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王福與方孺子

  三人見王福這般殷勤，只得一同前往。

  

  王福的宅子也是個小院，雖不像王寶家那麼富裕，也算是個殷實人家的模樣。

  幾人就在堂屋裡坐下來，王福的娘子見王春來了，滿臉堆笑：「喲，族長來了，我這就泡茶，昨兒新得的蒼山烏龍，可趕上你們來了，也不算辜負了這茶。」

  沒一會兒，幾杯熱氣騰騰的香茶，一碟鹽漬梅子，一碟糖漿金桔，一碟雲腿片和一碟醋藠頭就上了桌，看上去倒是極體面。

  楚嵐伸手拿了一顆梅子，放入口中，酸甜中帶著點鹹味，很是好吃。她邊吃邊看王福在那兒跟王春搭話兒。

  「……我父親與你父親的爺爺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我們兩家是極親的人家，這幾年倒是走動少了，全因那王寶賊子興風作浪……」

  「……你如今也出息了，日後常來常往，才是做親戚的道理……」

  一席話說的親親熱熱，花團錦簇，王春本對王福有些怨氣，如今伸手不打笑臉人，臉色也緩和不少。

  場面話說完了，王福進入正題，道：「聽說縣老爺將你家產業全判給你了，你怎還不搬來？王寶那宅子本就是嫡脈祖屋，合該是你的呀，你呀，就是太老實了。」

  王春將自己準備與桂娘分產的計劃一說，那王福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勻她一半？哎喲，我的族長老爺哎，你也太宅心仁厚了，要從我這說，當初那一對公母這般待你，換做是我，定要叫她一分錢都撈不著！」

  應雪泥道：「王大哥老實，日後還要長老多多幫襯。」

  王福忙道：「應該，應該！」

  幾人商議明日再去祠堂當著村里族人的面分產，後日再燒香祭祖，接任族長。

  商量完了，王春三人便要走，王福殷勤留飯：「我那小舅子昨日送來幾隻極肥的鴨子，還有一壺上好的甜燒酒，咱們爺倆喝幾盅，再嚼些脯子肉……」

  王春等人再四推卻，才從他家脫身。

  走到岔路口，楚嵐笑道：「如今王大哥可成了個香餑餑，眾人都眼饞。」

  王春苦著臉：「夫人莫要取笑於我，什麼香餑餑，我是唐僧肉，他們都想咬一口哪！」

  應雪泥道：「香餑餑也好，唐僧肉也罷，總好過路邊石頭無人搭理。」

  王春笑了笑，又看了看天，道：「時辰不早，咱們去方長老家吧。」

  方孺子家在村中極僻靜的一處，竹籬瓦舍，十分清淨，屋子前一個身著棉布衣衫的老婦正在漿洗東西，一個小童兒在一旁玩耍，見著幾人，忙起身道：「先生，有客啦。」

  茅舍里傳來一聲哼：「讓他們進來吧。」

  幾人進了瓦舍的堂屋，只見竹椅木桌，擺設十分簡單，堂屋兩邊皆是高大的書櫃，上頭經史子集，一應俱全。

  方孺子大概在看書，桌上全是厚厚的案牘。

  應雪泥掃了幾眼，躬身行禮：「先生大安。」

  方孺子瞟了他一眼，哼道：「長袖善舞。」

  應雪泥討了個沒趣，退到一旁，王春上前，仿佛小學生見了私塾裡頭的打手板，吶吶道：「方爺爺，給您，給您請安啦。」

  方孺子一翻白眼：「蠢鈍如牛！」

  王春灰頭土臉的躲到一旁。

  楚嵐見那方孺子的目光掃到自己，大大方方道：「先生好。」

  方孺子打量了她一會，蹦出一個字：「坐。」

  楚嵐拉開一條椅子，坐了下來，應雪泥和王春見楚嵐坐下來，也挨著坐了下來。

  方孺子道：「老夫清淨慣了，你們有話直說，莫要耽誤我看書。」

  王春吭吭哧哧的把分產的事情說了一遍。

  方孺子道：「還算你有些良心，那縣令孫甲也是個混帳種子，胡亂斷案，族長還你倒罷了，家產若全給了你，叫他們孤兒寡母怎麼活？你們兄弟一家親，打斷骨頭連著筋哪。」

  王春連連稱是。

  應雪泥道：「明日分產，後日王大哥繼任族長，燒香告慰天地祖宗，還要有勞先生料理。」

  方孺子打了個哈欠，道：「分產時我去瞧瞧，至於燒香祭祖，我與你們王家人又不是一個祖宗，我摻和個什麼勁？漫說你了，你弟，你爹燒香時，我也沒去，你們自己料理，我卻是不耐煩搞這些。」

  應雪泥見他如此，也不強求，正要開口告辭，方孺子卻先開口逐客：「好了，事也說完了，我也不虛留你們了，回吧，莫要耽誤老夫正事。」說罷，拿起桌上的一本書，旁若無人的看了起來。

  三人只得道了個別，退了出來，回自家吃飯。

  路上，應雪泥嘆道：「應某多年江湖行走，遊刃有餘，那老先生竟點評我長袖善舞，真是冤煞我也。」

  王春安慰道：「公子莫感傷，方爺爺還說我蠢鈍如牛呢。」

  楚嵐噗嗤一聲笑了，道：「我看，那老先生說的還有幾分道理。」

  王春面紅耳赤，跟應雪泥告狀：「公子，你家夫人也取笑我！」

  應雪泥故意板著臉，道：「阿嵐該打！」

  楚嵐做了個鬼臉，向王春家的方向跑去。

  王春看著她的背影，笑道：「沒想到方爺爺唯獨對夫人另眼相看。」

  應雪泥道：「莫說你方爺爺，便是我，也是如此啊。」

  「公子說什麼？」

  「沒什麼。」

  幾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回了王春家，王甄氏見他們回來，忙將灶里溫熱的飯菜端出來，眾人上桌邊吃邊聊。

  王甄氏聽王春說了明日分家，且還有兩個長老幫襯，心中大石落地，道：「有族中長老，不怕那桂娘耍賴。」

  應雪泥道：「那兩位長老倒是有意思，一個左右逢源，一個油鹽不進。」

  王春嘆道：「不知怎的，那王長老誇我時，我便覺得坐立不安，方爺爺罵了我，我倒覺得舒坦。」

  王甄氏笑罵道：「好個賤坯子，明兒我也多罵罵你，你才說我好呢！」

  楚嵐道：「甜言蜜語自然好聽，卻是誤人的毒藥，王大哥能體會出來，才是福氣。」

  應雪泥笑道：「阿嵐所言甚是。」

  幾人胡亂吃了些，便各自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