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父皇和爹爹

  兩年以後——

  燕雲苑越來越熱鬧了，自從有了小皇子，這裡面便多了歡聲笑語，皇后也不像以前一樣時不時就盯著書看，更多的時間都在照顧小皇子。

  陛下雖然從未留宿燕雲苑，但是幾乎每日都會抽時間來看皇后，光憑這一點，整個後宮就沒有人敢來挑釁皇后的威嚴，只是眾人奇怪的是，皇后娘娘究竟是怎樣獲得陛下的寵愛的。

  自從兩年前太后下位，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位皇后娘娘的不簡單，女相大人親自調查，一系列皇太后謀害皇后的證據擺在面前，打得太后措手不及，很快就被陛下下旨廢除了權利。

  「娘親，他是我的爹爹嗎？」燕雲烈瞅著桌上的一幅畫，睜著好奇的大眼睛問道。

  這畫像上的人和他長得好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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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時時見到娘親盯著畫像看，還用手摸畫像上人的臉，等他長大了一定要去找到這個人，把他帶到娘親面前來。

  燕傾傲愣了一下，沒料到孩子會問得這麼直白，雖然這孩子天資聰明，而且又比一般孩子成熟得早，但他有時候，仿若能看出你在想些什麼。

  心裡有些感動，燕傾傲將孩子抱在腿上坐著，親了親他的小臉蛋，語氣柔和的說道：「是啊，是雲烈的親生爹爹。」

  在燕雲烈能夠開口叫人的時候，燕傾傲就一直告訴他，皇甫雲是他的父皇，另外一個人才是他的爹爹，以至於他一直以為父皇和爹爹是兩個不同的身份。

  「娘親，我什麼時候才可以見到爹爹，為什麼孩兒每天可以見到父皇，卻不能見到爹爹？」雖然娘親總是告訴他父皇和爹爹不同，但是他每天都和父皇見面卻見不到爹爹，他也很想爹爹。

  「想爹爹了？」燕傾傲並不打算回答他這個太過複雜的問題，或許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遲早會知道，但並不是現在，孩子還太小，不應該承受這麼多。

  燕雲烈撥浪鼓似的點了點頭，對他的爹爹還是有很大的期盼，清澈明亮的眸子盯著畫像上的人，小心翼翼的問道：「爹爹會像父皇一樣對我好嗎？」

  「爹爹當然會對雲烈好。」見他這麼關注自己的爹爹，燕傾傲不由微微一笑，心情也隨之好了許多。

  「娘親，爹爹會比父皇對孩兒還好嗎？」小傢伙睜著圓圓的大眼睛又問道。

  小孩子什麼也不懂，但他心裡會潛意識將自己的父皇和爹爹做對比，燕傾傲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這兩年來，皇甫雲對這孩子的好燕傾傲全看在眼裡，燕雲烈也很喜歡皇甫雲，但他的身份終究註定了他是要回北寒國的，燕傾傲還真有些擔心兩人關係太好以後會捨不得。

  「娘親，父皇有什麼好東西都給我，還帶我去玩，我可喜歡父皇了。」想到自己的父皇，小傢伙忍不住揮舞著胖乎乎的手臂，一雙眼睛透亮無比。

  「你爹爹會和父皇一樣對你好的，雲烈不要有了父皇就忘了爹爹好嗎？」

  燕傾傲有些心酸，要是烈知道他的孩子如此依賴於他的敵人，心裡該會有多難受，想到這裡，燕傾傲更是下定了決心要儘快把燕雲烈送回北寒國。

  「不會的，雲烈也喜歡爹爹，因為爹爹長得和我一樣好看。」小傢伙興奮的說道。

  好吧，想他爹爹是因為他爹爹長得和他一樣好看，燕傾傲被孩子的童真逗笑了。

  皇甫雲一進來，就看到母子倆在笑著說些什麼，時間仿若定格在這一刻，無論滄海桑田事事變幻，每當想起這一幕，他的心都會變得特別柔軟。

  見到門口的男人，燕雲烈頓時從燕傾傲懷裡跳下來，揮舞著小胳膊，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就朝皇甫雲跑去，一邊跑一邊興奮的喊著父皇。

  燕傾傲看得眉頭直皺，不過轉瞬恢復如常，再這麼下去，她還真擔心這小傢伙和皇甫雲的感情越來越好，到時候要把人分開，又是一件極為殘忍的事情。

  小傢伙已經開始有了自己的思維，他能感覺得到誰對他怎麼樣，等他再長大一點，即便她告訴爹爹是一直很愛他的，恐怕也很難讓他真正感受得到，只有把他送到爹爹面前，他才會知道他的爹爹有多想他，多愛他。

  「父皇，父皇，抱抱。」小身體撲到皇甫雲身上，整個人臉上神采奕奕，雖然每天都見到父皇，但他還是好想父皇陪他玩。

  「想父皇了嗎？」皇甫雲一把將人抱了起來，妖冶俊美的臉上一片柔和，大手將小傢伙抱在臂彎里，用臉去蹭小傢伙的臉，小傢伙也熱情的回蹭著他。這副膩歪勁兒，連燕傾傲看了一眼都覺得有些酸。

  自從有了這個孩子，燕傾傲有種錯覺，皇甫雲的脾氣似乎好得離譜，無論小傢伙怎麼折騰他，他總是耐心到了極致，一點也沒有以前的暴躁。

  小傢伙被蹭得臉上痒痒，直接抱著皇甫雲的脖子趴在他肩窩上，咯吱咯吱的笑了起來，整個一個花枝亂顫。

  「想了想了……孩兒每天都很想父皇。」小傢伙小手胡亂摸了一把皇甫雲的嘴，聲音軟軟儒儒的說道。

  自從燕雲烈講話清楚之後，這似乎已經成了兩人之間的日常，皇甫雲每日來燕雲苑都會和小傢伙熱情的親熱一翻，以前燕傾傲還真沒放在心上，直到離自己計劃送走燕雲烈的時間越來越近，她才越來越感到不安。

  「真乖，都聽你母后話了嗎？」皇甫雲把小傢伙從他肩窩抱出來，目光柔和的問道。

  「我可乖可乖了……也聽母后的話。」

  聽到小傢伙的話，皇甫雲臉上頓時掛滿了笑意，此時此刻，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目光有多溫暖。

  不光是燕傾傲，就連丫環們都看得驚呆了，陛下本來人就生得妖冶俊美，笑起來更是要人命啊！自從有了小皇子，陛下笑的次數就越來越多了，讓人看著都能感覺得到陛下心裡真的很開心。

  「父皇，孩兒想見爹爹，父皇可以幫孩兒見到爹爹嗎？」燕雲烈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問道。

  「轟隆」一聲，一道晴天霹靂當頭劈下，丫環們只當是小皇子不懂事，卻也不敢言語，生怕陛下生氣把罪怪到她們身上。

  燕傾傲也沒想到燕雲烈會這麼說，但她也沒想解釋，本以為皇甫雲會發怒，但只聽到他耐心的說：「父皇就是雲烈的爹爹。」

  小傢伙頓時瞪大了眼睛，眼裡又是震驚又是疑惑，又有些迷茫，小聲應了一聲：「哦！」這副模樣看得燕傾傲直心疼。

  父皇就是爹爹麼？為什么娘親不是這麼說的呢？小傢伙有些糾結，但也不再問，趴在皇甫雲的肩上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燕傾傲讓霜兒把小傢伙抱下去休息，寢殿中頓時只剩下燕傾傲和皇甫雲兩人，皇甫雲眉梢有些痛苦，想了想，斟酌著話語開口：「傲兒，你平時都是這麼告訴雲烈的？說我只是他的父皇，不是爹爹？」

  「我不想他連自己親生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坦然對上皇甫雲的眼睛，實話實說。

  燕傾傲有些心疼孩子的懂事，但她的立場一直堅定，從來沒有改變過，這是她和烈的孩子，不可能無端變成皇甫雲的。

  眼裡閃過一絲痛苦，語氣卻依舊柔和，袖子下緊握的拳頭可以看得出男人心裡的隱忍，他不可以發火，不可以打破好不容易和平到今日的局面。

  「傲兒，這事要是傳出去你讓朕情何以堪？」這不是皇甫雲最在乎的事情，但卻是他唯一的藉口。

  她可不可以為了他，稍微的做出一些妥協？

  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孩子的存在，習慣了孩子每日甜甜的叫他父皇，習慣了把她拒之千里的愛轉移到孩子身上。

  他想，只要有這個孩子，即便她永遠不讓他碰她，他還是能夠接受的。

  燕傾傲亦面色平靜，平靜到語氣里沒有一絲波瀾，雲淡風輕，卻讓人無法反駁：「讓自己的孩子認不是他父親的人為父親，你讓我情何以堪？」

  她和烈已經分開快三年了，他的孩子也已經和他分開了兩年，這已經足夠長了，長到一個人心中能長出洞來。

  「你是不是還想著把雲烈送走？」他咬著牙，眸光之中一片血紅，一字一句的問道。

  燕傾傲沒有否認，而且可以說她是默認了。「你大可以把所有御林軍都派來『保護』我，我不會介意。」

  皇甫雲頓時就怒了，這兩年來他以為自己的脾氣已經夠好了，但當想到她還要不顧一切的把他唯一的孩子送走，他就再也無法忍受，少有的低吼道：「你是想讓朕從東越國戰線上撤兵嗎？朕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做得到。」

  事情到了這個餘地，燕傾傲頭腦也越發的清醒，她不再懼怕他的威脅，這場戰事已經持續了三年多，而且兩國聯軍早已攻進入東越國腹地，勝利也是遲早的事情。

  沒有任何一個皇帝可能放棄眼前的利益，除非他真的不在乎利益，即便真的不在乎自己國家的利益，也不能招致整個國家的不滿。

  「你逾越了，當初的交易只是我在你身邊，和雲烈無關，他是北寒烈的孩子，我自然要將他送回北寒烈身邊。」

  燕傾傲搬出條約，這三年來她極少搬出條約，但每次搬出來還是有效的，至少皇甫雲也會顧忌她會不會做出一些過激的事情。

  然而，這一次皇甫雲的態度相當強硬，這關係到他最在乎的孩子，他不可能讓燕雲烈回到北寒國。這是他看著、抱著、疼著、寵著長大的孩子，北寒烈又做了什麼？他有什麼資格做孩子的父親？

  「除非你再給我生一個孩子，否則我絕不會放雲烈走，什麼交易我不管，我只知道我不能讓雲烈離開我身邊。」皇甫雲語氣堅決，渾身怒氣騰騰，他極力隱忍著，但胸腔像是隨時都要爆炸一般，身上散發著一股無法掩飾的戾氣。

  燕傾傲不再顧忌他的心情，語氣冰冷的開口：「不要再痴人說夢了，我永遠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更別說生孩子。」

  「傲兒，你對我真是好絕情。」在瀕臨爆發的前一刻，皇甫雲終是轉身出了門外，他不能傷害傲兒，不能打破現有的寧靜。

  孩子還在宮裡就一切都還好，他可以派更多的高手看好傲兒，看好雲烈，他絕不會讓他們母子從他身邊逃走。

  皇甫雲走了許久，燕傾傲還愣在原地，她眼裡有些許晶的光，但更多的是堅定，直到暗珠深夜前來稟報，她才回過神來。

  「主上，外面接應的人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主上一聲令下。」

  「好，十五月圓之夜動手。」

  接下來的日子，皇甫雲依舊每日前來燕雲苑，依舊那麼好脾氣的哄燕雲烈，就好像那一日和燕傾傲吵架的事情沒有發生一般，怎麼看怎麼覺得「一家人」其樂融融。

  今日皇甫雲留下來用膳，三人同桌，燕傾傲想躲也躲不開，小傢伙趴在桌子上，很快就察覺出氣氛不對，睜著滴溜溜的圓圓大眼，一會兒看看燕傾傲，一會兒看看皇甫雲。

  「父皇，母后，你們怎麼不說話？」小傢伙終於忍不住，嘟起嘴話音不明的問道。

  兩人皆是一愣，頓時意識到他們的心情影響到了孩子，孩子還這么小，已經對周圍的人有了如此強烈的感受，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燕傾傲頓時有些心疼，不忍孩子這般模樣，連忙把他抱了過來，一口親在他的小嘴上：「雲烈想吃什麼，母后給你夾。」

  「孩兒什麼也不想吃，只想父皇和母后和好。」小傢伙搖了搖頭，想也沒想直接說道。

  他看得出來，母后和父皇好像吵架了，他不想父皇難過，也不想母后難過，更不想他們不說話。

  「好。」燕傾傲應了一聲，輕輕笑道，這是這笑頗有些牽強的意味。

  畢竟只是個孩子，什麼也不懂，他只想自己愛的人能夠開開心心的和平相處，他雖然很懂事，但是也很敏感，甚至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敏感，他能察覺得到她和皇甫雲之間的戰火。

  「那父皇和母后親一下好不好？就像父皇和母后親孩兒一樣，他們都說父皇和母后很恩愛，可是孩兒從來沒見過父皇和母后親親。」

  燕雲烈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燕傾傲和皇甫雲都震驚不已，完全沒想到只是兩歲多的孩子，已然懂得了這麼多。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誰也沒有再開口……

  「父皇和母后不親親就是還在生氣，我不要父皇母后生氣……哇……」小傢伙突然來了氣性，一把摔了手中的筷子，吸著鼻子大哭起來，眼淚也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燕傾傲是真有些慌了，這個孩子鮮少哭泣，就算是走路跌倒了，也會一聲不吭的爬起來，骨子裡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堅強，燕傾傲還從來沒見他哭得這麼傷心。

  他這么小，根本不明白她和皇甫雲之間的關係，只是下意識認為她和皇甫雲是他最親的人，他不希望他們之間吵架而已。

  「好了好了，父皇和母后親親，雲烈快別哭了好不好。」皇甫雲見小傢伙這模樣，真是心疼極了，胸口像是有刀在攪一般，小傢伙覺哭得氣息都有些不順，生怕他直接哭暈過去。

  聽到皇甫雲燕雲烈止住眼淚，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皇甫雲，又看向燕傾傲，燕傾傲無奈，只能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

  「父皇和母后晚上親親好不好。」皇甫雲知道燕傾傲不會同意，也沒有此刻占她便宜的意思，這麼多年他都等了，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

  燕雲烈偏著腦袋，小臉皺在一起：「父皇，現在不可以嗎？」

  「現在親親你母后會害羞的，晚上沒人的時候父皇和母后再親親。」皇甫雲說得煞有其事，燕傾傲卻是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再這麼下去她就要抓狂了。

  難得見到燕傾傲耳朵發紅，皇甫雲忍不住有些好笑，這幾天的怒氣也沒了，他發現這小傢伙越來越和他是一條心的了。

  即便傲兒不搭理他，至少還有這個小傢伙陪著他，他這一生也不至於孤苦一人了。

  「奧……」燕雲烈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小腦袋點得跟撥浪鼓似的，驚得燕傾傲直接瞪大了眼睛。

  這還是她的孩子嗎？這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完全就是被人帶壞了。

  到了晚上，燕傾傲又頭疼了，小傢伙纏著皇甫雲玩，一直玩到半夜，無論皇甫雲怎麼哄也哄不睡，最後竟然拉著皇甫雲上了床。

  自從季楓死後，燕傾傲從來沒讓皇甫雲在燕雲苑留宿過，做樣子也從來沒有過，如今也不是皇甫雲非要留下來，她的兒子非要死纏著他的父皇，她又能說皇甫雲什麼？

  燕傾傲想著想著有些認命的趴在書桌上，她今晚就在書桌上將就一晚上好了，這傢伙心裡就只有他的父皇，對她這個娘親也不曾這般依賴。

  沒過多久，燕傾傲覺得身體一輕，猛然睜眼就看到皇甫雲的臉在面前放大，而她整個人被皇甫雲抱了起來，剛要開口就聽面前的男人說：「別吵到孩子了，他剛睡。」

  燕傾傲不再說話，只是目光不明的看著皇甫雲，皇甫雲忽然低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極輕極快，就像是一片羽毛滑過。

  「這是我答應孩子的。」不等燕傾傲發怒，皇甫雲如是說道。

  緊接著他把燕傾傲放在床上，又拉過被子替她蓋上，見她不說話，知道她不願意讓他留下來，輕嘆了一聲，終是起身離去。

  男人高大的背影孤獨而落寞，一雙妖冶的眸中滿是痛意，只是極為巧妙的隱藏在夜色中……

  燕傾傲心頭湧起一絲複雜的情緒，想到今日發生的事情，想到可能越來越嚴重的後果，再一次下定了決心，雲烈必須送回北寒國了。

  偏頭看向熟睡中的孩子，還是有些心疼，小傢伙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並不是皇甫雲，卻已對皇甫雲如此依賴，如果真把他送走了，他心裡還有多難受！可是孩子，你又可知你親生父親有多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