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做不到(一更)
2024-07-19 21:28:13
作者: 列無暇
室陽越瞪,心中的惱恨越深,她只覺得自己這些日子受的委屈苦楚,都是拜陶其華所賜,這世上再沒有人像眼前這個女子這般可惡了!自己不殺她不足以泄憤!
可此刻,自己還是要想辦法逃回西京才行,母后一定急壞了,陶其華!我先忍了!
祁華看著室陽先惱恨,再陰鬱的眼神變化,心中也很矛盾。
要說這些個公主皇子的真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小就在處處勾心鬥角的宮廷里長大,可能飯還沒有學會吃,便先學會了耍心眼子了,別指望什麼知恩圖報的,稍微比他們略冒尖些,估計便看你不爽要踩死你了。自己這該死的遠嫁還不是拜她所賜?今日放過她,也不知道日後會怎麼樣!
可是……她到底也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要在前世,真真還是個孩子啊!
這麼大的孩子即便殺了人,前世法律還不會判她死刑吧?而現在要將她一個人丟去大原,她又是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的,舉目無親到大原,她那樣的脾氣能活幾天?這似乎……太殘忍了一些?唉!可自己真不想再和她有什麼瓜葛了呢!
可現在,她就躺在自己的床上!她恨她的,她惱她的,可該死的我卻不能見死不救啊!要是室陽就這麼死了或被人凌辱了,奶奶的……我倒還過意不去,良心不安呢!啊!現代教育害人啊!我做不到對這麼個孩子置之不理!我做不到!
祁華自己在一旁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最終過不了自己心理那一關。
祁華也不再看室陽,她要把帳記到自己頭上也沒辦法了,反正自己到了大原再逃出來時,那便是海闊天空了,誰知道那時大梁怎麼樣了呢!先把她送出去吧,至於她以後怎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祁華主意一定,便和鬼賀說:「你帶她出去吧。給她租個車,給些銀兩她,隨她去吧!」
鬼賀還沒有回話,游魚聞言卻惱怒的無處發泄,把個自己床上的枕頭打得悶悶的響。
鬼賀也有些不認同的看了眼祁華,祁華無奈的伸出根手指撓了撓自己的鼻子,掩飾的乾咳了一聲,咳!好人還不好做啊!
她只好轉向室陽,說:「你別出聲,我讓人送你出去,只是如今我還要代你去大原!我不指望你感激我,但你也別再給我添麻煩!好好回去做你的長公主去吧!」
又轉身對鬼賀說:「我知道你們心裡怎麼想,可我真放不下馮大娘他們幾個。我沒去過大原,便當去遊歷了!好了!我是主子!我說了算!把她送走!回來我還有事吩咐你!」
祁華這樣說了,鬼賀再不情願也不能違抗,只好低著頭一大步跨到床前,扯了條被子,也不顧室陽瞪著他的眼神,一頭蓋得她嚴嚴實實的,有些生氣的夾了室陽快速出了門。
游魚看著鬼賀出門,在自己的榻旁使勁地打被子和枕頭,祁華看看她,撇撇嘴,隨她發泄。
一會兒鬼賀便回來了,還是不甚認同的低著頭站在角落裡。
祁華只好低聲下氣地說:「我知道你們為我著想,可……我覺著她雖跋扈些,也罪不至死!這到了大原,她哪裡有命活!」
游魚突然說道:「好!那門邊還有一個!我明日帶她上車!你留下!」
祁華語塞,突然也生氣了,說:「你是主子我是主子?好了!我都說了!我就是放不下!行了吧?我就是上不了台面!行了吧?萬一常由渚藉故將你們都殺了呢?萬一大原人將你們都抓了呢?逃什麼?不就是大原麼?我就想出去看看,不行啊?!」
鬼賀見兩人越說越大聲,他雖一直注意聽著外面的動靜,但到底不好讓人察覺的,只好出聲打圓場:「主子!小聲些!屬下已經將她安置在客棧了!時辰不早,主子還有什麼吩咐?」
祁華只好忍了氣:「明日我會想法把胡媽媽留下,我好人做到底,你到時派人把她送去照應室陽,這樣我們逃時路上也好少操心一個人。」
「是,屬下知道了。」
「……黑霧森林危機四伏的,你和你那些人不用一直跟著了,和安記聯繫了,跟著商隊走吧,我們到大原回合!」
「這……萬萬不可!屬下的使命便是護著主子!哪裡能因為黑霧林危險便不去了的?!主子!屬下恕難從命!」
「我不是不讓你們護著,我需要你們的!只是黑霧森林不比別處,你們武功再好,萬一落了單,在那樣毒物遍地的叢林裡也很難生存,也難藏身,你既是他們的一族之長,難道就這樣置他們於險地於不顧?況且大原要我去和親,這路上不會有事的。」
「主子!……若是主子執意如此,鬼賀不敢不從!但鬼賀自己卻一定要跟在主子身邊的,主子也知道,鬼賀身有同息蠱,不管怎樣都不能放心離開主子的。」
「若是這樣……那你明日起便和我一起坐車!」
祁華話剛出口,鬼賀便一臉訝異為難的看著祁華。
祁華忙擺著手說:「不要想你哪些破規矩了!入了黑霧林,你怎麼藏身?反正常由渚不是要那個侍女扶我上車的嗎?你只管藏在車上!若不然,你便和你的族人跟安記走!」
鬼賀沉默了許久,無聲的點了點頭,算答應了,又出去外面和侯著傳信的人交代了事情,才折回來默默的站在門邊。
祁華看他將事情吩咐下去的,心裡也放心一些。
她自己知道,這些人對她來說十分重要,在這樣一個紛亂的世界裡,能有一群忠心又有武功的人保護著才能讓她睡個好覺。
別的不說,日後不管是國主的身份還是安記的富有,她都需要他們護著自己。大原和大梁現在都需要自己去和親,不會在路上給自己使絆子,所以,也沒必要在黑霧森林那樣的地方無端送了這些影衛們的性命,有一個鬼賀在身邊足夠足夠了。
祁華親自去把窗戶推開一些,看了看天色,轉身來也不管游魚還別著的臉,指指門邊的那個侍女吩咐說:「游魚,把她衣服脫下來,人先塞在床下。快些。」
游魚別彆扭扭的去了,又衝著那侍女撒氣,不但把人外衣剝了,還狠狠踢了幾腳才拿條被子裹了胡亂往床下一塞。
鬼賀人本就矮小,扮作女子倒也看不出來,就是他自己彆扭得不行。可如今也不是彆扭的時候,眼看天馬上要亮了,事情得馬上處理好才行,只好趕緊將那侍女的綠色宮女衣服套在身上。
祁華讓游魚找出帷帽來,讓鬼賀帶了,自己繞著他走了幾圈,覺得沒問題了,才一屁股坐到床上說:「行了!就這麼辦了!等下你先扶我出去,游魚去吩咐胡媽媽留下,多給她些銀兩,直接告訴她室陽的事,讓她自己隨機應變吧!我要睡一會!累死我了!」
說完也不管房裡的兩人,和衣在床上躺下了,竟然一會兒便傳出了輕微的鼾聲!
鬼賀摘下帷帽,和游魚兩人互看一眼,都嘆了口氣,隨即又都無聲地苦笑。
清晨的洪波渡口熱鬧非凡。
急等著過江做生意的小商販們,已經挨挨擠擠的在關口排成好幾列的長龍,人群里時不時爆出幾句口角,間或也有人大嗓門的和認識的打著招呼。
持著長槍的關口守兵們,十人一隊的交叉著從人群旁走過,喧鬧的人群便會安靜片刻,等守兵一走遠,大家便又嗡嗡的閒聊起來。
不遠處的江面上還有著未散的霧氣,朝陽被霧過濾得不再耀眼,溫柔的灑在波濤輕拍的江面上。
岸邊停泊著好幾艘雙桅的大商船,有挽著褲腳的船夫忙碌的在甲板上走來走去,也有苦力深弓了身子,把臉埋在背著的重物下面,慢慢的在跳板上搬運。
大梁送嫁的車隊一到,前行開路的儀仗往那一站,便有識相的百姓四散著退開。
還有些只顧著看熱鬧不夠機靈的便沒有這般好運氣,清道的侍衛們不管不顧的揮著鞭子驅趕著他們,嚇得他們抱頭鼠竄,關口一陣忙亂過後,迅速的空出一條道來。
祁華微掀了帘子,小心的向外看著,見常由渚一身大紅四品官服,策馬而來,趕緊放下帘子退到車中間,屏氣凝神不敢動了。
清晨走的時候,她和鬼賀一人一頂帷帽,快速的上了車。
常由渚似乎比他們還要緊張,估計他滿心以為,上車的就是室陽和那個侍女,竟也沒有仔細看他們,還幫著掩飾的在外面高聲地問著:「郡主娘娘今日可好些了?哦?好些了?那便好?還是不要見風的好!不要見風的好!那這便啟程了?哦!好!」
祁華聽他自己個在外面演戲,差點沒笑出聲來。
又見游魚他們幾個急匆匆地追出來,游魚還故意在車前和常由渚理論一番,什麼是不是在膳食里加了藥啊,要不怎麼他們都睡死了啊?怎麼不聲不響就先請郡主上車不叫他們云云。
祁華更是忍不住了,捧著肚子倒在車裡,在鬼賀無奈又憋屈的神情里,無聲的笑得滾來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