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女人心事（一更）

  嘉佑帝起兵時，以臨州為基地，又將南霞的許多老官吏及家眷安置在臨州。因此，臨州的街市，熱鬧更甚。還因為比其他的城池免了戰亂之苦，臨州內城的大梁商人都賺了個盤滿缽滿。

  樊五公子如今是樊五老爺了。

  樊家的西京老宅自出了趙賀寶那事後，便無法在西京立足了！當時的建和帝也恨上了他們，只恰逢戰亂，還沒來得及修理他們。

  樊老太爺便果斷地分了家，帶了幾個老僕回祖籍躲禍去了。大房無處可去，戰戰兢兢的終日躲在宅子裡不敢出去。樊五公子將自己的母親接來了臨州，撐起了五房房頭，成了一家之主，倒逍遙自在得很。

  他對祁華——那個昔日的小神仙，不再是商人的將信將疑，始終帶著份只為利益結交的打算，而是徹底的心服口服。

  若不是她提醒，自己也許正大張旗鼓地將白花花的銀兩拿去開分號呢！可趕上戰亂換朝，人們逃命要緊，哪裡還敢四處出去做生意？大多酒樓客棧都關閉了，虧損得摸不著門！只有自己，非但沒有虧損，屯了的黃金如今慢慢放些出去，又大賺了一筆！

  唉！她，即便不是神仙，也一定有著很深的背景，在那個尚沒有一絲一毫異相的平和時候，竟然就說會有亂世！這絕不是普通的人或普通的官吏能知道的，她，一定有著巨大的秘密！

  樊五看完帳冊，深深地嘆息著，要是自己能再見她一面，再得到些指點，該多好啊！

  羅掌柜輕敲了門，彎著腰進來回稟說：「老爺！人買回來了！您看您要不要去看看？」

  樊五點了點頭。生意好，便要加人，這也算置業啊！便跟著羅掌柜下樓去看看新買的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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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個男人，都還精壯，這幾年男僕不好買，看得過就行了！

  樊五一一問了名姓，有個叫福子的口齒伶俐，樊五就讓羅掌柜安排他在前廳當值迎客了，其他幾個都安置到了廚房。

  福子利落恭敬的向新主子行了禮，極有眼色的拿起一旁的布巾，主動的開始擦拭前廳桌椅。樊五滿意的點點頭便走了。

  福子二十出頭的年紀，長得並不出挑，但一雙眼睛卻極靈活，一根舌頭能將死人說成活的！迎客時那招呼又響又亮，很快就得到了樊五和羅掌柜的賞識，在醉思鄉站住了腳，也和其他的小廝相處得不錯，幾天不到，也收了不少賞銀。

  每日申初前，酒樓便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休息。一般和醉思鄉有生意來往的，就會在這個時候來送個貨、結個帳什麼的。

  今日前廳來了個女子，一到前廳便輕喚道：「阿牛！在嗎？」

  福子當值，又是新來的，自然要比別人勤快一些，聽見有人在外面喊，趕緊出去應酬。

  抬眼一看，來人二十左右年紀，一身湖色夏布襦裙，清爽利落，一張臉白白淨淨，尖下巴，有點嫵媚……白梅！

  白梅也已經認出了眼前的人！不正是自己苦苦尋找的情郎福子麼！

  白梅眼巴巴看著福子，好半天才吐出字來：「福子！你怎麼在這裡？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便說不下去了，眼淚嘩嘩的流著。

  福子也很驚喜，劉府沒出事前，白梅是主母的貼身大丫頭，他們這些外院的小廝要見一面都難！可他能說會道，想法偷偷見了幾次，便得了白梅的歡心！

  那時白梅還說主母寬厚，她會求了主母放出去，他便可以去求親了！

  要是那樣，日後他一個外院管事那是妥妥的！可誰知道呢，劉家遭了罪，他們這班奴僕也被一起發賣。當時，自己看著那神情猥瑣的男人要買白梅，他也不敢聲張一聲，能怎樣呢，自己的小命還捏在人家手裡呢！算了，從此各奔東西自求多福吧！

  後來自己也被一戶商家買了去，可那商家折了本，又把他賣到了這醉思鄉，現在，自己竟然還見到了白梅！看她的衣著神態，應該還過得不錯！也不知道在哪裡當差？只是……他們都是官奴，都不能脫籍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看看再說！

  福子趕緊上前幾步，溫聲安慰說：「白梅啊，你別哭呀！我也找你，可主家不給我們出去啊！我才賣到這家沒幾天，便見著了你！老天憐憫！白梅，我想得你心慌！可……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別哭！你來這辦什麼差使？辦好了，我們找個地方說話……」

  白梅心情雖激動，但也是做慣丫頭的人，趕緊四下看了看，的確不是說話的地方，忙說：「好。等下我在後面巷子裡等你！我幫飄香面鋪的邱掌柜送些東西給你們羅掌柜！送完就行了！」

  「好，就這麼說定了！你遲回去交差……沒事吧？」

  「沒事！我……是自由身！我只是幫個忙的。」

  「好。羅掌柜在後面帳房，我把東西給你送去，你去後面巷子等我。」

  兩人久別重逢，一個痴情，一個有意，辦好了差使便在後面巷子裡敘舊，一個時辰下來簡直難分難捨，約好了下次見面的時間，不舍的分了手，各自回去了。

  白梅還是回了自己的居所——一處離飄香面鋪不遠的小院子。

  自從祁華放了她在臨州後，邱掌柜幫忙她找了這小院子住下了，她也知道，自己一個弱女子，要在外生活，沒有人照應是很艱難的，便常常十分主動的去飄香面鋪幫忙。

  剛開始，邱掌柜按照祁華的吩咐，也沒怎麼理她。可女子畢竟心細，又會針線，有時候鋪子裡有些需要動動針線，或清洗的活，她的確做得又快又好。

  鋪子裡都是年輕小伙子，沒個女眷，縫縫補補的事沒人打理，邱掌柜看她還十分知禮守份，規規矩矩的，並不和他們多說話，慢慢就放下了心防，有些縫補的事便直接差了她做，偶爾需要跑個腿的事她主動攬著，便也讓她去做了。

  白梅心裡一直要找福子，自然勤快的應承著這些事，反正她手頭有祁華給的銀兩，不愁吃喝的，便常常和飄香面鋪來往起來。

  時日再久一些，店裡的人都也相熟了，年紀大一些的幾個感激她幫忙縫補了衣服什麼的，她那邊若有些力氣活，他們也會去幫忙；年紀小些的，像石頭，便一口一個白梅姐的叫著，有好吃的也分她一口，處得極親近起來。

  其中有個叫楊峰的，最會來事！常常主動幫她扛這拿那的，殷勤得很，人也長得不錯。

  福子杳無音訊，她心裡苦悶，有時便也和楊峰多說幾句話。楊峰一幅體貼樣子，白梅心裡也挺喜歡他。

  這日見了福子回去，卻見楊峰站在她小院門口，見她回來，著急的上前問：「白梅！你去哪兒了？急死我了！邱掌柜說叫你送包調料給醉思鄉，你好久不回，我擔心你出事！」

  白梅有些感動，忙擺手說：「沒事沒事！我找到了我的老鄉！和他說了幾句話！這才耽誤了！倒害你惦記！是我的不是！等下你回去，也麻煩替我和邱掌柜說一聲！」

  「你不必和我那麼客氣！我……你還不知道我的……人，既然你沒事就好！那我回了！」楊峰眼睛沒離開過白梅的臉，一副關心得不得了的樣子，言語也很是溫和，甚至還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哎！多謝你！改日我做了糕，一定不忘記你！」白梅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謝了。

  「好！我記著了！」楊峰便回去了，還邊走邊回頭一直看她。

  白梅送走他，轉身進了屋，心裡卻覺得迷糊起來：福子，自己一向喜歡！為了他自己差點都撞牆死了，為了他自己才留下來的；可楊峰，好像自己也有點喜歡，又高又壯的人，還常常來幫自己，這……我是不是淫婦啊，怎麼能同時喜歡兩個男人呢？這……可怎麼辦？

  白梅心裡倒有了心事了，剛和福子見面的興奮也沖淡了一些。

  可她人剛進屋，外面卻又響起了敲門聲，白梅以為是楊峰忘了什麼事又折回來，忙『嘩』一聲就開了小院的門，可一看清門口站的人，不禁皺起了眉，人往後退了退說：「你……你怎麼又來了？我都說了我不知道！」

  門口的人一身綠得發亮的綢布袍子，圓滾滾的像個冬瓜，此刻卻腆著臉討好的笑著說：「哎喲！白梅妹子啊！你怎麼會不知道呢？！你就算什麼都不知道，你也該回去啊！我今日聽我姐夫說啊，那小娘子的父親，如今都是集賢殿大學士了！在新皇面前是大紅人！哎喲！白梅妹子，你就幫幫我吧，去找你那舊主子說說，看在我一片誠心的份上，給我個小官做做，讓咱也過過癮啊！」

  「你這人真是！你也看見了，當初陶娘子已經把我留下了，怎麼還會再見我？我也不好意思去見她！這種事你求我有什麼用？」

  「哎！怎麼會！你想想啊，那時候陶娘子親自派人來找你，可見多麼看重你啊！」

  「我只是個丫頭，再看重能說得上什麼！你還不如求你姐夫去！」

  「哎喲，白梅妹子！要不是他不待見我，當日裡我也不會買下你準備去服侍他了！妹子，說來都是我們的緣分，我可真心把你當親妹子待！要不我也不會給你送上嫁妝銀子了！我可知道了，你……找著你那相好的了！這麼的吧，你幫我聯絡上陶娘子或她父親，我便再送你五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