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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八百騎

2024-07-19 10:52:29 作者: 斑之

  偏偏朝中對處置劉安的看法還莫衷一是,有說淮南國異心不平,朝廷須進行嚴究,否則會使各地諸侯以為朝廷軟弱可欺;還有說燕齊二國才除,再對淮南過加以懲處,會逼得諸侯國驚慌憂懼之下串聯。

  劉徹不禁有些惱火,這些人還真是非黑即白,就不能折中處理。

  他當時就拍了桌子,「大敵當前,若是由著這等內部的不安定因素髮酵膨脹,只會極大地削弱國家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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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鋒利的眼神緩緩掃視過群臣,「朕不能容忍任何人破壞三軍士氣!」

  群臣默然,卻又聽他話音一轉。

  「現下這種敏感的局面,也實在不宜重處。

  更何況,翻過去的那些帳,朕這個皇叔多半也是不會認的。

  那就治他個阻撓參軍之罪,張湯——」

  張湯忙出列,「臣在。」

  劉徹微微沉吟了一下,「這個事朕就交給你和河南郡查究了。」

  張湯躬身應諾後退到一邊。

  群臣見天子沒有話說了,便都行禮退下。

  殿中頓時就靜了下來,唯有角落裡冰山的還冒著陣陣清涼的寒氣。

  劉徹又花了幾刻鐘把手邊的奏章批完,便起身出殿。

  春陀立在門口,忙垂首請示道:「陛下,回清涼殿嗎?」

  正當盛夏時節,午後尤其氣悶。

  劉徹不想說話,只淡淡地唔了一聲,便抬腳向前走去。

  到了殿門口上了御輦便徑直往清涼殿而去,劉徹路上不禁想也不知道兩個孩子在幹嘛。

  嬌嬌磨纏他說這麼大的孩子天天都要用功念書太累了,要念五天休息兩天。

  為了叫他答應,還說小孩子學什麼興趣最重要,要是念書沒了興趣而變成負擔,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真是歪理一大堆啊,但偏偏想想又還有幾分道理,劉徹就應了。

  也不知道嬌嬌這會帶著孩子們在做什麼?

  這大半天沒見到他們,還真是有些想的不行。

  到了清涼殿後,劉徹下了輦便筆直往裡進。

  只是越走卻覺得越安靜,半點沒有聽見孩子們鬧騰的聲音,劉徹便停下來問跪在宮廊旁的宮人:「皇后和兩位殿下呢?」

  宮人回道:「皇后和兩位殿下在荷香殿。」

  這是又去賞荷花了?

  嬌嬌是個愛花的,元暶就更甚了。

  自荷香殿前那五百多畝的荷塘一開花,母女倆就見天往那跑,暠兒都不知道畫了多少幅荷花圖。

  蓮子和藕就沒下過膳桌,劉徹笑笑,抬腳就往荷香殿去。

  荷香殿就在清涼殿後邊,也近的很。

  一進荷香殿,首先見著的就是碧葉紅花連成的千畝池塘。

  荷葉田田,蓮花嬌艷,密密集集地開著。

  偶有微風拂來,便是一陣波浪起伏。

  風中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劉徹卻微微蹙起了眉,嬌嬌和兩個孩子並不在這賞花。

  這時,得著信的海棠匆匆出來,行了一禮道:「陛下,皇后和兩位殿下在倚風亭釣魚。」

  「哦?」

  劉徹有些訝異,嬌嬌可不是能沉下心的,元暶就更不會了。

  暠兒倒有些耐心,倒這小子從來都是妹妹說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他抬腳往裡走,很快就望見了倚風亭,果見嬌嬌同幾個孩子在那裝模作樣的釣魚。

  為什麼說裝模作樣呢?

  因為劉徹掃了一眼,也就只有板著一張小臉的霍去病是真沉下心去釣魚的,其餘的都是在那玩。

  他隔著這麼遠,都聽見元暶咯咯的笑聲。

  倚風亭三面都臨著荷塘,清風徐來,涼快的很。

  劉徹大步進了亭中,眾人行禮過後,元暶立時就把手中的釣竿丟了撲上來要抱。

  「父皇——父皇——」

  劉徹笑著抱起她,在她臉上親了又親,「朕的小公主,在這釣魚呢。」

  元暶甜甜地一笑,摟著劉徹的脖子說:「父皇,我們釣魚吧。」

  「好!」

  這麼獨獨的一顆掌上明珠劉徹從來都是寵的不行,當下就叫拿釣竿來父女倆一塊釣。

  劉徹一面握著釣竿,一面問笑著站在一旁的阿嬌:「怎麼想起來釣魚了?」

  阿嬌望向霍去病,笑道:「去病說釣釣魚能磨心性,左右也閒著,我們就來了。」

  這世見著霍去病的時間提前了不少,他還不是後來那個清高孤傲卻又純粹如鑽石的大將軍,十六歲的少年陽光的很,只是那嚴格的性子卻似乎是與生俱來的。

  元暶騎馬始終是個半吊子,究其原因就是她心太躁。

  但誰也知道,元暶是帝後的心頭肉,是帝國最尊貴的長公主。

  學馬術不過是為了日後春遊時玩樂,哪需要精通?

  可霍去病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教好元暶,為此還拿磨磨性子的理由來徵求阿嬌的支持。

  阿嬌自然同意,她只是有些擔心元暶的配合度。

  沒成想,元暶舉雙手贊成。

  於是,他們一行就來了這釣魚。

  劉徹聽說是霍去病的主意,便來了些興趣。

  嬌嬌似乎還挺看重這個少年,第一次見他時就似乎如見故人有些失態。

  劉徹明白這估摸就和嬌嬌壓在心裡最深的秘密有關,但如今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只要嬌嬌能一生一世地陪著他,就足夠了。

  這一釣魚,就釣到了黃昏時分。

  收穫倒委實豐厚,足足裝了三水盆。

  阿嬌便提議說晚膳就吃釣上來的魚,一口氣說了清蒸、紅燒、燉湯好幾個做法。

  伺候的宮人趕緊把這些魚都送到少府去,好叫他們準備。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荷香殿沾染了太多花香,釣上來的魚吃來都有股淡淡的荷花香味。

  元暶吃的開心,又抱怨道:「要是這個魚不長刺就好了。」

  童言童語,煞是可愛。

  用過晚膳後,一雙兒女照例被劉徹趕到偏殿去練字。

  在這方面,劉徹是半步不讓,說習字是一日都不可以斷。

  這日督促著孩子們習字完睡下後,他卻忽然讓宮人叫霍去病來。

  霍去病正在沙盤前演習兵陣,聞得天下傳召忙匆匆趕來。

  他到時劉徹正歪在軟塌上執著一卷帛書在看,見他來了便叫坐。

  霍去病行過禮在下首坐了,耳聽得隔壁殿中皇后和宮人們打葉子戲的聲音,心下難免有些忐忑。

  劉徹見他緊張,便淡淡一笑,望著身前案上擺著的棋盤。「會下嗎?」

  霍去病道:「會。」

  劉徹臉上的笑不由多了點,這個霍去病,還真是有意思。

  一般人碰著他這麼問,會的都要答會一點,他卻是不藏拙,半點不像他舅舅那個謹慎性子,倒是正對他胃口。

  劉徹執起一枚白子輕輕落下,而後望向霍去病。

  霍去病會意,執起一枚黑子在棋盤上看了看便不假思索地落下。

  先時兩人都下的快極了,但兩刻鐘後速度便明顯慢了下來,甚至下一子要思索半個時辰也不是沒有。

  如此這般,等阿嬌在隔壁玩到哈欠連天終於撐不住要去睡時,才發現劉徹在隔壁下棋。

  而且觀其棋局,似乎劉徹也沒占著什麼便宜。

  霍去病這個人帶兵就是靈活,他注重方略,從不拘泥古法。

  若不是他一味猛進,到後來一步錯步步錯。

  霍去病笑著落下最後一枚子道:「陛下棋藝高超,草民弗如也。」

  劉徹也笑了,搖頭嘆道:「你啊,是心太急。」

  話音一轉,語氣里卻滿是讚賞。「但朕就是喜歡你這年輕人的朝氣蓬勃——」

  霍去病笑笑,「陛下厚愛。」

  劉徹一面閒閒地把棋盤上的棋子撿回去,一面似是不經意地道:「朕聽說你這幾年兵法謀略學的不錯,明兒開始每日也給朕交一篇策論。」

  霍去病有些不解,神色微微緊張起來。

  劉徹道:「你隨便寫,朕也隨便看看。」

  霍去病眸光中光芒大盛,旋即大聲應諾。

  此後每日霍去病都會挑一樁軍事案例來分析呈給劉徹,如此過了一個多月後,劉徹忽地告訴霍去病不用再寫了。

  他直視向霍去病,目光中滿是欣賞和期待。

  「朕想歷練歷練你——」

  這話後面代表著什麼,霍去病自然明白,他驚喜之餘還沒來得及謝恩,就又聽劉徹笑著道:「朕有意叫你領兵,你意下如何?」

  霍去病大驚,他原先以為多半是放他到軍中,卻不想陛下上來就要他領兵。「臣願意。」

  劉徹笑了笑,一個自稱的改變就能見出霍去病的機靈勁。

  「你和朕再三強調對匈作戰中機動性的重要性,提出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迂迴穿插,對匈奴實行穿插包圍,從最薄弱的環節入手對其實行毀滅性打擊。

  朕以為可行,只是這樣的策略需要一支極為精銳的騎軍。

  你有沒有信心建立這樣一支精銳善戰的騎軍?」

  霍去病興奮的臉漲的通紅,響亮答道:「臣能!」

  答的不是盡力,也不是有信心,而是斬釘截鐵的我能!

  果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劉徹又笑了,「朕給你八百軍騎的量,人你自己去挑去訓練。」

  霍去病點頭,已然有些躍躍欲試了。

  劉徹最後又滿含希望地道:「朕希望下次再打仗時,朕能用上你霍去病。」

  霍去病鄭重其事地行大禮,而後緩緩退行。

  他知道這是從明天開始他就要出宮了,想再見陛下就得拿出切實的成績了。

  機會已經擺在他面前了,檢驗他是不是紙上談兵的趙過就在這一次了。

  翌日一清早,霍去病就出了宮,暠兒兄妹倆的馬術由李敢接了過去。

  這個嚴格卻又陽光的少年一走,便是阿嬌也有些不習慣,暠兒兄妹倆更是天天追著問去病哥哥還會不會回來。

  待聽說去病哥哥去了軍中當大英雄,兩個孩子才消停下來。

  霍去病組建八百悍騎的事進展的很順利,他挑的第一個人就是趙破奴,其次又在上林苑期門軍、羽林軍中選拔,不出半月便湊齊了八百騎兵。

  成天累日地在上林苑進行操練,李廣去看了一次回來都和阿嬌說後生可畏啊。

  阿嬌不免感慨霍去病到底是天生的將才,到了軍中才是真正的如魚得水啊。

  卻在思及前世霍去病的結局後,到底有些擔心,

  鋒芒太露,先傷的往往是自身。

  她的憂心未了,劉徹心下又添了一樁糟心事。

  淮南國的事劉徹交給了廷尉和河南郡,河南郡依法要查問淮南太子劉遷。

  劉安心中有鬼,又實在太清楚自己兒子,怕他去了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

  他有意起兵對抗朝廷,但到底下不了決心。

  正在猶豫間,天子有詔就淮南審訊劉遷,不必逮往河南郡了。

  這對劉安父子來說本是好事,但淮南國相對壽春縣丞順從劉安之意,而不及時逮送劉遷非常生氣,彈劾他犯了「不敬」之罪。

  劉安向國相說情被頂後,氣怒之下上書朝廷告淮南國相。

  廷尉奉命查究此事,按例來淮南國查問劉安。

  劉安害怕查問是假,捉拿是真,又有意起兵。

  劉陵勸他不可驚慌,若朝廷本來無意反倒露了馬腳,若朝廷有意則見機行事當場就殺死漢使繼而起兵也不晚。

  劉徹從淮南國中的密談得知了此事,便改派中尉殷宏赴淮南國向淮南王詢問。

  殷宏得了天子的囑咐,態度溫和,只詢問雷被一事,旁的多一句都不問。

  劉安便把心放了回去,按捺著沒有發作。

  殷宏還朝後,把暗中查詢的情況上奏。

  劉徹大怒,幾欲廢劉安王位。

  最終以淮南王劉安阻雷被從軍擊匈奴,削其兩縣。

  劉安被削地以作懲處後,非但沒加收斂,反叛之心反而更甚。

  明明天子已立太子,劉安作為旁支再無繼承之可能,劉安卻走火入魔地給自己心理暗示以為三四歲大的孩子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沒了。

  他異想天開地想到倘若天子駕崩,又沒有太子。

  他身為高祖親孫,自然比天子留下的那兩個庶子血脈高貴,說不得朝中諸臣還要使人來請。

  卻也不想想他比天子大了多少,天子怎麼可能會死在他前面?

  縱然有這等意外出現,也輪不到他來繼承帝位。

  凡是同劉安說太子康健成長的,劉安都大怒叫把人趕出去,說他胡言亂語。

  當然也不是沒有那等忠心之人,如伍被。

  劉安早年沽名釣譽時,最好禮賢下士。

  甚而還為了討當時掌權者太皇太后的喜歡,編纂黃老之書《鴻烈》。

  伍被便是彼時劉安門下千人中的翹楚,深受劉安重恩。

  眼見如今劉安是往死路上走,心下不忍,便用昔日子胥諫吳王,吳王不用其計而被迫自殺的故事諫劉安。

  劉安大怒,囚禁伍被父母三個月之久來逼伍被認錯。

  伍被逼得沒法,只得屈服。

  卻再也不肯為劉安所用,對淮南國事再不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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