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番外二太遲（3）

  放好了皇甫璃，眾人把棺材蓋合上了。

  可巧這時掌祭的天文生來了，宛夫人便與他說了原委，那天文生皺眉，道：「可見令郎煞氣頗重，死了還要刑克妻房，既如此，釘棺的鎮魂釘再加十八根！」

  宛夫人忙躬身道謝，天文生同情道：「夫人也要保重才是。」

  一番客氣之後，便是出殯的法事，那天文生忙碌了許久，才將儀式了結，眾人披麻戴孝，抬起棺材上街，很快出了城，前往郊外的墳山，墓穴是早早點好了的，眾人將棺材放入，填土堆墳，又由天文生帶著眾人祭祀了一番，忙到下午，才將一切收拾妥當。

  天文生領了賞錢，安慰了幾句，告退了，宛夫人坐在墳前，痴痴的看了一會墳冢，讓丫鬟小廝們回去，「我陪孩子再坐坐。」

  丫鬟小廝苦勸了幾句，見實在勸不住，也不願意在墳山多待，便先回去了。

  過了許久，天色終於黑了，月亮慢慢的爬上了半空，宛夫人靠著墳前墓碑，微微眯著眼。

  突然，她聽見了一點動靜，窸窸窣窣，

  本書首發𝖻𝖺𝗇𝗑𝗂𝖺𝖻𝖺.𝖼𝗈𝗆,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她露出了笑意。

  那窸窸窣窣的聲響持續了一會，突然爆發出尖銳悽厲的慘叫聲，這慘叫聲一聲比一聲嘶啞，仿佛有人被百鬼啃食，萬箭穿心！

  這樣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無人的墳山上，顯得格外恐怖瘮人。

  但宛夫人一點也不怕，相反，她感到暢快極了。

  很快，她聽見了沉悶的，撞擊木板的聲音，不算重。

  但她知道，這都是徒勞的。

  在最後那碗燕窩湯里，她放的是「驚夢」，這是她從不夜街重金買來的，能讓人先昏睡如死人，一天之後再醒轉，原是宮裡貴人用來假死避禍的，她又自己配了不少散氣方，放在飲食里，叫她毒入肺腑，失去氣力，再加上那釘的死死的棺材，還有夜明石照亮棺內景象。

  呵……

  她哪裡還有活路呢？這荒郊野嶺，又有誰會來救她呢？

  那慘叫聲隱隱穿插著「來人！」「救命」的話兒，大概因為中毒的緣故，聲音也不算太大，卻是聲嘶力竭了小半個時辰，才漸漸消失了，撞木板的聲響也沒了。

  宛夫人頗遺憾的嘆了一口氣。

  她的大郎，可是直著脖子叫了一晚上的「小璃」。

  她灌了多少湯藥下去，到底沒救回她的心頭肉，眼睜睜的看著他斷氣。

  她的心都要碎了呀。

  大郎死的時候，眼睛還是睜著的，怎麼抹都閉不上。

  不過，宛夫人突然覺得，如今大郎可以瞑目了，

  他心愛的人，就在他身旁。

  她再也不會到處亂跑了，不是嗎？

  她心滿意足的站起身，往城裡走，沒走兩步，突然嗓子一甜，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她毫不在意，抹了抹嘴，扶著一個墓碑略歇息了一會，慢慢的離開了。

  為了救大郎，蒹葭藥圃已是賣了，如今還剩個幾百兩銀子，一間宅子，一間店鋪，得了，哪裡來的，回哪裡去罷。

  三個月後

  一個年輕人步履匆匆的趕往鴛鴦坊，他一身綢緞衣裳，生的與遲有枝頗有幾分相似，他才得了消息趕來，一身風塵。

  鴛鴦坊外頭，一個小廝正伸著脖子張望，見了那年輕人，他忙迎上去，喚了一聲「二爺」，就匆匆的帶著人往一幢宅子裡走。

  那年輕人進了宅子，就被丫鬟帶往最裡頭的臥房，宛夫人躺在房裡，滿頭白髮，原本瘦削的臉，此刻幾乎沒肉了。

  她見了那年輕人，眼睛一亮，幾乎以為是大郎回來了！

  這一番鼓舞叫她竟然坐了起來，伸出枯瘦如柴的手，無力的往前伸著，口裡叫著「大郎」！

  那年輕人聽了，心酸不已，走上前，握住宛夫人的手，口中叫了一句「姨娘」！

  宛夫人此時才反應過來，

  是了，大郎早也死了，

  我親手埋葬了他。

  他不是大郎。

  她悲哀的想，旋即又有些高興，反正，她很快就能見著孩子了。

  她反手握住那年輕人的手，艱難的吐出最後一句話：「將我……埋在大郎……邊上。」

  枯瘦的手無力墜下，

  那年輕人跪在地上，深深磕頭：「姨娘放心！」

  七日後，宛夫人下葬，墓穴也早早的選好了，就在她兒子的旁邊。

  由那個年輕人舉喪致哀，他是宛夫人妹妹的孩子，也是她最後的親人，他繼承了宛夫人身後的所有財產，要替她了卻身後事。

  喪事又忙了大半日，最後，一切塵埃落定，那年輕人在墳前磕了三個響頭，又到遲有枝墳前磕了頭，這才回城了。

  天色漸晚，墳山上，戚戚瀝瀝的下起雨來。

  正是：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