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在哪裡（二更）

  祁華嚇壞了，拿著青玉戒的手都發抖起來。

  她不可遏制的磕巴著問：「鬼，鬼賀，蟲……不，不會又，又回來了吧？」

  鬼賀也緊張得不行，不敢隨意作答，凝神細聽了一會，低聲說：「是……有蟲子過來，但又不大一樣……等等……不一樣！主子！和剛才的聲音不一樣！」

  祁華都已經被剛才的景象嚇得太厲害了，這會不敢再說話，反而游魚拍拍她說：「是蛛王！蛛王回來了！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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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光線下，先是蛛王爬上了祁華手臂，可是它並沒有和往日一樣停在她手裡。它轉了幾圈，又往她身上爬，因為現在祁華穿了蛛絲軟甲，祁華也不明白蛛王要做什麼，只好任它在身上爬著了。

  好在軟甲很舒適，蓋著頭臉，蛛王爬動並不讓人不舒服。

  但游魚卻驚呼起來：「主子！蛛王帶金蛛回來了！哦！好多啊！這林子裡竟然也有金蛛！」

  果然，這沙沙聲是金蛛來了，他們和那些蟲子不一樣，並沒有像毯子似的鋪天蓋地，而是很有秩序地跟著金蛛王呢！

  祁華那喜悅啊，簡直了！

  她張了手臂，一動不動的等蛛王帶著它的子民們慢慢的爬上她的身體，像迎接孩子似的迎接著它們，而蛛王自己，卻最終停留在祁華拿著青玉戒的手上。

  有了這些金蛛，不用再害怕那些可怕的蟲子了！

  祁華乾脆的帶上戒指，當機立斷的說：「游魚！帶上手套，捉一些金蛛在鬼賀和燕州身上。你們跟著我出去！我跟著金蛛走，看看有沒有出路！」

  游魚趕緊照做，鬼賀和燕州驚訝的不行，可是已經親眼見過了剛才那所謂蛛王的神奇事件，現在想不信都不可能了。

  鬼賀和燕州便任游魚將二三十隻蜘蛛放在他們的身上，臨了還十分愛護的叮囑：「小心些，別傷了它們！」

  燕州趕緊連連點頭。

  游魚卻又狠狠拍他一記頭皮：「動作小點！別把金蛛震下去！」

  鬼賀輕功一流，自動的擔任著殿後的職守。

  祁華穿成蜘蛛俠，帶著金蛛王走在前面；游魚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燕州手腳有些僵硬的走在游魚後面。

  行動很慢，祁華十分注意蛛王給她的一絲絲信息，走幾步便停下來細細感受蛛王的動靜。

  動物自有動物的本能，昆蟲有昆蟲的天性，如今在這暗無天日的叢林裡，人已經輸給了昆蟲，祁華完全放棄了自己的感官，把自己當成個瞎子，只去體會掌中的蛛王到底指示她去向何方，她便毫不遲疑的往那邊走。

  林中光線越走越暗，祁華根本看不清前方有什麼，乾脆閉上了眼睛。

  四人走走停停的腳步踩在林子的枯枝爛葉上，很大動靜，卻越發顯得林子裡靜寂起來。說實話，若不是有另外三人在，祁華覺得自己嚇都要嚇死在這林子裡了，不要說走出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祁華自己覺得飢腸轆轆的，也口渴得要命。

  越走越覺得林子裡開始悶熱起來，四周的樹枝在行路中不斷反彈敲打著祁華，雖穿著軟甲倒不用擔心劃破頭臉，但那樹枝一下一下，也打得挺疼的。

  可是，周圍，似乎還是和剛才一模一樣的景致，漆黑一團！

  祁華不禁有些忐忑起來，站定了低聲說：「游魚，你說，我們走得出去嗎？」

  游魚還沒有回答，卻聽鬼賀低聲說：「別說話！有動靜！」

  祁華努力睜大眼睛，可是她還是什麼也看不到，她緊張的動了動腳，腳下的樹枝發出『喀』的一聲，又把自己嚇了一跳。

  黑暗裡大概是游魚的手輕拍了拍她，祁華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但願不要再有什麼怪獸之類的出現，我只有蜘蛛王，沒有獅子王可以拿出來啊！

  列子陌穿行在黑暗的林子裡，除了一身白衣與林子格格不入，他無聲無息的完全像林子的一部分。他看見了林中靜靜盤踞的毒蛇，也看見了倒掛在樹梢的巨大蝙蝠，不管哪一種都讓他越發心急如焚。

  「芙織！你在哪裡！你不要急，不要慌，靜下心來，讓我感應你！我求你！」

  列子陌默默地呼喊，默默地祈求，可是他完全沒有方向，林子太大，光線太暗，一切如在夢中。

  他聽見了林子裡嗚嗚的怪音，也聽見如海浪般的沙沙聲，他不敢停留在某一處太久，即便自己身攜帝鷹血能擋百毒，但也只是凡胎肉體，真有太過怪異的奇獸，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尚未可知。

  可是，他聽見了什麼？列子陌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列子陌！我喜歡你！即便你不喜歡我！我也喜歡你！」

  遠處叢林中突兀的聲音哀怨而絕望，可是卻如天籟般的鑽進列子陌耳朵里！

  原來她在另一頭！她還活著！太好了！芙織！我愛你！你總是給我希望！

  列子陌欣喜如狂的飛奔在山林里，他感覺自己臉上有淚水飛出來，可是，他沒有哭啊！他只是太高興了！

  芙織！我很高興！你是愛我的！即便你不記得前世種種，你還是愛我的！儘管我早就知道，可你能說出來，我真感謝你！

  請你原諒我還不能告訴你那失去的過往深深愛戀，分離太過痛苦，思念太過入骨，我不忍你也和我一樣難過；

  芙織，請原諒我不能擁你入懷裡，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因為我們都沒有下一次，我們只剩今生，已無來世，可哪怕只剩最後一刻，我也希望我在你身邊！即便你不記得我也沒關係！可現在，你說你喜歡我！我，好高興啊！

  列子陌還略顯單薄的身影如狂龍般的穿梭叢林，他已經顧不得隱藏身形，遇樹踩樹，遇枝折枝，衣服都劃成了巾條，頭髮也蓬亂了，可是林子太大，那一聲過後再無聲息，林子裡還是如夢似幻的漆黑一片。

  列子陌順著剛才聲音的方向找，可在這麼個巨大的林子裡，偏頗一絲，結果也差了不知多少，他不再刻意隱匿行藏，也不再飄忽枝幹之間，而是儘量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希望祁華他們能聽到。他想，若是那個黑瘦的影衛在祁華身邊，應該能聽見林中的動靜吧！

  然後，他真的聽見了前方的動靜，如果這林子裡沒有其他人，那麼前面一定是祁華他們了！

  可是……我要怎麼和芙織說我就是喬治？我要怎麼和他解釋我不去找她是因為我不能接近她？我要怎麼隱瞞我苦苦尋找了九世的悲悽情懷？我要怎麼告訴她……她就是我的九世之戀？

  列子陌遲疑著，近鄉而情怯，可心中卻極端的想要看見她！知道她安好，擁她入懷！

  列子陌聽著林子中漸近的腳步，他緊握著拳，掙扎著，心神交戰著，腳下卻一步也邁不動。他不禁輕輕嘆了口氣，心裡煎熬而痛苦。

  只有鬼賀聽見了那聲輕微的嘆息，粗嘎的低喝：「誰？誰在哪裡？」

  他越過祁華，輕擋在祁華前面，警惕的留意著四周的動靜。

  祁華緊緊拽著游魚的手臂，驚恐的瞪大眼睛努力看著周遭，難道真有什麼鬼怪不成？

  鬼賀沒有聽見回答，又斗膽一個人向前走了幾步，愣住！

  昏暗的林子裡，左前方七八步遠的地方，一人，一襲白衣如雪，靜靜地站在那裡，即便在陰森的林子裡，那有些纖瘦的人影也帶著股遺世獨立的孤傲，靜默不語。

  「列子陌！」

  鬼賀和他數次交手，有生之年唯一的對手，他怎麼會忘記他的身形！他怎麼在這裡？鬼賀不禁奇怪的驚呼出口。

  身後的祁華聞言身子顫了顫，抓著游魚的手更緊了緊，忽又突然放開她，向鬼賀那邊跑去，可是她什麼都看不見啊！

  祁華不管別人怎麼想了，問道：「你說誰？列子陌？你說是列子陌？人呢？」

  鬼賀眼看他忽然退入了林子，有些不明所以，只好對祁華說：「是！是列子陌！屬下沒有看錯！是他！他也在林子裡。」

  祁華現在不要再想別的了，剛剛經歷的生死關頭，讓她覺得生命不再是要到老了病了才來提起的東西，那一刻，她看見自己的心，她是真的在乎著那個素未真正謀面的男子。

  是的，即便他只是個身影，即便他從未正面對著她，可他淺淡輕鬆的話語，他偶而或許不是對她而發的柔情，他無時無刻不在的傷感，都讓她對他情之所系。

  那個憂傷的子陌，她不敢說她愛他，相比他尋找九世的執著，她不知道她這樣算不算愛，可她在那面臨死亡的一刻，只覺得人生最遺憾的事，就是沒有告訴列子陌她的心！

  現在，老天聽見了她的嘆息，給她一個機會讓她親口對他說，還有什麼不可以？！

  祁華什麼都不想管了，誰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走出林子呢？都快死了，還有什麼不可以？

  她對著剛才鬼賀看的方向大聲喊：「列子陌你出來！你不要躲！你出來讓我看見你！也許我會死在這林子裡，在死以前讓我看見你！儘管我知道你有你所愛，但我只是告訴你我的心！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