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夜宿土地廟
2024-05-02 21:21:46
作者: 木川
一盞茶的功夫之後,楚嵐與應雪泥站在一幢頗為體面的院子前,據村民說,這便是天寶村的族長家了,此村是王姓人家聚族而居,外姓人極少,族長也是村長。
應雪泥精於世故,對楚嵐道:「雖是天子腳下的村子,宗族勢力卻比亭長里正還要大些。」
族長的院子是用籬笆圍起來的,與其他人的宅子不同,裡頭花鳥相聞,倒是有幾分雅致。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坐在院子裡頭納鞋底。
應雪泥走上前去,微微一揖,道:「見過大嫂。」
那婦人抬起頭,見是個極為俊俏的公子,穿的也體面,於是笑道:「怪道今兒早上喜鵲叫喳喳,原來是有貴客來訪。」
應雪泥道:「不敢當,請問族長在家否?在下有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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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婦人大概見多了這些求上門的人,從容道:「我們當家的與里正老爺喝酒去了,公子有什麼事,與我說也是一樣。」
一旁的楚嵐忙把宅子被占的事情說了出來。
那婦人一聽是那宅子,為難道:「這事我卻做不了主,須等當家的回來才可。」
「族長何時回來?」
「這可說不好。」婦人漫不經心道:「許要個三五天吧。」
這話說的敷衍,饒是應雪泥脾氣好,也不由得有些不悅,那婦人卻是收拾起鞋底,自顧自的進屋去,然後啪的一聲把門給關了。
這閉門羹吃的兩人十分莫名其妙,楚嵐與應雪泥走出院子,在村子裡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楚嵐道:「這事實在有些蹊蹺,那婦人方才還滿面春風,怎的變臉變得如此之快?」
應雪泥道:「熙熙攘攘,利來利往,那叫王驢兒的想來與這族長關係不淺。」
「也是,若非如此,主人不在,他們一家子哪裡能登堂入室?!」
兩人一陣沉默,楚嵐道:「如今只好先住下來,再從長計議了,方才我還想拿銀子雇一幫人去把那家人轟走,可若是他們有族長撐腰,只怕強龍難壓地頭蛇。」
兩人都默契的沒提報官一事,他們身上雖有路引,但若要深究起來,難保不露破綻。
走了這半日,夕陽西下,村子裡漸漸有了渺渺炊煙,應雪泥道:「我們不如找個地方先住下來。」
合該他們今日不走運,問了幾家,不是說家裡被往來商旅住滿了,就是說不接外客,最後還是一個老婆子心善,指著一個方向道:「那裡有一個土地廟,你們不妨去那裡對付一宿,明日也許就有房子空出來了。」
兩人沒辦法,只好在路邊買了些稻草蒲包裝的包子點心,便往那土地廟走去。
土地廟坐落在村邊上的一棵老歪脖子樹旁,說是廟,其實就是一幢四面透風的宅子,廟裡供著一尊土地老爺的神像,下頭稀稀拉拉的殘香,瞧著十分冷清。
剛一進廟,楚嵐就一不小心踩著什麼東西,哐當一聲,倒把她嚇了一跳。
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缺了口的破碗,裡頭放著不知什麼東西,看著有點像霉爛的饅頭。
廟牆的四個角落擺放著許多柴火稻草,角落裡蜷著一個衣著襤褸披頭散髮的人,聽到動靜,他睜開眼睛,那雙眼在昏暗的土地廟裡顯得熠熠生輝,左臉上一道好大的胎記,格外駭人。
楚嵐卻不怕這些,從蒲包里拿出一隻包子,放在他手上。
那人看了看手中的包子,旋即雙手抓起包子就往嘴裡塞,梗著脖子咽下去,險些被噎死,不多時,一個包子下了肚。
他又轉身爬到一個破破爛爛的罈子旁,伸頭進去咕嘟咕嘟的喝水。
吃完包子,他意猶未盡的舔了舔手指,一雙大手皆多了一個小指頭,隨著他的動作一搖一晃。
應雪泥走過去,躬身作揖:「見過先生。」
那人瓮聲瓮氣道:「落魄之人,說什麼先生?」
「先生雖處困厄之中,卻目光堅毅,行止疏狂,並不似喪家之犬,搖尾乞憐,一聲先生,當之無愧。」應雪泥拿過楚嵐手中的蒲包,盡數放到那人手中,道:「請先生受用。」
那人也不客氣,抓過蒲包,掏出包子,大嚼起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一蒲包的包子便被他風捲殘雲,吃的乾乾淨淨。
那人吃飽了肚子,看了看應雪泥,道:「無功不受祿,你若有所求,趁早說明,過了今日,我便不認帳了。」
應雪泥道:「若是有朝一日,水患成災,還請水師出山,為天下蒼生一搏!」
那人豁然抬起頭,一雙銳眼如鷹隼一般鋒利:「你知道我?」
「六指水師本菩提,羅剎顏面大悲心,晚輩見過水師唐前燕!」說罷,應雪泥又深深一揖。
楚嵐被這一幕驚的目瞪口呆,她是真沒想到在此地能碰見「高手在民間」。
不過這「水師」到底是什麼,她是真搞不懂。
應雪泥此刻卻好比久旱逢甘霖,在那人面前席地而坐,扭頭對楚嵐道:「阿嵐可否去買些酒肉來?我與唐前輩共飲。」
楚嵐只得依他,橫豎自己肚子也餓了,走出土地廟,天色已黃昏,她隱約記得村口有些攤販,於是便走了過去,果然有個老頭守著攤子賣些個豬頭肉、花生米等等。
她買了幾百錢的酒肉饅頭,慢慢往回走,遠遠路過族長的宅子,見一個乾瘦的身影在那族長的院子裡站著,仿佛就是今日下午見著的王驢兒,只看不真切。
她暗暗記下,回了土地廟,此時天色已晚,不知那兩人從哪兒弄來火種,在那歪脖子樹下生起了一堆篝火,席地而坐,聊的十分歡暢。
見著楚嵐,那唐前燕擠眉弄眼道:「這便是老弟的愛妻了?」
應雪泥道:「阿嵐是我心上之人。」
楚嵐笑了笑,並不答話,走過去席地而坐,將酒肉放下,道:「方才我好像看見那王驢兒在族長院子裡晃悠。」
唐前燕道:「這廝可不好相與,仗著這村子裡頭族長的勢,偷雞摸狗也無人敢出聲。」
應雪泥道:「謝先生提點,區區一地痞而已,不妨事。」
三人就著酒肉邊吃邊聊,楚嵐坐在一旁,聽他們滿口之乎者也的高談闊論,只恨自己聽不大懂,月上中天,她熬不住了,走進土地廟裡,挑了個稻草堆,胡亂睡去。
唐前燕道:「這小丫頭倒是膽子大,換做旁人見了我這模樣,早就哭哭啼啼了。」
應雪泥微微一笑,道:「庸脂俗粉,哪裡比得上我的阿嵐?」
兩人一直聊到深夜,唐前燕依舊回老地方蜷著,應雪泥走進土地廟裡,月光從破爛的屋檐里漏了下來,不偏不倚落在楚嵐的臉上,朦朧而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