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共戴天
2024-07-19 15:38:11
作者: 狂風徐徐
雖然是三月份,杭州氣溫已經漸漸回升,但眾人還身穿冬衣,不過金宏額頭上的汗一層一層的出,不多時就已經大汗淋漓。
錢淵拿起毛筆蘸滿墨汁遞過去,「金叔,萬貫家財不重要,子嗣傳承最重要,對不對?」
金宏伸出的手抖似篩糠,將將觸到毛筆的時候僵在空中。
「金叔,我可都是為了你打算。」錢淵慢條斯理的勸道:「要不……您賭一把,說不定張四維沒事兒很快就出來了,而且我也沒辦法讓巡撫衙門將金家列入海商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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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話,金叔以後只要小心點,一丁點兒事兒都沒有,別說破財了,小侄我都得立即啟程回松江,帶著全家老小去北邊避避呢。」
半響後,金宏嘶啞的聲音響起,「如果……」
「是啊,如果張四維出不來,或者出來後削官罷職無能為力,或者中丞大人想著還我這個人情……」錢淵笑的很甜,「到時候金家……抄家流放都算輕的了,砍腦袋那肯定不會,但杖刑過重也免不了啊,金小弟無人照顧說不定患上風寒之類的病……」
明朝所有死刑都必須上報到京都刑部覆核,流程非常繁瑣,但如果是杖刑過重致死……合情合理也合法。
「金小弟今年還沒滿兩周歲呢,你不看著,能放心?」
看著金宏抖著手簽下名字,摁下手印,錢淵笑著拍拍手,「好了,金叔爽快,現在可以說第二件事了。」
「來來來,喝杯茶,來來,毛巾,抹抹頭上的汗。」
錢淵的話和無所不至的殷勤讓金宏的心又提了起來,這哪裡是個不通世事的秀才,明明是個心狠手辣的……比倭寇狠多了。
「金錢兩家相交十多年,金叔的為人我也打聽過了,眾口一詞,都說您和氣生財。」錢淵慢悠悠的說,甚至翹起這個時代讀書人少有的二郎腿,「都說義不經商,但金叔不是那種人……所以,到底是誰幹的?」
「是誰發現了那份秘方?」
「是誰下手殺人?」
父子畢竟是父子,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啊,金宏脫口而出,「不是我,是張四……」
「我信。」錢淵立即釘死話腳,「張四維和海商多有往來,汪直和他關係密切,而且還曾經聯手剿滅數支海盜,只有他有能力有門路請倭寇出手。」
「對,對對。」金宏心驚膽戰的連連點頭,如今張四維還被扣在巡撫衙門,明軍攻打瀝港厲行禁海,海商勢力必定一落千丈,這時候和巡撫關係密切的錢淵一竿子捅上去,金家只怕生不如死。
金宏也很清楚,如果張四維安然無恙的出來,自己脫層皮都算輕的,但他同樣清楚,自己需要過現在這一關。
低頭盯著桌面,金宏支支吾吾的解釋:「確實就這樣,是張四維發現了秘方,後來他讓我去買,再後來……」
錢淵無所謂的點點頭,他知道這話最多三成真,但無所謂,我只要結果,無所謂過程。
「寫下來,簽名,摁手印。」
金宏愣了下,瞄了眼笑容真摯的錢淵,立即提筆寫下,摁下手印。
錢淵小心的將幾張紙裝進信封,隨口問:「我讓人打聽過,金家二十年前起家,但直到四年前才發家,金叔應該就是那時候投入張四維門下吧。」
「是。」金宏小心翼翼的回答。
這名字實在太能讓人聯想起那位了,好像這時候已經放榜了,他好像是這一科的狀元,錢淵換了個稱呼,「那這位張把總應該家財頗豐吧?」
金宏張大嘴巴,「我……」
「別說你不知道。」錢淵搖搖頭,按道理說,朱紈四年前剿滅大批海商,而金宏恰巧是那時候投入張四維門下,那金家應該就是張家的白手套。
「包括房子田地古玩一起十萬兩?二十萬兩?」錢淵好奇的問:「金叔,有那份口供,房子又轉手了,如果張四維安然無恙,你覺得他會怎麼對你?」
金宏一個激靈,要知道自己在張四維面前是完全沒有地位的,如果這廝真的安然無恙,金家家破人亡都算輕的了。
咬著牙關想了會兒,金宏低低的說了個數字,一直保持雲淡風輕神態的錢淵登時膛目結舌,難怪張四維死守著一個把總不肯升上去,居然摟了這麼多錢!
恐怕不是不肯,而是不敢吧!
特麼大明一年財政收入才多少啊!
「寫下來。」錢淵殷勤的研墨。
金宏沒有拒絕的勇氣,接過毛筆,一邊寫一邊瞄了眼有點失態的錢淵,「金家還有些儲蓄……」
「算了,有這棟宅院已是心滿意足。」恢復神態的錢淵揮揮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一萬兩!」金宏有點急了,面前這廝絕不是個不貪財的主,不收錢真的不放心啊!
嘖嘖,真有錢啊,這年頭做進出口貿易居然這麼賺錢!
錢淵笑著搖搖頭。
「五萬兩!」金宏苦苦哀求,「我當時什麼都沒做,只試探問問能不能買下秘方……」
嘖嘖,五萬兩……錢淵在心裡琢磨,把握又大了點啊。
「十萬兩!」金宏咬著牙噗通跪倒,其實這裡面大部分錢都是張四維的。
「金叔,起來起來。」錢淵嘆了口氣,「好吧,我對天發誓,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必竭盡全力。」
「說話算話。」錢淵拍拍胸脯,一陣胡吹大氣,「幸師爺是我忘年交,我必定勸說他放金家一馬,日後我專心舉業,應星錢鋪還要勞煩金叔費心呢。」
「我……哪裡敢……不敢不敢……」
沒理睬已經語無倫次的金宏,錢淵甩甩衣袖出了前廳,招手叫過身邊的張三,「其他人無所謂,金家父子和家眷一個都不准跑了!」
「是。」張三應下,瞄了眼呆若木雞的金宏,側耳聽聽偏廳里的哭泣聲,忍不住問:「少爺,你不是說要放他一馬嗎?」
「你知道什麼叫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嗎?」錢淵冷冷一笑,「你覺得少爺我心腸有那麼軟?」
「恩,少爺心腸不軟,不過不是對天發誓了嗎?」
「是啊,我說到做到。」錢淵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這邊我安排人守著,現在回鋪子?」
「不,去巡撫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