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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厚賞

2024-07-19 10:52:25 作者: 斑之

  元朔改革僅僅一年就取得了非凡的成績,天下河清海晏,安穩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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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是置均輸一年所入的帛就達五百萬匹之多,更別提鹽鐵官營後帶來的數億計財政收入。

  農桑改革也是頗有成效,都鄙廩庾皆滿,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

  國家財政因為經年惡仗而造成的捉肘見襟困境,瞬間迎刃而解。

  桑弘羊進宮來都是喜氣洋洋地,阿嬌知道他總算是鬆了口氣。

  阿嬌倚在窗邊捧著一卷書慢慢地讀,耳邊傳來隔壁孩子們細細碎碎的讀書聲。

  裹著花香的南風溫柔和煦之極,吹在人臉上有些微微發癢。

  初春的陽光還不是十分有勁,但曬久了髮絲也有些微微發燙起來。

  阿嬌便合上了手中的帛書,起身去拉窗幔。

  天穹高藍透亮,樹梢之上晃動著一束極耀眼的白光。

  庭中大朵大朵的雍容華貴的牡丹花開得正艷,雪獅子一陣風地從庭中跑過。

  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而後低沉恭謹的男子聲音響起。

  「臣桑弘羊奉召覲見——」

  俯首案首間的劉徹淡淡地唔了一聲,在紫檀烏木筆架上擱下筆,好整以暇地望著進來俯身行禮的桑弘羊。

  「朕叫你來,是想問問你如今國庫的情況。」

  桑弘羊心下頓時有些不好的預感,覷著劉徹的臉色答道:「三百二十一億錢……」

  見著天子臉上露出滿意之色,便小心翼翼地勸道:「今年漲幅如此之大,主要是因為天下承平,又力行改革……」

  劉徹有些好笑又好氣,指著桑弘羊罵道:「行了,別擱那拿話暗示朕了。」

  桑弘羊立時俯身告罪道:「臣不敢。」

  劉徹嘆了口氣,道:「朕知道你的意思,天下需要發展,百姓需要安居樂業。

  朕又何嘗願意打仗——」

  他眸光霎時間如兩把利劍直射向桑弘羊,「但是人家都騎到你頭上了,你不把他打疼打哭能行嗎?」

  劉徹有些薄怒地把手邊的幾卷竹簡撇到桑弘羊跟前,語氣發冷地道:「看看吧——」

  桑弘羊撿起手邊的竹簡展開來看,他的眉頭也不禁皺了皺,上面寫的是匈奴右賢王多次襲擾攻擊朔方。

  劉徹見他看的差不多了,便又道:「河南之戰後,為了挽回損失。匈奴多次出兵反撲——元朔三年的夏天,三萬匈奴騎兵攻代郡,殺太守共友,殺掠一千五百三十二人。秋季入雁門,殺掠一千零十五人人。元朔四年匈奴又使各三萬騎攻入代郡、定襄、上郡,殺掠三千兩百零四人——」

  他眸光冰寒,含著怒氣道:「這都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朕發展繁榮國家不是為了給匈奴人當肥羊殺掠的!」

  桑弘羊默然。

  劉徹平復了下情緒,道:「朕已經下定決心,仗是打定了。

  朕叫你來,只是令你全力配合,也沒有問題?」

  桑弘羊一愣,囁嚅著嘴唇道:「當然沒問題……可……」

  劉徹不等桑弘羊「可是」就擺手道:「沒問題就行,退下吧。」

  桑弘羊深吸了口氣,只得恭謹退下。

  阿嬌見著桑弘羊的精氣神一瞬間就抽去了大半,無精打采地而去,便走到劉徹身邊道:「桑弘羊這個人天天和錢打交道,多少有點守財奴的毛病,你別和他計較。」

  劉徹心中還為桑弘羊不顧大局存著些氣,叫阿嬌這麼一說倒笑了。「你啊,就是個和稀泥的。」

  阿嬌把臉一扳,真心道:「陛下這話可就說差了,桑弘羊確實是有大才之人,就說他制的新幣,一經發行,盜鑄之風一時衰息。

  陛下不也是誇了又夸的嗎?

  能掙錢的人自然更明白其中的艱辛,小氣些陛下也該諒解些。」

  說到這個,阿嬌也是不得不服氣桑弘羊的經濟才華。

  前世六次幣制改革才換來三官五銖錢,今生竟然叫桑弘羊一步到位了。

  聽說桑弘羊為了做出滿意的貨幣來,廢寢忘食地在上林苑苦幹了幾個月。

  令鍾官直接掌管鑄造,技巧主刻范,辨銅負責原料供應及檢驗銅的成色。

  新幣選料嚴格,翻鑄之錢大小、式樣一致,真正做到重如其文。

  新的五銖錢不惜工本,私人鑄造很難,無利可圖,加之禁令嚴格,所以盜鑄之風一時衰息。

  貨幣混亂的問題得到解決,幣值以此長期保持穩定。

  她花蝴蝶一般地落下,抱著劉徹的脖子道:「再說了,那還不是一心向公,在給你省錢?」

  劉徹墨玉般的眼中有了些笑意,卻還是冷哼了一下,「這些膏腴子弟啊,始終都不明白國家的脊梁骨挺直了有多重要。

  一味發展,卻沒有鐵血之心,這是極為可怕的啊。

  而朕,就是要鍛造漢室上下的血性!」

  他揚聲吩咐門口的春陀道:「傳車騎將軍衛青、游擊將軍蘇建、彊弩將軍李沮、太僕公孫賀、代相李蔡、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即刻進宮覲見——」

  春陀聽著一連串的將軍名就知道陛下終於忍無可忍,決意反擊。

  他明白此中利害,應了聲諾便轉身疾步而去。

  阿嬌徐徐站起身來,笑道:「陛下要給將軍們動員鼓舞了,我便不在這耽誤陛下議事了,先帶著兩個孩子回去吧。」

  劉徹點點頭,想了想又道:「把暠兒留下,他是太子,自小就得耳濡目染這些事。」

  阿嬌楞了一下,見他堅持只得道好。

  這晚劉徹幾乎是天明才回,顯然是累狠了,睡得沉極了。

  阿嬌便也趁機放了兩個孩子一天假,讓他們和雪獅子玩個痛快。

  劉徹睡到下午才起身,用過午膳後一面和阿嬌在庭中看著孩子們玩耍,一面閒聊起昨天所議。

  「匈奴人不滿河南之地被大漢收復許久,自開年以來匈奴騎兵頻繁調動。

  依著朕的估計,匈奴人有意從朔方突破,直取京都。」

  他說這話時臉上面無表情,平靜的很,只有眸子中寒光怦現。

  「他們既然要打,那朕就想不妨將計就計,把他們狠狠地打疼。

  朕已命衛青率三萬騎兵從高闕出發,長程奔襲,奇襲右賢王。

  為了掩蓋這一意圖,朕令游擊將軍蘇建、彊弩將軍李沮、太僕公孫賀為騎將軍、代相李蔡為輕車將軍從朔方;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率兵從右北平出發,配合其行動。」

  他長嘆了口氣,仰頭望天。

  「先帝時晁錯就說,傾舉國之力來打匈奴,必克之。

  但願天佑我大漢!」

  話到尾音,雖然慷慨激昂,到底透出些擔心。

  畢竟在匈奴境內長途奔襲,而後在廣袤的草原進行大規模騎兵會戰,這其中的變數實在太多了。

  縱便做足了準備,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敢說大漢就是萬無一失地勝定了。

  劉徹也不能保證,但他需要比任何人甚至比衛青都要充滿信心。

  一旦他動搖彷徨一點,後果都是極其嚴重的。

  是以能聽著他這一點不安擔心的也就只有阿嬌,或者說從來都只有阿嬌能走到他心裡,聽他毫無顧忌地說這些朝政軍事。

  阿嬌握住劉徹的手,微微一笑,「這一仗我們勝定了,陛下還是想想怎麼給劉徹封賞吧。」

  劉徹也笑了,阿嬌心中他就沒有做不成的事。

  他攬緊阿嬌,「那嬌嬌說賞衛青什麼好?」

  阿嬌倚在他懷裡,笑道:「這是你該操心的事,慣會使喚我,我才不替你想呢。」

  說話間竟似乎捷報之聲已然傳來,正為封賞煩心。

  劉徹心中濁氣立去,哈哈大笑地道:「行,你說不,朕還能怎麼你?」

  等到了暮春時,前線傳來了加急軍報。

  彼時劉徹正帶著兩個孩子在庭中學騎馬,因著孩子還小,騎的便是現成的雪獅子。

  雪獅子從一歲大就跟在帝後身邊,什麼時候受過馬鞍轡頭的束縛,但見著兩個小主人高興,也只得咬牙忍著了。

  正是午後時分,陽光暖融融地,空氣中傳來春燕的呢喃細語。

  阿嬌站在廊下笑看著元暶,她在要上馬前抱著雪獅子的臉一個勁安慰它不要怕。

  雪獅子才不怕,是她有些怕吧。

  孩子還真是長的快,也變的快。

  元暶才四歲,卻已經脫去了小時的嬌蠻霸道,變得軟糯可愛了。

  春陀從殿外疾步跑來,見氣氛正好便略喘了口氣,才上前雙手呈上軍報。

  劉徹剛把元暶扶上馬,轉過身來取過帛書展開看。

  頃刻間,他的臉上就寫滿了狂喜之意,望向阿嬌道:「衛青勝了!」

  阿嬌也喜上眉梢,快步上前接過劉徹手中的軍報讀起來。

  衛青逐匈奴七百里,俘虜右賢王在內的匈奴王族十餘人,眾男女萬五千餘人,畜數千百萬。

  匈奴從此被分割成東西兩部,再無力對大漢京都造成威脅!

  實在是大勝!

  衛青果然還是和前世一樣能征善戰!

  劉徹心潮澎湃間,閉上眼仿佛就能見著迎風招展的漢朝旌旗。

  數萬騎兵滾滾向前奔去,煙塵飛揚中大地都跟著輕顫。

  寒光閃閃的軍刀,戰馬昂然的嘶鳴。

  …………

  劉徹霍然睜開眼,眸光中滿是喜悅。

  「即刻擬詔!派出使節!持大將軍印,至軍中拜車騎將軍青為大將軍,諸將皆以兵屬大將!馬上執行!馬上!馬上!!!」

  此次大勝,衛青以軍功拜為大將軍。

  至於從者,如常護軍傅校,擒獲敵王,封為合騎侯;都尉韓說,搏戰勇敢,擒獲敵王,封為龍頟侯;輕車將軍李蔡,擒獲敵王,封為樂安侯;校尉李朔封為陟軹侯,趙不虞為隨成侯,公孫戎奴為從平侯……

  天下震動,劉徹卻還猶嫌不足,跟阿嬌念叨了幾天還要再封賞衛青點什麼。

  阿嬌失笑,心想難怪說後世為將者都願生在漢武一朝。

  一來劉徹敢用人,用人就不疑,將在外不受絲毫掣肘,有全權處理之權。

  二來劉徹重賞將領,爵位財寶從不吝嗇。

  三來劉徹心胸廣大,絕無功高震主之憂。

  她輕舒了口氣,在劉徹懷裡找著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合上眼,「我的陛下啊,這人還沒回來呢,你就急得不行了。」

  劉徹笑著摟住了阿嬌道:「嫌我煩了是吧——行——不說了,等衛青回來的——」

  過了半月後,衛青終於在劉徹的期待中回到了長安城中,都還沒來得及回家見見身懷有孕的妻子,就進宮覲見。

  說起來,光是子嗣上的興旺,衛青就由不得人不去艷羨他。

  他和雪舞是元朔二年的正月成婚,六月時雪舞就有了喜信。

  元朔三年四月雪舞生下長子,取名為衛伉。

  這年十月雪舞二度有孕,元朔四年八月時生下次子,取名為不疑。

  今年正月再度有孕,如今已經都顯懷了。

  館陶每每說起雪舞,都對阿嬌很有些恨鐵不成鋼。

  「這才真是三年抱倆呢……」

  話到這想起阿嬌如今已經是三十三歲,生育風險太大。

  又想到陳午對她不知道說了多少遍要惜福,阿嬌如今一雙兒女長的健健康康便是萬幸。

  便又把話咽了回去,「要是這胎是個女兒就好了,雪舞也就兒女雙全了。」

  阿嬌有些好笑,她還能不知道館陶的意思。

  哪怕她此刻地位穩固,榮寵無限,無人可以撼動。

  館陶仍然還是要為她操心,為她不安。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劉徹也是這般想的,他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如賞衛青的幾個孩子為好。

  再加封衛青食邑六千戶後,又封長子衛伉為宜春侯,次子衛不疑為陰安侯,均食邑一千五百戶。

  如此厚賞,衛青又天性謹慎,當即便惶恐萬分地俯身拒不肯受。

  「臣能有今日,全賴陛下和皇后厚愛,才得以領兵打仗,堪堪做出了點成績。

  臣之兩子尚幼,未立寸功卻得以封侯並享有食邑,臣實在愧不敢受。」

  劉徹就知道他會堅辭,當下便不容他多說,斬釘截鐵地道:「隨你遠征將領朕已經全數論功行賞完了,你不必有什麼顧忌。

  何況,這就是該你得的。

  只是朕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給你不如給孩子們好。

  他們的父親為了漢室天下浴血奮戰,他們也該得著這份獨一無二的獎賞。」

  衛青見天子心念堅定,只得再三謝恩後方才誠惶誠恐地受了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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