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盼你如願

  鬼賀帶著人很快處理好了那些事。殺人、挖坑、埋屍，這些才是他們干慣的活，想不到小主子還有這魄力，不錯，我喜歡。

  游魚臉色蒼白的躺著，滿眼複雜的瞪著祁華。

  祁華知道她想什麼，便說道：「瞪什麼瞪！我又沒死！不是好好的嗎？難道我是沒分寸的嗎？睡你的！」

  游魚撇撇嘴，翻了個身，只管睡去了，嘴角卻偷偷的翹起來。

  祁華坐在椅子上細細想起了這件事。

  室陽竟然沒有回宮，跑到了勇國公那邊去，她到底想做什麼？

  

  她又是怎麼知道自己的事的？胡媽媽就算臨時被自己安置到她身邊心中有怨言，但她不知道自己的事啊！

  難道楊峰落在室陽手上？也不對！心慈手軟……只要對身邊人下手她就乖乖就範？這樣的話不像是楊峰說的！

  難道是白梅？白梅當時流落臨蘇，是胡媽媽幫忙從胡滿金家弄出來的，自己不想再管她的事，拿了六百兩銀子打發的她！所以她會覺得自己心慈手軟，好言相求就幫了她一個大忙！是了！就是這隻姓白的白眼狼！

  天色已經有些發白，鬼賀帶人整理好了行李，進來房間說：「主子！趕緊走吧！天亮了總是麻煩！這客棧我留了人，等我們走遠了再把那些個夥計放出來。」

  祁華胸口隱隱作痛，但這種硬傷也只能熬著了！一時半會也沒有藥治。

  冰瑩架著游魚先出去上車了。

  祁華叫住月十三說：「我的事……暫時不要告訴你主子了，大原那麼多事，正是最緊要的時候，我不想他擔心。」

  列子陌剛回去，大原帝便宣布了由太子監國，以丞相蘇知海為首的中樞朝臣面上不顯，暗中卻相互勾結了蓄意製造混亂。

  這些事月十三收到的回信中有提到一些，雖不詳細，但祁華心系列子陌，隻字片語便能看出許多。

  月十三為難極了。

  主子臨走吩咐的，一定要三天一封信讓鷂鷹送回去的，太子妃臨時改了行程，自己遲了一天送回去，主子已經十分生氣了，現在又來？自己有幾條命活？月十三皺著眉，十分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祁華這才讓她扶著自己出去坐車。

  這次鬼賀親自駕了車，等祁華在車上坐好了，說道：「主子，您再想想，若不然我們乾脆回頭從逞州過？興許還安全一些。」

  祁華擺擺手：「逞州馬上打仗了！有段琛和大原暗中撐腰，勇國公隨時會出兵的。我們這會回去正好趕上！還是繼續這麼走吧，那老皋不是說沒人了嗎？這樣的事，難道室陽還允許楊峰再告訴別人嗎？我們路上緊趕一些，即便他已經送了信回去也追不上我們了，再走兩天就能近歸雲山脈了，實在不行還能進山避一避。走吧。」

  鬼賀點點頭，幾輛車快速的駛上了官道。

  一路疾行，不再住客棧了，只是天氣實在太熱，正午時不得不找陰涼之地歇息，否則馬也吃不消。

  月十三下車給另一輛車裡的鷂鷹餵食，心中反覆掙扎著，最後還是把草草寫的簡訊綁在它腳上，放走了它。

  自己到底還是不敢違背太子的旨意，太子妃……的確心慈手軟一些……自己寧可得罪太子妃，也不能讓太子生氣……

  ~

  北華山底峽谷里終年陰涼，六月里卻是最舒適的時候。

  厲芒遲疑的盯著列子陌問道：「你再說一遍，這……是做什麼的？你說的是……真的？」

  列子陌抬頭看他一眼，奪過他手裡的東西，一言不發的往外走。

  厲芒愣了一下，馬上追出去，喊道：「喬治！回來！你把它還給我！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這麼長的針扎入心口，會死人的！你到底要幹什麼？！還給我……」

  列子陌身影微微晃動，很快便消失在門外。

  峽谷中濕氣重，木屋兩側都是青苔，厲芒追得急，不小心踩在青苔上滑出好幾尺去，等他爬起來再追出去，哪裡還有列子陌的人影。

  厲芒著急的大聲喊起來：「喬治！你回來！你不要命了！你到底要幹什麼？」

  峽谷傳來空寂的回音，慢慢的又靜默無聲。

  一個黑衣侍衛無聲的走到厲芒身邊，輕聲說道：「厲公子，太子殿下吩咐了，明日便可以送您回去了。」

  厲芒猛轉過身，一把抓住他胸口的衣服，著急的喊道：「你們太子殿下在哪裡？快帶我去見他！我不走！你帶我去和他說，給我些時候，我還能做得再細些！快！否則會出人命的！」

  黑衣侍衛輕輕的掰開厲芒的手，面無表情的回答：「殿下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違抗。殿下做的事，沒有人可以質疑。厲公子請回去收拾行裝，明日辰時，我便送公子回臨蘇。」

  厲芒還要說什麼，黑衣侍衛已經轉身而去，很快消失不見。

  空寂的山谷只剩下他靜靜站在被青苔和幽蘭覆蓋的山石中間，峽谷里有清涼的風一陣陣吹來，吹得他身上的青色短褐衣角翻飛。

  厲芒無奈的垂了頭，慢慢往木屋走去，口中還在喃喃自語：「怎麼還是這樣？怎麼總是這樣？他要的東西總是這麼奇怪……」

  列子陌快速的順著懸崖爬上了頂，山頂的木屋越發老舊了，木屋外的藤蔓爬滿了屋頂。青翠，但也孤單得沒有人氣。

  蒼目在臨窗的竹榻上盤膝而坐，蒼老的容顏如老舊的樹皮一般多褶。

  列子陌站在竹榻下，一語不發的等著蒼目收功。

  倉目快速打了幾個手印，緩緩收了勢，閉目調息。

  許久，蒼目才閉目開口：「你決定了？」

  「是。」列子陌聲音平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唉！我已無話可說。既然如此，你便去罷！」

  「師兄……，父皇……還麻煩師兄照顧幾日。」

  蒼目陡然睜開眼，氣憤地操起竹榻上的一本書扔過去，列子陌不躲不閃，書卻緩緩貼著他掉在地上。

  蒼目大聲罵道：「你還記掛你父皇做什麼！你還來和我說做什麼！你既然一心一意只有你的芙織，你還杵在這裡幹什麼！明知道蘇家虎視眈眈，還要留這麼個空隙給人家！滾！我看你怎麼回來收拾爛攤子！」

  列子陌不出聲，任蒼目唾沫橫飛，氣怒交加罵到沒有精神，才轉身倒了一杯水，雙手捧了遞到他面前說：「師兄，我答應你，這是最後一次。我此去……若能帶芙織回來，我一定好好還我的業債。蘇家的事不足為慮，他還存著心要把江山給李熾呢，再怎麼折騰也是為了大業，等我回來，我會處理好的。」

  「那你若是帶不回她呢？」蒼目神色恢復了一些。

  「若是不能……我……」列子陌不忍再說下去。

  蒼目卻冷笑起來：「若是不能，你便和她灰飛煙滅了，是吧？我也不用記掛你了！是吧？」

  饒是清冷淡漠如列子陌，聞言，也不禁有些汗顏，吶吶的喊道：「師兄……」

  蒼目閉上眼睛。許久，皺紋遍布的眼角滲出一行混濁的淚來。

  列子陌慢慢地在竹榻前跪倒，深深地，恭敬地磕了三個頭，他慢慢的直起身，背脊挺如青松，俊美無儔的臉繃得緊緊，雙眼哀傷而堅毅，卻什麼也不再說。

  蒼目擺了擺手，無力的嘆氣：「走吧！走吧！我也已無話可說！只盼你得償所願……」

  列子陌緩緩起身，抿了抿唇，吐出幾個字來：「我會帶她回來的。」便快速的走出了木屋。

  他毫不遲疑的順懸崖飛身而下，峽谷中的風吹起他白色衣袍，他如翔鷹般快速的俯身著地。

  月初已經牽了他的馬來，渾身黑亮的駿馬只額頭上一撮白毛，神俊而高傲得如他的主人。

  列子陌接過韁繩，轉瞬躍上馬背，飛騎而去。

  月初也趕緊騎了自己的馬，只帶了五六個人，快速的追向列子陌。

  月初知道，自從殿下收到了月十三的來信，便一日都沒有放心過，太子妃……比什麼都重要！江山、社稷、皇位……一切的一切，都不如太子妃的安危！

  ~

  祁華如今後悔自己沒有好好的練習騎馬，要是可以自己騎馬，也不用悶在車廂里了。如今身份泄露了，她雖還是一身男裝，卻不敢再露面了。

  雖然自己安慰自己，那老皋死了，便沒有人追自己了，況且這樣急趕急行的，就算室陽追也追不上吧，況且如今勇國公要和嘉佑帝狗咬狗，諒室陽的人馬也不敢在大梁境內囂張吧？可為什麼，自己的心裡那麼不安呢？

  已經快進厚崖關了！若是能從臨蘇穿過去，入了南霞北境，便安全了！再忍一忍吧！熱暈了總比被人抓住好！

  厚崖關，一如既往地巍峨高聳。

  借著山勢，高高的城牆上巡邏的人馬一隊來，一隊去的走動著。

  祁華的馬車跟在一溜兒要入關的車馬中間緩緩前行。

  游魚左手臂用一塊墨綠色的粗布吊在脖子上，半靠在車臂上，臉色還有些發白，和祁華說道：「過了厚崖關，你和鬼賀他們先走吧！我回燕子湖小樹林那邊養傷去。我這樣半死不活的拖累你！」

  祁華撇她一眼，不耐煩地說：「那誰照顧你？金蛛會出去幫你化緣嗎？」

  游魚笑起來，有氣無力地往後靠了靠：「我一個人可以的。你總歸要回臨蘇的，省得我跟著你顛簸了。」

  祁華嘆了口氣說：「也好。那我讓冰瑩陪著你，要不我不放心。」

  「何必呢！我以前不是也一個人過來的？你婆婆媽媽做什麼？」

  「以前？鬼賀說他們給你吃的軟筋散量太大，你如今根本沒有功力了！我怎麼可能放心你一個人！別廢話了！這熱的天！我多說幾句話都覺得煩！」

  「主子……你別嫌我煩……」

  「游魚！我沒嫌你煩！我嫌你話多！好了，別多說了，快到我們了，等過了厚崖關，我讓冰瑩送你去嚴怡心那邊，冰瑩就可以回去找我們，兩下里不耽誤！這樣你可滿意？」

  「……好吧……」

  兩人話還沒說完，車子卻突然猛烈的晃動起來，似乎車子突然掉了個頭。

  游魚人一下子撲倒在車裡，祁華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搖晃著爬到車門邊，掀了車簾低聲想問，趕車的鬼賀正好回頭說道：「關口有問題！我們先掉頭出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