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7碗麵條

  張娘子一聽，忙道：「您吩咐。」

  「今日上清觀的孫道士過府，給老太太卜了個福壽卦，說是老太太今年與屬兔的人犯沖，這不，府裡頭幾個姨娘少爺小姐都遷到西邊的莊子裡去了，家生子由老子娘領回去嫁人，剛剛走的這幾個，是府裡頭這幾年買來的，老太太仁義，發還賣身契，還賞了十兩銀子。」

  張娘子傻了眼，她隱約記得賣身契上楚嵐的生肖就是兔。

  那盧長史從懷裡拿出一張紙，在張娘子面前晃了晃，笑道：「你可算趕上巧宗兒了，剛買的丫頭屬兔，府里花了20兩不說，還要倒找十兩。」

  

  說罷，看向站在一旁的楚嵐，道：「你就是那丫頭？好運道啊！」

  盧長史將紙扔給楚嵐，楚嵐忙接過，她一眼看見上頭大紅的指印，正是記憶中被強摁下指印的賣身契，心裡頭不由得感慨萬千。

  那盧長史見她愣愣的，不耐煩道：「你這丫頭怎的一點禮數都不懂？」

  張娘子忙推了她一把：「快給侯府磕頭。」

  楚嵐無奈，只得勉為其難的磕了個頭，說了一句「老太太壽比南山」。

  那盧長史哼哼：「行了，回去吧。」隨手扔了一個布袋在她面前的地上，楚嵐撿起來一看，只見裡頭有幾塊碎銀子。

  楚嵐雖不知此地的具體計量單位，也能看出來這裡絕對沒有十兩。

  她抬頭看向那盧長史，見他毫無愧色，扭頭吩咐張娘子：「再去外頭採買幾個女孩子來，記得，不能屬兔！」

  那張娘子點頭哈腰的應下。

  楚嵐心知這盧長史剋扣了自己的銀子，只是此刻能脫了奴籍已是意外之喜了，她見好就收，將銀子和賣身契收進懷裡，起身往外頭走。

  盧長史見她走遠了，道：「這丫頭倒是聰明。」

  張娘子忙不迭奉承：「可不是，不是我誇口，要論機靈勁，剛才那十幾個丫頭片子聚一塊，都不值她一個呢！」

  盧長史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楚嵐沒聽到她們的對話，此刻她站在一條繁華的街道上，販夫走卒，摩肩接踵，但卻沒有她的歸處。

  「我要活下去！」她暗暗的想。

  折騰了這麼久，轉眼就到了中午，楚嵐覺得肚子有些餓了，看見街角開著一家小飯店，於是走過去吃飯。

  店小二見楚嵐衣衫破爛，蓬頭垢面，心中十分不屑，冷淡道：「去去去，討飯也不看看地方！」楚嵐長這麼大，頭一次被人當成叫花子打發，十分掛不住臉，從懷裡拿出一小塊碎銀子，道：「怎的？我吃不起麼？」

  小二沒想到她真是來吃飯的，只得勉強道：「姑娘要吃什麼？」

  楚嵐盯著銀子，皺眉，實在不知這麼點銀子能幹啥，於是道：「你看這塊銀子能買些什麼吧，看著辦吧。」

  小二狡黠一笑，道：「好嘞！」

  過了一會，楚嵐點的東西上桌了，整整7大碗面。

  小二道：「姑娘，吃吧！」

  她不由得有些生氣，心知這小二是成心捉弄她，她也沒想到此處白銀的購買力如此驚人，那小二還在一旁看笑話，道：「姑娘，你怎麼不吃呀。」

  楚嵐道：「你這小二，好沒道理。」

  小二笑嘻嘻道：「我這可是按照姑娘的意思，您這塊銀子就值7碗面。」

  「我若吃不完呢？」

  「姑娘吃不完，就舍給門口那幾個。」小二指著店門對面，那裡是一排躺在太陽底下曬太陽的乞丐，「方才，我還以為姑娘跟他們是一塊的呢！」

  這話說的十分無禮了，楚嵐不怒反笑，道：「小二這話說的不錯，我和那幾位還真是一塊的。」

  說罷，她走到門口，蹲下身子，平視其中一個乞丐，那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懷裡還抱著個牙牙學語的孩子，楚嵐道：「老人家，我請你們吃麵可好？」

  老者眼睛一亮，顫顫巍巍道：「真的？真的，有面吃？」

  楚嵐指著店裡，道：「隨我來。」她扶起老人，又抱起孩子，向店裡走去。

  小二沒想到她居然把乞丐請到店裡來吃，驚的跳了起來，上前阻攔：「去去，我們還要做生意呢！滾出去！」

  楚嵐冷冷道：「我花錢買的面，怎麼不能吃，你若如此，我便要報官了！」

  小二這才知道碰到厲害的了，苦著臉：「姑奶奶，都是小的有眼無珠，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

  楚嵐道：「你不用與我說這些，我只問你，我花錢買的面，能不能吃？你家做生意，也把客人分為三六九等嗎？」

  小二無奈，只得讓她進來，老人坐到桌前的板凳上，十分拘束，那孩子倒是不認生，脆生生道：「爺爺，面面……」

  老人又看了一眼楚嵐，見她不似戲耍他，忙用筷子挑起幾縷面，餵給孩子吃。

  門口的乞丐還有幾個，楚嵐陸陸續續的將他們都請了進來，連她在內，正好7人，店裡一片吸溜麵條的聲音。

  其餘食客見此情景，紛紛放下筷子結帳走人，只有角落一桌，一個白衣男子旁若無人坐著吃菜，而此時正值飯點，再無一人進來。

  小二站在一旁，苦著臉。

  這時，一個身著細棉布袍子的人從外頭進來，見屋子裡一溜乞丐吃麵條，氣的不打一處來，罵道：「小順子，怎的回事？」

  店小二上前，指著楚嵐：「老闆，你可回來了，這位客人點了7碗麵條，把乞丐叫進來吃飯。」

  老闆眉毛一翹，走到楚嵐面前，道：「今兒你是來找事的不是？還不快給老子滾！」一席話說的十分兇狠，乞丐們都停下了筷子，抬頭看他們。

  楚嵐平靜道：「花錢吃飯，天經地義。況且，這7碗面也不是我點的，我不過問問你家小二一塊銀子能點些什麼，他就給我上了7碗面，我既吃不完，也沒有浪費的道理。」

  老闆一聽，氣的扇了小二一個耳光：「混帳東西，還敢扯謊！」小二被打的不做聲。

  打完店小二，老闆冷冷道：「行了，吃也吃了，趕緊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楚嵐看見旁邊幾個乞丐此刻才吃了不到一半，而那老人剛剛餵完孩子，面還沒動，於是道：「我們還沒有吃完，為何要走？」

  老闆罵道：「好哇，你今天是成心來找不痛快！」

  楚嵐坐下，慢條斯理道：「我花錢吃飯，沒有半路被趕出去的道理，你若不服氣，隨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