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鳩占鵲巢

  應雪泥掀開帘子，跳下車去，將身上的路引夾著一枚碎金遞給兵士，道：「小人是建光府人士，來京城做生意，今日與內人一道去城外的天寶村投親，還請官爺行個方便。」

  那兵士見著碎金，十分欣喜，裝模作樣的看了看，便將碎金收入，路引發回。瓮聲瓮氣道：「走吧！」

  應雪泥從容轉身，正要上車，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慢著。」

  只見不遠處走來幾個身著綢緞衣裳的男子，為首的一個衣著尤為精美，白底金線繡著一尾錦鯉，活靈活現，魚眼珠子竟是珍珠做的！

  應雪泥心中一緊，這是東廠的廠督！

  那為首的男子走到兵士面前，一個耳光就扇了過去，罵道：「見錢眼開的東西！」那兵士敢怒不敢言，默默退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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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廠督繞著應雪泥轉了一圈，道：「哪來的生意人，竟有如此氣度？」

  應雪泥道：「小人是建光府人士。」

  「噢，建光府？哪個郡啊？」

  「陽嘉郡。」

  「倒是個出才子的地方，帘子掀開我瞧瞧。」

  車夫忙不迭的將帘子掀開，楚嵐一臉蒼白的坐在裡頭，似乎被嚇傻了。那廠督低沉的笑了笑：「原來裡頭是個美嬌娘，倒叫本督好生羨慕。」

  應雪泥道：「娘子出來見過大人。」

  楚嵐慢慢下了車，見了風，臉色似乎愈發的白了，口中道：「小婦人，見過大人……咳咳……」

  她劇烈的咳嗽起來，廠督見她咳嗽，嫌惡的退了一步，她發覺後，忙用袖子遮住嘴，好容易才平息下來，天藍色的袖子上卻已染上點點血跡。

  看到這裡，那廠督不由得又退後了一步，應雪泥一個箭步上前，口中急切道：「阿嵐，阿嵐你莫要嚇我！怎的吐血了！」

  「夫君，莫慌，我，咳咳，這是老毛病了，無礙的。」她氣若遊絲道。

  那廠督見此情景，道：「罷罷罷，你二人速速離了我這！」

  應雪泥道了一句得罪，扶著楚嵐上車，那車夫趕著車架出了城門。

  他們都沒有注意，在城門的一角，昨日客棧里那個名喚伯夷的男子，正若有所思的目送他們遠去。

  車架出了京城便顛簸了不少，楚嵐坐在後頭，幾乎顛的要吐出來。應雪泥攬住她的肩膀，拍著她的後背道：「再忍忍，一會就到。」

  這一忍就是半個時辰。

  等到下車的時候，楚嵐只覺兩眼昏花，頭痛欲裂，方才裝病嚇人，如今倒真像病了一般。

  車夫打了個招呼，便駕車離開。

  應雪泥抬頭望去，看見一座青石牌匾：天寶村

  此時正是下午，太陽沒那麼強烈，村門口倒是熱鬧非凡，賣瓜果的，賣茶水小吃的，琳琅滿目。

  應雪泥扶著楚嵐到了一個茶水鋪，要了一壺茶，一碟子點心，她喝了點茶水，才覺得好些，他看著她嘴角邊上殘留的一點血漬，莫名覺得十分刺眼，便伸手去抹。

  楚嵐本能向後一躲，險些摔下凳子，應雪泥忙扶住她的腰肢，嘆道：「阿嵐可是自己咬破了舌尖嚇唬那閹貨？」

  她點點頭，如今坐下來，才覺得舌尖火辣辣的痛。

  應雪泥看著楚嵐，認真道：「以後不許如此。」

  楚嵐還不習慣被應雪泥這般噓寒問暖，轉移話題道：「現在咱們也到了這天寶村了，你可有打算？」

  應雪泥見她轉移話題都如此生硬，心中好笑，逗她：「並無打算。」

  「你之前說的要在這村子落地生根什麼的，莫非是哄我？！」楚嵐有些著急。

  「阿嵐莫慌，我早先時候在這個村子裡頭辦了個宅子，一會咱們便過去。」

  聽到這話，她才放下心來，看了他一會，道：「我怎麼覺得，你準備的也太充分了。」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不是麼？」應雪泥也看向楚嵐，道：「怎麼，阿嵐覺得不妥？」

  「沒有。」楚嵐低頭喝茶。

  過了一會，兩人休息夠了，便往應雪泥說的宅子走去，據他所說，是在村子的西頭，渭水河旁。

  只是他們一個初來乍到，一個許久沒來，竟找不到方向。

  楚嵐拉住一個半大孩子問路，那孩子一聽，臉上居然浮現出一點畏懼之色：「你們是說王驢兒家麼？往這邊！」

  他指了一條路，然後很快跑開了。

  楚嵐奇怪：「你雇了人看房子麼？」

  「沒有，也許是鄰居麼？」

  等到二人來到那宅子邊上，才恍然大悟，原來並不是鄰居，而是鳩占鵲巢。

  應公子的私宅是個獨立的小院子，此刻雞犬相聞，人氣十足。

  一個滿臉油膩的婦人坐在院子裡頭洗衣裳，旁邊躺椅上一個乾瘦乾瘦的男人正咕嘟咕嘟的抽著水煙，腳邊上還有兩個掛著鼻涕泡的孩子在地上玩泥巴。

  見著兩人，那婦人停下手中的活計，目光頗為不善，道：「你們是什麼人？來我家作甚？仔細站髒了我家的地！」

  楚嵐道：「這宅子原是我們買下的私產，怎成了你家的？」

  話音落下，那婦人和乾瘦男人皆放下手中的東西，神情如調色盤一般變幻，最後定格成兇狠的模樣。

  那乾瘦男子從躺椅上跳下來，破口大罵道：「滿嘴噴蛆不得好死的畜生！敢到老子頭上動土？！再囉嗦，咱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來著！」

  那婦人順手拿過牆角的一把掃帚，張牙舞爪的向兩人打過來：「紅口白牙的，哪裡就冒出宅子來？我家在此住了許多年，還能讓你們兩個外姓人欺負了！」

  應雪泥拉著楚嵐躲過這一記掃帚，往回跑了幾步，遠遠還見那婦人插著腰，唾沫橫飛的罵街。

  兩人跑到一個空曠處，氣喘吁吁了好一會，楚嵐道：「應公子不是有殺人滅口，毀屍滅跡的本事麼？怎的連一個潑婦都應對不了？」

  應雪泥道：「阿嵐此言差矣，你我是來大隱於市，怎能打家劫舍？況且我身受重傷，哪裡是那女人的對手？」

  「哼！」楚嵐翻了個白眼：「萬萬沒想到你我居然有家不得回，只得另做打算了。」

  應雪泥搖搖頭，道：「這天底下，哪個人能在我應雪泥面前空手套白狼？」

  「你要怎樣？」

  「先去拜拜碼頭。」

  「拜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