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1 今晚不回來

  「夏……夏小姐……」

  看見唐寧就這麼怒氣衝天的衝進辦公室，出納和財務總監不由得一陣驚慌－－本來平時是更怕夏千語的，現在卻害怕看到極少發火的唐寧。

  「唐寧。」夏千語輕咳了一聲，伸手將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機拿起來，調回到正常狀態。

  「故意不接我電話？」唐寧大步走到他面前－－高出她一個頭的個子，就這麼直矗矗的站在她的面前，看起來讓人很有壓力的樣子。

  「什麼事？還是準備在這裡和我吵架？」夏千語後退了一眼，看著他淡淡說道。

  「款付了沒有？」唐寧盯著她看了一眼後，抬頭看向出納。

  

  「已經……付了。」看著他凌厲的目光，出納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你們……」唐寧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在狠狠看了出納和財務總監一眼後，轉身沉沉看了夏千語一眼，沉聲說道：「我們到辦公室說話。」

  說完也不等夏千語回應，便轉身大步往外走去。

  *

  「夏小姐？」財務總監一臉擔心的看著夏千語－－誰也沒想到，一向好脾氣的唐寧，竟會對夏千語發這麼大的脾氣。

  而夏千語則是出名的脾氣不好。

  所以她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該擔心她的唐總、還是擔心這個夏小姐。

  「安排財務人員協助項目組完成收購後續工作。」夏千語淡淡交待了一句後，拿著手機去了唐寧的辦公室。

  ＊

  「想說什麼。」夏千語推門而入，唐寧正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玻璃窗前，沉默的背影透著沉怒的壓抑。

  聽到夏千語的聲音，唐寧霍的轉過身來：

  「中國公司是carlyle直管，加上你有被全球審計的前科，所以你在中國公司的任何行為，都會被總部放大了來看。」

  「同樣資金私用問題，在我這裡沒有人關注，無論是隱蔽性、還是安全性，都比你要好太多！」

  「更何況，若真出事，你出事就是直接面對總部；而我，還有一個中國公司和你攔在前面，可操作的餘地也大許多。」

  「夏千語，這麼明顯的利弊你怎麼不看？你到底在想什麼！」

  唐寧看著夏千語依然平靜無波的面容，越說越生氣，最後一句幾乎是用吼出來的。

  「因為我有應對總部人的經驗，還因為轉款給未來城再中轉回傳奇、比你從寧達直接轉給傳奇要安全得多。」夏千語看了他一眼，沉然說道：

  「你從人的安全性上來計算利弊，我從資金的安全性上來計算利弊。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你太感情用事了。」

  「你……」唐寧看著她不禁語結，半晌才惱火的說道：「你總有道理，但是你想過沒有－－無論動作的隱蔽性有多好，都有50％的可能會暴露，暴露之後的挽回措施，完全不考慮嗎？」

  「有優先級啊。」夏千語淡淡說道。

  「現在我不和你爭這些，反正你也做了、反正你說過的話從來不算數！」說到這裡，唐寧的火氣又大了起來。

  「唐寧－－」夏千語皺起眉頭，有些煩燥的打了個響指，看著他說道：「我哪句話不算數了？」

  「你說奕唐的收購你不過問的。」唐寧沉眸看著她。

  「我沒有過問，我只安排了付款。」夏千語點頭。

  「你還說但凡有危險的事情，一定和我商量，現在呢？」唐寧覺得自己要被她氣得吐血了。

  「我不認為這件事有危險，所以不用和你商量。」夏千語還是點頭。

  「夏千語，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是不是？不用管我的意見、不用考慮我的想法，是不是？」唐寧大聲吼道。

  「我……」夏千語聽著他的惱怒和指責，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不是不考慮他，她只是太考慮他了，不想讓他沾上更多的危險與骯髒。

  可是……

  她知道，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在這一點上，她們兩個的想法永遠不可能達成一致。

  「錢是用公帳轉給投資公司的，還是私帳？」唐寧擺了擺手，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結－－他和她之間的問題，以後再來解決。

  現在當務之急，是把轉款的風險降到最低。

  「公帳，資金由未來城專用帳戶轉至京城備用帳戶，由備用帳戶存於投資公司，投資公司按存款周轉的方式支付公司利息以及隨時需要的資金回撥。所以在帳面上，創投和未來城臨時帳戶的關係是公對公的備存代管關係。」夏千語快速說道。

  唐寧凝眸想了想，看著夏千語說道：「真實的關係，是我們支付這筆資金所有的帳面利息，創投將這部分資金以投資的方式放到傳奇，是嗎？」

  「沒錯。」夏千語點頭：「從未來城與創投的代存代管關係來看，是創投按周支付未來城代存利息，同時做好隨時拔款的資金備量。」

  「從創投與傳奇的融貸關係來看，傳奇按支付合約支付創投融資利息，在約定期還清借款。」

  「carlyle是投行，從不允許將錢放在帳上超過24小時不獲利，所以帳上資金的短期投資行為是公司財務制度所許可的；而創投做為投資公司，日流動資金在300億上下，所以這筆錢給了傳奇，也不會影響未來城的資金需求。」

  「所以從資金使用上沒有風險，也不影響未來城的進展；從商業合作上來說，傳奇和未來城是資金鍊上的兩端，由創投做為連結點關聯起來，他們之間完全沒有關係。」

  夏千語見唐寧慢慢平靜下來，便將撥款思路明明白白的說了一遍。

  於她來說，這是風險最小、資金最有保障的操作方式。

  而從寧達撥款到傳奇，則做不到這一點。

  「如果傳奇的股東沒有你、或者未來城的資金不由你簽轉，這確實是個天衣無縫、既不違法也不違規的操作手法。」唐寧皺著眉頭說道：「但是，恰好這兩個資金同時輸出和輸入的公司，都與你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再合法的操作，到了你這裡，也變得有問題。」

  夏千語嘴角微翹，淡然而篤定的說道：「未來城的資金，是專用帳戶轉備用帳戶，誰會查？」

  「傳奇公司主體業務不上市，所以股東名冊不需要公布，我們需要向誰匯報我們的股權組成？」

  「所以，現有公司結構關係，束縛了你的思維。」

  唐寧搖頭：「你別忘了，有時候所謂的秘密，不過是人盡皆知的秘密，不說的時候，誰都不說；有事的時候誰都知道。」

  「比如說berlin，就不可能不知道。」唐寧沉眸看著夏千語，無奈又擔心的說道：「雖然berlin現在將關注點放在Gary身上，但在中國，他緊盯的首選還是你。」

  「事實和證據都同樣重要。」夏千語沉聲說道。

  「你已經做了，還能怎麼樣呢？」唐寧一臉無奈的看著她：「現在我去盯王健的案子和桂南生的起訴，以及銀行的放款。你回carlyle辦公室，最近不要過來這邊了。」

  夏千語不禁低頭輕笑，輕輕點頭：「好。」

  「這會兒倒答應得爽快。」唐寧瞪了她一眼，拿了車鑰匙後看著她說道：「走吧，我送你回辦公室。」

  夏千語也不再爭論什麼，只是低著頭跟在他的身邊，一點兒在辦公室的霸氣也沒有了，有那麼一瞬間，還有幾分乖巧女生的溫順感覺。

  *

  「唐寧，不生氣了？」

  在唐寧送她、不，應該說押她回到carlyle的辦公室後，夏千語笑著問他。

  「生氣。」唐寧冷著臉說道：「我先走了，這件事處理完後，我們再談你說話不算數的問題；還有，三個公司之間業務，你的深入程度，我們大約也要有個約定了。」

  「好吧。」夏千語點頭。

  「還有，老沈我一定要撤。」唐寧原本打算就走了，突然又想起這事－－剛才只記得生氣，還真是差點兒把這事給忘了。

  「第一，是我不讓他匯的，他是雙重管理，我他是他上級，所以從匯報線上來說，他的決定沒有錯；第二，以他財務總監的身份，遵從財務規則，這也是他的本份。」夏千語皺眉說道。

  唐寧點頭，卻態度淡然的說道：「從他的角度來說，全部都沒錯，但我不需要這樣的財務總監。既然這個職位是雙重匯報，也就是說我這個上級也有評估權重。」

  「所以。」唐寧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輕緩卻堅定的說道：「這個財務總監我不要，總部如果有合適，麻煩再推薦一個新的過來。」

  「你－－」夏千語不禁惱火：「你這個決定完全沒有道理。」

  「我可不可以不講道理？」唐寧斷然反問。

  「好，你系統提交申請吧。」夏千語的語氣也冷了下來。

  「已經提交了，是你還沒時間看。」唐寧尖銳的說道。

  「知道了，七個工作日給你回復。」夏千語同樣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回到辦公桌後面坐下來後，打開電腦開始辦公，不再理會唐寧。

  唐寧將目光停留在她冷冽的臉上半晌，才轉身大步離開－－同樣也沒有再理會她。

  ＊

  唐寧回公司之後，親自給各大銀行再次打了電話，將放款的時間鎖定了下來。

  至於財務的沈總，唐寧仍然堅持撤了下來，暫時由資金部的總監做職務代理，老沈則停職不用到公司來。

  「至於總部怎麼安排，你找夏小姐確認。」唐寧看了一眼剛剛交接完畢的老覺沈，淡淡說道。

  「唐總，你……」老沈看著唐寧，欲言又止，扭頭看了一下旁邊剛接手的資金部總監，想了想說道：「老楊，我有幾句話要和唐總單獨說。」

  「你們談，以後我還在自己辦公室辦公。」資金部楊總微微笑了笑，抱著要看的資料，與唐寧打了招呼後便離開了。

  *

  「你說。」唐寧將手插進褲兜里，將身體半靠在辦公桌上，沉眸看著老沈。

  「您是因為我聽了夏小姐的意見，所以這樣決定嗎？」老沈開門見山的問道。

  「你聽誰的意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一個能完成寧達財務目標的總監。」唐寧淡淡說道。

  「夏小姐是為了你好，擔心你犯錯、擔心你出事。」老沈看著唐寧，認真的說道：「唐總，我和夏小姐合作這麼多年，沒見過她求人－－昨天她給我電話，拜託我在財務和規則上要好好把關，別讓你犯錯。」

  「所以呢？」唐寧沉眸看著他，冷然說道：「所以你就什麼都聽她的？你以為這就是對她好？」

  「我－－」老沈一愣－－他真是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想過。

  他已經習慣性的按夏千語的思路去做事，從沒覺得她有什麼不對－－就算她去冒險，他也覺得她可以，沒問題。

  可唐寧這麼一說……

  「你與她共事這麼多年，你與我只共事一年。」唐寧將手從褲袋裡拿出來，用力的撐在辦公桌的邊緣，看著老沈沉聲說道：「所以你為什麼要依她的意見護著我，而不是依我的意見去護著她？」

  「我－－」老沈被他說得無言以對。

  「今天我和她當面說過了，你處理這件事的匯報流程沒有問題、財務規則也沒有問題，但不是我需要的財務總監。」

  「至於你說的讓我別辜負了千語的維護，那麼我告訴你：她的維護讓我很感動，但我不想要這種感動，我要的是她的安全。」

  唐寧說完後，直起身體大步往外走去，沒有給老沈繼續說話的機會－－也不需要再聽他說什麼。

  他的目標很清晰，也表達得很清晰，但他知道老沈做不到。

  不是因為老沈不想維護夏千語，而是多年來合作的習慣，他已經慣性的會在決策上只聽夏千語的指令。

  老沈自己也知道。

  *

  果然，在唐寧與老沈簡單的溝通過後，老沈自已也在系統里提出了辭去寧達財務總監一職，申請調回中國項目總部做項目支持。

  讓唐寧可以按他自己的意思去維護夏千語，這是對夏千語最好的支持。

  *

  夏千語在看到老沈的請辭報告後，眸色不禁一陣沉暗－－唐寧和他說了什麼？讓他不等自己的回覆，而自動請辭？

  「唐寧，所以這一次，你決定不妥協了嗎？」

  夏千語在系統里回復了「同意」兩個字，然後寫了郵件給老沈，要求按總部財務規定與臨時職務代理人做好工作交接，並等待離任審計。

  這封郵件當然也抄送給了唐寧。

  在銀行融資款到達和使用的這段時間，她需要老沈在那裡盯著他－－在她已經做了系統籌劃後，她不想他再繼續做沒有意義的補充。

  離職交接、離任審計，是唐寧無法拒絕的安排。

  *

  唐寧看著系統里的報告流轉軌跡，再看夏千語抄送過來的郵件，只覺得一陣頭痛，卻又無可奈何－－她維護他的決心，與他維護她的決心，一樣堅定。

  而她比起他來，還多了一份慣性。

  *

  當天晚上，唐寧沒有回家。

  他處理完公司的事情後，去傅老大處拿了桂南生那些不明資產的轉移資料，然後去了律師樓。

  與律師核對了所有的證據，然後討論了接下來的操作方式後，已經是深夜11點。

  然後他又回到辦公室，看張之南發過來的未來城的財務報表－－在傳奇資金事件後，他第一時間通知了張之南，未來城的資金以日報形式報過來，每天不管多晚，他必須看到。

  「千語，我在公司，今晚不回來。」

  唐寧端著咖啡，抱著電腦在靠窗的休息區坐了下來，卻有那麼一會兒時間，跟本看不進去電腦里的帳本。

  他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生氣到只要看到她就想發火的地步。

  她以為是為他好，可是她從來不想－－她用自已冒險換來的他的好，他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與她一路相互依賴、相互扶持的走到現在，他怎麼肯還讓她護在身前。

  「千語，或許我們都該冷靜的反省一下了－－不談婚姻、不談未來的我們，到底該怎麼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