那邊一頓,而後傳出輕笑一聲。冷凌天失笑道:「還真是什麼都躲不過你。」
冷千澈挑眉,興味更濃,「躲他做什麼?之前您和爺爺第一次一起旅遊的時候,他跟上去您不是也沒有拒絕嗎?我還以為您已經接受他了。」
冷凌天輕笑道:「什麼接受不接受的。只是人家一個隱世家族的大家主顛顛兒的跟上來,我要是把人趕走了,第二天就能傳出我們因為雲千韻的事情依舊不和——沒必要自找麻煩。」
冷千澈真心感慨,「您還真是理智啊。」
「這是什麼說法。」冷凌天的聲音依舊溫和,說出的話細想卻極為冷漠。「我與他非親非故,也就只有個年少時師兄的名頭。可人都是會長大的,我跟你說過的吧,我很感動他的情誼,但也只有感動了。」
真不愧是能扛著冷家不斷攀登的知名冷血家主。
前些年一直都是冷漠臉,渾身都透著生人勿擾,現在倒也成了溫和的模樣,但再怎麼變骨子裡依舊還是冷靜理智的。
冷千澈心想,冷夜城要是早些年再遇到冷凌天,估計就是天天被戳冷刀子——當然,現在也沒區別,不過就是軟刀子罷了。好不了多少。
又隨便聊了幾句家常,問了問他們最近過得怎麼樣,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話還沒說完呢,溫汐榕就抱著一大堆文件來敲門了。
冷千澈跟溫汐榕打了個手勢,溫汐榕瞭然,將文件放下後關上門出去了。
「嗯?澈兒那邊有客人來了?」
「父親敏銳。」冷千澈瞥了眼那小山似的文件堆,「是您留下的產業來做客了。」
「那澈兒加油。不打擾你了,先掛了。」
剛掛斷電話,房門就又被敲響,冷千澈淡淡一聲「進」,一抬眼,就看到冷雲宸走了進來。
她一挑眉,能看出眼前清冷之人的頭髮絲都仿佛透著濃濃的無奈,輕笑道:「喲,冷家主這是日常巡邏來了?」
冷雲宸也在前些日子繼承了他家的家業,天天借著談合同談合作的理由來找冷千澈探聽冷凌天的消息,導致現在整個冷家大宅都已經習慣了冷雲宸的存在了。司寇黎都醋得不行。
冷雲宸在冷千澈的示意下坐到她對面的軟椅上,坐姿端正,冰肌玉骨似的皮膚都像透著光一樣。冰晶似的眼眸平平淡淡,與冷千澈那雙含著笑意的眸子對上後,稍稍蹙了蹙完美的眉,聲線冷清,一本正經地說:「這次確實是來談合作的。」
冷千澈笑,「好啊,請。」
冷雲宸掏出早就備好的計劃書遞給冷千澈看,跟冷千澈正經地討論了半天,最後,看著冷千澈勾唇微笑的精緻側臉,抿了抿唇,道:「父親只是想知道冷家主的安全。並沒有要跟上去打擾他們的意思。」
果然。
冷千澈轉眸看向他,「果然這才是正事兒吧?」
冷雲宸沉默不語。
冷千澈眸中閃過一絲笑意,「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
冷雲宸抬眸,「條件儘管提。」
冷千澈哼笑,「倒是大手筆。不過事先說好,如果我要是知道你們在父親沒有允許的情況下去打擾他們,到時候別說想親近父親了。就連我們冷家的大門也會永遠對你們關閉。」
冷雲宸點頭,冷淡清貴的側臉都透著認真,「嗯。」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父親在哪。不過大多也能推斷出,我會將線索給你們,到時候能不能找到就是你們的事了。」
「嗯。」
看著冷雲宸雖然淡定但依舊能看出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冷千澈勾唇笑了笑。
她倒是能隱約洞悉父親的想法。
不管嘴上多麼無情行動也多麼無情但心底總有那麼一塊綿軟之地的。
就是不知道那塊綿軟能不能使他動容了。
—
冷夜城剛到冷凌天身邊時,冷凌天並沒有發現他,直到自己某天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偷了錢包。他還沒追呢,一道黑影就閃了出來,一把就將那個小偷摁在地上,踹了一腳就讓他動彈不得躺在地上只有哀嚎的勁兒了。
而他在身後剛喊了一聲,還沒道謝呢,那身影就慌慌張張地跑了,走的時候胳膊還被倒塌下來的架子砸了一下。但速度依舊不減,幾下子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那背影太眼熟了,冷凌天想猜不到都難。
冷凌天表示很無奈,可要是細究的話其實也沒有什麼不高興的。
就像他說的一樣,只要冷夜城不來打擾他們,他就可以當做對方不存在。
……雖然對方的目光有時候真的沒有辦法忽略吧。
冷凌天表面上依舊沒有異常,照舊每天跟著冷老爺子曬曬太陽看看風景,跟著導遊各種觀光,美食美景每天都不重樣,但冷老爺子還是發現了不對勁。
終於在有一天他把要出門的冷凌天攔住,來了一場父子間的對話。
於是冷夜城就被冷凌天逮住了。
冷夜城日常跟在冷凌天后面,躲在暗處悄悄地看著他,見他們父子倆邊吃飯邊聊天也沒多注意,結果他們剛說完,就見冷凌天笑了下,似是有些無奈般的,突然回眸向他這個方向看來,無聲說了兩個字。
冷夜城瞳孔一縮。
那嘴型再明顯不過了。
——過來。
冷夜城下意識就要跑。
那邊的冷凌天看著那道身影往後一縮就知道這傢伙估計要溜了,無奈地蹙起眉,聲音提高,「冷夜城!」
冷夜城腳步一頓,他的步子就像是因為那人的一句話就在地上生了根。
餐廳內的眾人被冷凌天這聲吸引,向他看去。
只見那長相不俗的男人端正溫雅的坐在沙發軟座上,渾身都透著成熟男人的魅力,此刻正對著另一同樣容貌不凡的男人招招手,示意他來身邊坐。
到底是在異國他鄉,沒人聽懂冷凌天說的話,所以只看了幾眼就移開了目光。
都這麼明示了,冷夜城要是還跑了那就怎麼著也說不過去了——雖然他並不想走。
步子緊繃到差點同手同腳的冷夜城僵硬地在距離冷凌天老遠的位置坐下,抿著唇,面上一片嚴肅平靜。可冷凌天只需瞥一眼就能看出他那翻湧的內心。
跟當年一樣——每每想到這兒冷凌天都覺得蠻稀奇的。一個人,從年少到現在,保持初心不變,除了樣貌氣質閱歷外其他的竟然都沒怎麼變,對比同樣歲月變化卻翻天覆地的自己,還真是……
「冷夜城家主。」冷老爺子笑眯眯地開口。
「是。」冷夜城繃緊了下顎線。
「我老眼昏花的,怎麼瞧著您有點緊張呢?」
「不……」冷夜城吐出一個字,他一聽到冷老爺子對他用敬稱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了。「我是晚輩,您稱我為夜城就好。」
「好啊,夜城。」冷老爺子笑得像是個普通的慈祥老人,「你也來旅遊啊?」
冷夜城詭異地沉默一下,對著冷老爺子那張慈祥的臉頓了兩秒,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
「是嗎,真巧啊。上次也是一起旅遊遇到了呢。這次也是,世界這麼大,我們偏偏又遇到了一塊。哈哈。」
冷夜城垂眸靜默兩秒,腦子有些混亂,在商場一向戰無不勝的他突然搞不懂冷老爺子是真心這麼說的還是故意在反諷他。
搞不懂就選擇沉默。
「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旅遊吧?我記得你們家雲宸前些日子也繼承了家產是吧?忙碌半輩子,也跟著我這個老頭子一起休息休息?」冷老爺子笑得慈祥的拋出一顯而易見的魚餌。
冷夜城果斷上鉤,「好。」
冷凌天在一旁輕笑一聲搖了搖頭,這人,腦子去哪了?
冷老爺子倒是很開心的樣子,隨意說了兩句就表示老年人身子骨不好,回房休息了,讓冷凌天和冷夜城好好聊。
他剛一離開,冷凌天輕嘆一口氣轉頭看向冷夜城,還沒說話就注意到了冷夜城緊繃的下巴和滾動的喉結,再往下一瞟,這人的手都是緊緊攥著的。
一個將近四十歲的人,經歷半輩子商場廝殺,也唯有在他面前是這麼緊張的了。
任要是換一個女孩子被這么小心翼翼的對待也能感動到上天,春心萌動還是最基礎的——冷凌天垂眸,溫和且富有成熟魅力的面容露出了無奈的笑。
可惜了……
「夜城。」他這麼叫冷夜城。
冷夜城的身子一僵。
久違的稱呼讓他腦內不可遏制的想到了年少時兩人一起度過的時光,腦中那清晰的影像使他恍然驚覺,這麼多年過去了,哪怕克制著自己不去過度回憶,可那存放在自己腦中的少年依舊明媚清晰如初見。
像是個烙印一樣死死印在自己的腦中。
「嗯。」他喉嚨乾澀,壓抑著即將泛起來的苦意。
他差不多已經猜到冷凌天要說什麼了。
無非是,為什麼會跟過來?怎麼找到這裡的?
再無情點,乾脆直接會說,我們父子倆的時光不想要外人來打擾,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怎麼不明白。
冷夜城清醒明白了這麼多年,只要一看冷凌天的眼神就知道他那堅定不移絕不改變的回答,自己就像是在追隨太陽,可望不可即,哪怕到他身邊了,近在咫尺,可兩人都知道的,他們之間是一道天壑。
他在追一個永不可能同意的答案。
沒關係。
冷夜城抿著唇,眼眸閉了閉。
沒關係的。
他們都還年輕,還有小半輩子。
他這次也學聰明了,不求自己本就不可能得到的東西了。只求能陪在他身邊,能時時刻刻看著他,不論是什麼身份都好。
兄弟,朋友,家人。
哪怕只是個合伙人。
都可以的。
「你……」冷凌天看著冷夜城閉上眼,面色白的就跟要等待處刑一樣,有些無奈,垂著眸子,已經到喉嚨的話臨了轉了個彎。
「你的傷還好嗎?」
「……嗯?」
冷夜城猛地看來,幽暗的眸子裡面似是點燃了火苗似的,透著光亮。
「前幾天,是你幫我抓的小偷吧?我見你被砸了一下,去醫院了嗎?」冷凌天頂著他火熱的注視,緩緩道。
「……沒有。」
冷夜城本想說有,不想讓他擔心。可話到跟前了又突然想到——這人哪會擔心他。
冷凌天的眉蹙起,驟然站起,「走吧。」
「嗯?」冷夜城愣了下。
「去醫院。」冷凌天招手叫來服務生,一邊結帳一邊道,「那架子材料可不摻水,被砸一下還能跑那是你體格好,但是不能不看醫生。現在醫院還沒關門,走吧。」
他隨手拿起自己掛在椅背上的外套,掛在臂彎處走了兩步,意識到冷夜城沒有追上來後蹙了蹙眉,轉身看去。
冷夜城呆呆地坐在沙發上,整個人都傻了的模樣。
「不去?」冷凌天將外套隨手披到了身上。
「……去!」冷夜城站起來,暈暈乎乎地跟著冷凌天走出了酒店。
直到坐上了冷凌天的車後他的腦子才能轉過彎似的,「你……為什麼要……」
話到這兒就卡殼了。
冷夜城突然意識到,自己這話問不問都沒有必要的。
為什麼要關心我?
還能因為什麼。因為自己幫他抓了小偷。
因為自己跟他好歹認識。
因為他們好歹有個師兄弟的名頭在。
因為不好意思讓他受傷。
因為……
太多太多冷凌天可能會說的話了。
冷夜城簡直都能自己在腦內模擬兩人的對話了。
於是冷凌天就見冷夜城問了一半就突然蔫了似的靠在了座椅上,戴上安全帶,把頭轉向外,只留一個冷硬線條的側臉給他。
冷凌天張張嘴,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
一路沉默著到醫院,冷凌天曾經怕出意外,所以在這個城市的每家醫院都辦著卡,所以倒也方便。就是掛號時人有點多,得在外面等著。
於是眾人就見兩個容貌氣度相當的成熟男性坐在醫院的長椅上,一個面容溫和一個冷硬沉默,坐在一起,中間隔著一個安全距離。說是朋友的話氣氛也不太像,可若說是其他關係的話也不太夠。
很奇特的兩個人。
冷凌天斟酌著自己的語調和用詞,緩緩開口,「夜城。你知道剛剛父親跟我說了什麼嗎?」
「……不知道。」
「其實也沒別的。」冷凌天就跟閒聊似的,語氣也透著輕鬆,「他說,你還蠻粘我的。說我們也有緣,如果你同意的話,他想認你做個兒子。」
「……」
冷夜城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冷凌天瞥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下,「逗你的。」
其實是真的。
冷老爺子活了多少年了,什麼沒見過,他能看出兩人都很糾結痛苦。
一個窮追不捨死不放手,一個心裡分明無奈卻只能強硬拒絕。
拒絕才是對他們兩人的尊重。
於是冷老爺子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反正冷夜城只是要時時刻刻看著冷凌天而已,那做冷凌天弟弟不正好?
可這對冷夜城來說還是太殘忍了。
殘忍到,冷凌天這麼自認鐵石心腸的人一眼看到他那迷茫到仿佛失去自我的眼神就無法再說下去了。
他扶額,心中幽幽罵了句狗老天。
冷凌天最後悔的就是當年見了冷夜城,給了冷夜城名字,給了他自我。導致最後自己成為了他的自我。
現在,但有一人喚冷夜城的名字都是在叫兩人那純透朝氣的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