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心思各異

  眾人大放悲聲，諸葛戾跟著眾人一塊哭，偶爾抬眼，卻見楚嵐和應雪泥正看著他，他將目光挪開了，哭的越發情真意切。

  眾人哭了好一陣，外頭傳來一陣紛沓腳步聲與女子的啼哭聲，卻原來是皇后得了消息，帶著皇子與後宮女眷跌跌撞撞的跑來。

  皇后跑在最前頭，此刻也顧不得避人了，她神情焦急，但還不算失態，尚未跨進廳堂，就聽見那句「陛下賓天了！」

  這個一貫優雅從容的女人腳底一軟，就要摔倒，一雙手穩穩的攙扶住她，聲音卻帶著哭腔：「娘娘小心。」

  是冷妃。

  冷妃此時一身茜色紗裙，也滿臉是淚，她扶著皇后進廳堂，眾人皆讓路，皇后看見皇帝坐在龍椅上，雙目圓睜，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幾乎是慘叫了出來：「陛下！陛下！」

  她顧不得什麼儀態、風度，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衝到龍椅前，撲到皇帝身上，拍著他的臉，口中不住的叫著「陛下」，更時不時的掐人中，指望他能活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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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終究毫無反應。

  皇后崩潰大哭：「陛下！你醒醒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是採薇啊！」採薇正是皇后的閨名。

  跟著來的清河公主不可置信的看著死不瞑目的皇帝，她的皇兄上朝前還與她一道用了早膳，又閒話了許久的家常，說了不少貼心話兒，怎的一眨眼的功夫，竟是天人永隔？

  她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踉踉蹌蹌的上前，想拉皇帝的手，每次她有什么小要求，只要拉著皇兄的手，撒個嬌兒，皇兄就會允她。

  如今，她覺得自己的要求其實挺簡單的，只要皇兄醒來，說句話兒就好了。

  可是，她還沒走幾步，冷妃卻拉著皇長子把她擠開了，冷妃看似柔弱，此刻氣力卻大的嚇人，她纖細的手把每一個攔住面前的人撥開，硬是把她的兒子拉到最前頭，推了一把，皇長子踉蹌的撲到皇帝身上，抱著皇帝的腰，大哭起來，他的眼淚一半是悲痛，一半是慌亂。

  清河公主被擠的差點摔倒，一旁的諸葛戾忙接住她，勸道：「親不過父子，靈妹你再等等。」

  清河公主淚水如斷線珠子一般滾落，伏在諸葛戾肩膀上，哭的撕心裂肺。

  此時，其餘幾個有兒子的妃嬪也緊隨冷妃之後，推著自己的兒子上前，有抱住皇帝腿的，也有拉住袍子腳的，幾乎每個人都想盡辦法挨著皇帝，然後再將綿綿不絕的淚水灑在龍袍上。

  最小的皇五子才三歲，根本搞不清楚狀況，他抱著皇帝的靴子，正好奇的打量著父皇，他母親容美人在袖子底下狠狠的掐了他一把，小孩兒登時撕心裂肺的哭起來。

  容美人摸著孩子的小腦袋，哭哭啼啼道：「好孩子，不枉你父皇生前最疼你！」

  冷妃縮在兒子身後哭泣，一聽這話，不甘示弱，飈出一個高音，瞧那模樣，幾乎要昏厥過去，至於其餘皇親女眷，譬如山陰長公主之流，都跪在門口，用帕子捂嘴，咿咿呀呀的哭泣，仿佛一出精緻而悲傷的折子戲。

  太上皇不在，他帶著花貴妃在城外小重山閉關「修行」，準備隨時「升天」。

  楚嵐見了這一幕，心裡發寒，抬高聲音，道：「諸位娘娘殿下小心了！陛下中了劇毒，切莫隨意觸碰龍體，以免殃及。」

  哭聲登時頓了一頓，冷妃頭一個回過神來，一把揪住兒子的領子，硬生生的將他從皇帝身上撕下來，保持著一尺的距離，繼續哭。

  其餘妃嬪也都是如此，一時間，皇帝身邊，除了應雪泥、皇后，竟再無一人與他接觸。

  皇后此時聽見中毒二字，猛的站直了，扭頭幾乎是猙獰的盯著楚嵐，咬牙切齒道：「何人加害陛下！」其餘妃嬪也努力做出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樣。

  楚嵐沉聲道：「安樂郡陳莫隱受封之時，以指甲刺傷陛下，指甲藏毒，陛下受難。」

  「狗賊何在？」

  「已死。」

  「死了？」皇后尖叫起來，眾人議論紛紛，那鉗制著陳莫隱的兵士唯恐被問罪，忙道：「清河駙馬護駕時打了一拳，狗賊撞在柱子上，頭破血流而死！」

  皇后的胸膛劇烈的起伏，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諸葛戾身上，清河公主此刻也聽的分明，怔怔的看著諸葛戾，腦海裡頭亂的很。

  諸葛戾目光坦蕩，道：「我見那狗賊還要害大哥，一時情急，下手重了些，嫂子莫怪我！」

  這話說的理直氣壯，條理分明，又滴水不漏，皇后沒有找到破綻，也不敢輕易牽扯。

  弒君之罪非同小可，弄不好就要株連無數，此時皇位還空懸，實在不宜再起風波。

  且諸葛戾與陳莫隱素來不睦，二人幾次口角都在人前，幾乎是水火不容之態，便是按照誅十族的法子來算，也牽連不到他頭上，如今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護駕是事實，有功不賞，反而關押治罪，難以服眾不說，安樂郡那九萬兵馬必反！

  皇后心知此事抽絲剝繭尚需時日，心裡悲戚又涌了上來，含淚道：「駙馬有忠心。」說罷，撫屍大哭，眾人也跟著哭了起來，只是此時再無多少人上前了。

  清河公主方才被冷妃擠在外頭，如今見眾人散開了一點，她連忙跑到皇帝跟前，拉住他漆黑的手，淚水滂沱：「哥哥，你醒醒啊！我是靈兒啊！」

  諸葛戾看見清河公主拉著皇帝的手，心裡暗自慶幸這毒藥選的巧妙，人一旦斷氣便會自動失了毒性，但他心知皇帝是橫死，也怕這倒霉天子怨氣衝天，於是走上前想把她拉開。

  清河公主不知哪兒來的氣力，竟將諸葛戾推開幾米遠，從懷裡抽出一條手絹，小心給皇帝手上的傷口擦血，邊擦邊小聲道：「哥哥，靈兒幫你把手擦乾淨了，你醒過來好不好？」

  她滿懷希望的抬頭，想像著皇帝能如以往那般，寵溺的喚一句「清河啊」，可她只對上皇帝空洞放大的瞳孔。

  清河公主張了張嘴，艱難的叫了一句哥哥，然後一陣頭暈目眩，昏倒在龍椅之下。

  諸葛戾連忙上前，將清河公主打橫抱起，走到一旁，命跪在地上的一個太醫查看，太醫用帕子墊在清河公主的手腕上把脈，過了一會，恭敬道：「殿下鬱結不發，急火攻心，休息一會便好了。」

  諸葛戾一聽，鬆了一口氣，從袖子裡掏出一塊金元寶賞了太醫，然後命一旁的宮女弄個椅子來給清河公主坐一會。

  話音剛落，楚嵐便帶著幾個宮女，抬了一張春凳來，諸葛戾見楚嵐帶人抬了春凳，愣住了，竟是這般及時，竟是一直在觀察自己麼？

  他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種悲戚與感激並存的神情，口裡不住道：「謝嫂子！」

  楚嵐道：「駙馬客氣。」然後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