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番外四不悔（2）

  在外頭守夜的珍珠聽見動靜，進來看情況，芸娘看著珍珠，滿臉狂熱，甚至落下淚來：「老天有眼！咱們的機會來了啊！」

  珍珠走上前一瞧，她也是識字的，只掃了兩行便面如土色，跪在地上，惶恐道：「這必是外頭人送來的，若是陛下知道咱們與外臣私通，必定雷霆大怒，況且又是這樣的秘辛！娘娘！千萬不可啊！」

  芸娘瞪著珍珠：「我就這麼一個機會！你竟敢這麼說？！」

  珍珠急了，她自幼與芸娘一齊長大，心裡看她如姐姐一般，這樣的危急時刻，她說話就直了：「小姐！您這是自尋死路啊！依我看，竟將此信交給陛下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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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娘一驚，心裡便疑心珍珠要在諸葛戾面前告密了，忙道：「你等等，我再想想！」

  珍珠見狀，不停的說著此事的兇險，要芸娘速速報給諸葛戾。

  芸娘心裡極不情願，小聲的把自己的打算與珍珠說了一遍，珍珠一聽，越發著急，直接站了起來，聲音也高了：「小姐！那位是宮闈里養大的，進宮這幾年，我冷眼瞧著，竟是個手腕高明的，陛下被她攏的密不透風，您看看這幾年陛下身邊可有新人？您這麼做，定會被查個水落石出！那時候帶累了小殿下，您悔之不及啊！」

  芸娘見珍珠大力阻攔，心裡越發氣憤，暗想，這小蹄子莫非想趁機在陛下面前獻媚？我素日裡待她如姐妹一般，她竟如此對我？

  她的目光越發的不善，聽見珍珠還在說著，她心裡不耐煩了，罵道：「好了！你閉嘴，我自有分寸！」

  珍珠只得怏怏的閉嘴了，又坐到外頭守夜去了。

  芸娘長嘆一聲，悶悶不樂的睡下，她滿腹心事，睡的淺，到了半夜，聽見響動，一下子驚醒了，只見珍珠從守夜的小隔子裡起來，往外頭走。

  她要去哪裡？

  芸娘仿佛被潑了一盆涼水，一下子就清醒了，暗道，莫非這蹄子真要告密？她忙悄悄的跟著出去，只見珍珠果真往院子裡走，她的心狠狠一沉，大步追上去，叫道：「珍珠！你去哪兒？」

  珍珠一驚，回頭見是芸娘，奇怪道：「娘娘，怎這麼晚還不睡？」

  芸娘高聲問：「你去哪兒？！」

  珍珠道：「今兒白天余宮女曬了箱籠里的被子，沒收回來，我半夜有些冷，箱籠里沒有翻到被褥，出來收呢。」余宮女就是那個老宮女了，她白天會過來做些漿洗晾曬，晚上就回了宮女所。

  芸娘將信將疑，道：「被子在哪兒？」

  珍珠指了指水井旁，道：「那兒呢！」廊下掛著燈籠，院子裡有些昏暗的光線，芸娘看去，只見井旁果然有被子搭在一張椅子上，珍珠快步去拿被子。

  芸娘的目光越發的狐疑，冷不防瞧見那口井，突然起了一身的冷汗。

  自己這宮苑外頭並沒有侍衛守夜，來往的人也不多……

  珍珠跟了她許多年，一直對她掏心掏肺……

  可誰知她是不是告密，如若她當真告密，自己……

  芸娘的手劇烈顫抖了起來。

  她突然想起未出嫁時，得了秀才功名的父親曾給她講過昔日魏武帝的故事，故事的大概已經模糊了，只有一句話越發的清晰：

  寧我負人，毋人負我！

  想到這裡，她的手一下子不抖了！

  芸娘走到正在收被子的珍珠身旁，幫她收被子，突然假裝腳滑，摔在井沿上，珍珠忙扔了被子來扶她，芸娘攙著珍珠的手，站了起來，摸了摸手腕，驚叫：「哎呀，我的鐲子掉井裡了！」

  那鐲子是清河公主封后之時賞的，金絲纏繞而成，嵌著寶石，十分精緻，是芸娘為數不多的首飾，她每天睡前卸下來，放在匣子裡，以免睡覺壓壞了。

  珍珠也知這鐲子的貴重，信以為真，忙伸頭往井裡看，口中道：「娘娘今兒怎戴它睡覺啦？別急，明兒我尋人撈……」

  她的後半句話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芸娘已把她掀了下去，這井太深了，一個人掉下去，甚至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音。

  芸娘聽見井裡傳來微弱而沉悶的撲騰聲，呼救聲，最後，通通化作一片死寂。

  她淚流滿面的癱坐在地，回憶著很久以前在天寶村的點點滴滴，那時候珍珠還叫翠兒，那時候她們相依為命，度過了一段艱難的時光。

  過了許久，她抹了一把臉，站起身，那張秀美的臉此刻猙獰扭曲。

  開弓沒有回頭箭，她沒有別的選擇了。

  第二日，陽光明媚，諸葛戾上朝去了，清河公主料理了一番後宮雜物，增增減減，就忙到中午，她摟著諸葛果睡了午覺，過了晌午才起來，想起宮裡頭還有些雜事要料理，於是起身，見諸葛果還睡著，不由得寵溺一笑，心想若是開了蒙，可就沒這般悠閒了。

  她俯身吻了吻孩子的小臉蛋，然後去了書房，沒過多久，閔女史一臉慘白的走進來，清河公主見狀，便知有事，還未開口詢問，閔女史已經跪了下來，從袖子裡取了一張信紙呈上：「請公主早做決斷！」

  清河公主心一驚，接過信紙，仔細看了起來。

  半晌，那信紙從她手上滑落，她覺得自己四肢僵硬如木偶，腦袋嗡嗡作響，背上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閔女史伏地低聲痛哭：「請公主早做決斷，此處不可久留啊！」

  清河公主幹澀的開口：「信哪兒來的？」

  「今日有一風箏飛入別宮，風箏上夾著這信，用內造的信箋封了，寫的是皇后親啟。」

  「誰發現的？」

  「是公主的陪嫁宮女歡兒，她是咱們的人，並不敢看，封信的火漆是完好的，直接送我這兒來了，奴婢怕信上有毒，於是先替公主驗看了，誰知，誰知竟是……」

  清河公主沉默半晌，道：「信封呢？」

  閔女史忙將袖子裡的信封也奉上，她掃了一眼字跡，便知封信的和寫信的是兩個人。

  她素來冰雪聰明，微微一思量，便什麼都明白了。

  可內心深處，還是有一些微弱的僥倖。

  萬一，萬一是有心人挑撥離間呢？

  閔女史見她面無表情，忙低聲苦勸：「公主！如今前因後果，奴婢已是明白了，便是民間百姓，也知道尊不讓卑，嫡不讓庶的道理，為何前朝有人不肯立小殿下為太子，必是他們做賊心虛的緣故！當年是陛下，下一個是誰？公主出身皇家，豈不知昔日代王后之事乎？」

  代王后是前朝文帝髮妻，生了四個兒子，文帝稱帝之前，王后身死，文帝稱帝之後，短短几個月的功夫，四個嫡子盡數死去。

  這裡頭到底有何秘辛，一直是個迷。

  清河公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四個嫡子也要死，她的果兒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