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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沙參玉竹蒸鴨

2024-07-19 10:40:27 作者: 斑之

  頭天晚上劉徹給阿嬌許下了願之後,第二天就有宮女來量身要給做出行的皇后朝服。皇后出行,又是祭祀先祖,這么正經隆重的場合。自然得好好做幾套給皇后,但是皇后朝服得繡線走邊,墜珠描鳳。

  是不可能十天半個月就趕出來的,做出來還得叫阿嬌試試穿穿走走,有不合適的再改再做。按照阿嬌的理解,就相當於後世的高定吧。

  所以,她頗為配合地伸手轉身。給她量身的是一個眉眼平實的中年女官,一邊給阿嬌量尺寸一邊溫和地問阿嬌:「娘娘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

  朝服還能有什麼要求?這不都有範本嗎?

  女官的鼻翼處有些許雀斑,叫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親切。宮中多年,察言觀色是生存的基本要求。當下,她就補了一句:「婢子侍候娘娘日淺,尚還摸不准娘娘的喜好。不知娘娘,是喜歡內里繡什麼呢?」

  她又科普給阿嬌,太皇太后喜歡繡鶴、太后喜歡繡花。阿嬌一下就了解了。這就是另外一種消遣嘛,想了想,阿嬌說:「海棠,拿我那個貓的花樣子給女官。」

  也就是hellokity咯,阿嬌倒說不上多喜歡它。是只有面對後世這種東西的時候,才能感受到自己曾經活過的痕跡。日子久了,就連父母的音容相貌都要越來越淡了。

  她有些害怕,就在這裡留下一點痕跡吧。如果,保存的好的話,到了以後被當做文物挖掘出來。說不定史學界還要為神秘的hellokity大打口水仗,想想也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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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去取了樣子來給女官,她拿在手中看了看說了句新穎別致就躬身行禮退下去了。

  沒有一點的驚訝和好奇,沒有問娘娘難道你真的要繡這麼一個奇怪的貓在衣服裡面?甚至還誇了句,倒不是說宮裡的人就多見過世面。只是深知為上者尊,皇后說怎麼樣就怎麼樣,沒有她們說話的地方,更不要說發表意見了。

  也不能完全怪動不動就出幾個昏君妖妃,天天叫人這麼捧著。就是錯的看不慣的,都捧你說你太棒了。有幾個不暈頭轉向的呢?

  天冷起來了,要知道這可是一兩千年前的漢朝。沒有溫室效應,實在是冷的幾乎達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了。所以,阿嬌去長樂宮改成了五日一次。昨天剛去過,今天自然就不用去。

  還是挺閒的,阿嬌也不知道幹什麼好。最近跟著劉徹一起起早,剛開始還有點犯困,送完他回去再睡回籠覺。今天用完早膳後,就來了給阿嬌做新衣服新首飾的,要問意見要量身。折騰了一早上,也不能現在還回去睡啊。

  幹什麼好呢?

  海棠出去送人,木筆上前端了一杯熱薑茶遞給阿嬌。站到她身後給她捏肩,傾著身子問她:「娘娘,午膳想吃點什麼?」

  玉蘭和紫荊正在歸置阿嬌的首飾衣裳,聞言玉蘭提議道:「娘娘這天又冷又乾燥,上次太醫來還說多叫娘娘用點生津止渴、潤喉去燥的。當歸生薑羊肉湯,溫補的很呢。」

  紫荊也插嘴道:「玉蘭說的是呢,都說三九補一冬、來年無病痛。用點萊菔子粳米粥,下氣化痰,好消化呢。」

  她們幾個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阿嬌都饞了,也算把午膳定下來了。海棠臨出門去吩咐,阿嬌想起劉徹晨起有點肺熱像要感冒似的,又加了句叫記得給劉徹午膳上沙參玉竹蒸鴨,清清熱。

  想了想,從早到晚,她們幾個問的就是娘娘今天早膳想用什麼?午膳想用什麼?晚上陛下要來,要加點什麼嗎?再不然,就是娘娘這枝釵好嗎?娘娘新送來的衣服試一下身唄?

  說好的危機四伏的宮斗呢?

  怎麼一天到晚這麼平淡,不行不行,人要知足。怎麼能嫌攤子不夠大,要知道人一多是非就多。跟純古人玩心計,說不定哪天就被玩死了。衛子夫的孫子漢宣帝劉詢鍾愛元後許平君,但是呢,霍成君想當皇后,就給人家懷孕時下了毒。

  結果呢,一屍兩命。因為霍光是大將軍大司馬,手握重權。漢宣帝即便日後對霍家抄家滅族,也救不活死去的許皇后和沒有出生的孩子。

  權臣面前,皇帝忍氣吞聲的少嗎?傀儡皇帝還算好的,東漢質帝當面稱梁冀為「跋扈將軍「,次年即被他所毒殺。不過,漢武大帝光芒普照大地,倒不至於出現這樣的情況。

  但是後宮爭風吃醋、唇槍舌劍,不屬於正常嗎?也不知道以後等自己不住這了,換成衛子夫,後宮美人多起來會怎麼樣呢?

  阿嬌暢想著劉徹以後的熱鬧後宮生活,再跟著海棠玉蘭幾個學著描描花樣子,想著畫到劉徹的睡衣上。總給大帝這麼素著,以後史學界說不定又該研究為什麼大帝前期樸素後期奢侈?

  午膳時劉徹就見著了愛心午膳沙參玉竹蒸鴨,春陀特意叫上膳黃門擺在離劉徹最近的地方。劉徹微瞟了瞟春陀,春陀會意連忙上前帶著笑解釋道:「陛下,這是娘娘特意囑咐叫上的。說您早起咳了幾下,有點肺熱,這個清熱。」

  唉,嬌嬌啊。

  春陀仿佛都聽見劉徹心裡又得意又甜蜜的輕嘆了,他掩嘴輕笑退到一旁。自從娘娘進宮當太子妃以來,陛下整個人是變得越來越溫暖了。

  陛下性子好,他們這些伺候的人才能活的更久。

  他站到一旁看著侍膳太監嘗菜,撥弄著袖子裡戴著的一串暖玉手鍊。宮中朝內,也就皇后娘娘的賞陛下看著高興,所以他也就天天戴著。

  等到收拾膳桌上,一桌几乎沒有大動的菜中所剩無幾的一個玉盤就有些引人注目了。一個歲數不大的小黃門就好奇地問師傅:「師傅,這是什麼菜啊?陛下這麼愛吃,回去稟過少府下回還上唄。」

  討好了皇上,少奮鬥二十年啊!

  他師傅也不過就是個還沒有過而立之年的略微有點鷹鉤鼻的黃門,聞言笑了笑,和煦地說:「你看這個盤子,花紋和這些是不是都不一樣?這是皇后娘娘送來的,不是菜比比的菜好吃,是人不一樣。」

  小黃門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下,還真有不同。正常的玉盤燒的是龍紋,這個是鳳紋。他一邊接著收拾一邊沖師傅小聲說:「師傅,您真仔細,懂的真多。」

  他師傅看著這個活潑伶俐的小黃門,眼睛笑的幾乎眯到一塊了。太監嘛。無根之人。也就只有指望著在宮裡收個徒弟認個乾親把這以後的生活過的有指望一點了,像春陀那樣的大總管又有幾個?誰又知道他的日子是不是提心弔膽呢?

  早在殷商就有「寺人」,這是最早的太監。唐甄在《潛書》中這樣描繪太監:「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聽之不似人聲,察之不近人情。」

  這是說太監不光生理變態,連心理也變態。的確正如魯迅所說歷代的宦官中,冷酷險狠、大惡大奸之輩的確都超出常人許多倍。但追根究底並不是他們本是的錯,這是皇權的產物。更何況在歷史翻騰的浪花中除了趙高、魏忠賢之輩,也出過懷恩、張敏這樣的正直忠臣。

  其實更多的卻是像小黃門和他師傅這樣默默無聞一生的,對於浩瀚的歷史,他們只是光陰的碎片。細究起來,就是貴如一代皇后陳阿嬌,也不過史書上寥寥幾筆就帶過了她的一生。

  人活著,大多都會思考活著的意義和死後的存在感。但是,就是我們所在的星球也不過是滄海一粟,我們每個個體既是獨一無二的又是渺小到微不足道的。好活歹活,是青史留名還是遺臭萬年似乎都是一樣的。

  這麼說我們的行動選擇似乎都陷入了無意義的深坑,名利地位也沒有了去爭取的意義。但正如臧克家所說:「人生永遠追逐這幻光,但誰把幻光看作幻光,誰便沉入了無邊的苦海。」

  青年的豪情壯志到暮年的煙輕雲淡,一代又一代人陷入了這個循環。但是,活著是為自己活著,為什麼要一定要找尋到一個意義呢?為什麼一定要去找到自己的存在感呢?

  又不是上學時必須要交的一個作業,寫不寫答案又如何呢?

  阿嬌靜下來的時候總會思考這些雲山霧罩的哲學問題,思考來思考去,除了勸自己積極樂觀一點得不出更好的建議。兩世的她說到底就是一個涉世不深的小女生,最該有的就是飽滿的熱情和向上的活力了。

  如果自己不知道陳後的結局,不知道衛子夫,不知道長門宮。大概會放下心防,真正喜歡上劉徹吧。誰能真正拒絕他呢?

  東想西想的阿嬌花壞了好幾張花樣子,還是玉蘭機靈,看她心不在焉的,主動提出娘娘想畫什麼告訴她就行了。

  「繡個黃色的小豬吧。」豬為彘,是劉徹曾經的名字。秦為水德,照說漢滅秦應為土德。但自漢初到現在才在劉徹手裡由尚黑改成崇黃,這中間的曲折阿嬌也弄不清楚,不過想必他是喜歡黃色的。

  玉蘭四歲進宮,女紅的能力自然不是阿嬌這個幼兒園水平所能比的。她唰唰幾筆,縑帛上就躍然而現一隻憨態可喜的小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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