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有客
2024-07-18 19:05:15
作者: 故淵不思魚
等慕雲琅交涉完出來,門外空空如也,無奈嘆氣。他就知道!昭昭一定不會老老實實等著的!可他是真的有話要和昭昭說的啊!
慕雲琅如何想褚昭然自是不清楚,她毫無心理負擔地回了自己小院,銀花已經備好飯菜等在門口,見她進門立刻迎了上來。
「縣主今日怎麼回來得如此晚?可是學官拖堂了?」
褚昭然被「學官」一詞逗笑,這一笑,衝散了剛剛那段插曲帶來的不悅。
「什麼學官?那是內文學館的學士大人。」褚昭然糾正道,接著解釋起來,「並非學士拖堂,遇到了一點小事,耽擱了些時間。」
「小事?什么小事?」銀花追問起來。雖然褚昭然說得雲淡風輕,可銀花的心還是被提了起來,她感覺宮裡的事情,樁樁件件都透著彎彎繞,沒有哪一件是真正小事的。
褚昭然看著臉色原來越凝重的銀花,笑道:「真的是小事,定遠侯府的二姑娘找我麻煩,我和她爭論完,現在人已經被送到內文學館教習手裡學規矩了。」
她輕描淡寫將之前的插曲帶過,有了具體事情描述,加上銀花聽到定遠侯府二姑娘的名號,懸著的心頓時落回原處。
還好還好,定遠侯府而已,他家勢微,和祁國公府差遠了。
兩人說話間進了房間,褚昭然淨過手後,開始動筷子用膳。今天因為凌二姑娘耽擱了些時間,午膳後來不及換衣服上床午睡了,但褚昭然怕下午沒有精神,便讓銀花幫忙把頭上的釵環卸掉,她去側間的榻上歪一歪。
幾乎是剛剛躺下就被銀花叫了起來。褚昭然睜開眼,強制自己清醒過來。
「幫我把清涼油拿過來吧。」褚昭然對著正幫她重新插釵環的銀花吩咐道。
銀花應了一聲,手上動作加快,忙完後立刻轉身給褚昭然尋了清涼油過來。褚昭然伸手接過,從白瓷小罐中挑出一小塊,塗在太陽穴處,整個人瞬間清明。
她起身,將早上放在床邊的護膝拿了起來,把它綁在褲腿下,大夏天幫著棉花護膝,膝蓋馬上開始冒汗。
但也沒辦法,熱著總比膝蓋再受一遍折磨要好。真要把膝蓋跪出毛病,她哭都沒地方哭的。
下午實踐課依然沒逃了各種下跪叩頭,還有一些日常奉茶、捧硯的禮儀。教習們依舊嚴格,但凡褚昭然有一丁點沒做到位的地方,都要重新來過。
褚昭然在講堂里叩頭,門外傳來對面屋子裡教習的聲音,屋子大門都敞開著,偶爾轉身抬頭時,就能看到對面的情況。有幾次,褚昭然甚至和對面開小差的姑娘四目相對上。那姑娘看到褚昭然的眼睛,立刻低下頭,和她錯開眼神,好像多和她對視一眼,褚昭然就能吃人似的。
褚昭然心說至於嗎?可轉念想到凌二姑娘,又覺得這樣也挺好,她們怕她,就不敢過來和她接觸。這樣挺好,省得大家彼此彆扭。也省得再有人拿她是女官的事情奚落。
不過……除了應該再難找出一個像凌二姑娘那麼「天真」的人了吧。——褚昭然一邊對著空座位叩頭,一邊天馬行空地想道。
「褚侍中,今日就到這裡吧。」
教習張女官板著臉,聲音不帶一點起伏地下令道。
褚昭然以手托地,慢慢站起身,剛一站直,膝蓋就如針扎一般刺痛,她膝蓋一軟,眼前一黑,差點就栽倒在地。還好旁邊杜女官及時出手,扶了她一把,不然此時褚昭然已經倒在地上了。
「下次長跪之後,莫急著起身。」杜女官緩緩說道。
杜女官和其他兩位女官不同,她一般很少開口,都是由張、楊兩位女官發號施令,偶爾開口,也都是如此時這般,像鄰家姐姐般溫暖地關心提點。
褚昭然對她一直頗有好感。
「多謝教習提點。」褚昭然借著杜女官的攙扶,穩住心神後,鄭重道謝。
「不打緊。」杜女官笑得溫和。
「咳。」被晾在一旁的女官之一,張女官冷著臉,輕咳一聲,重新將屋內所有人的注意力轉到她身上,她雙手靜置小腹,身子直挺挺地立在那裡,下巴微微上揚,眼高於頂,一副傲氣模樣。
褚昭然每次看著張女官,總覺得十分違和,這個人口口聲聲在教授自己如何卑躬屈膝,如何做一個下臣、奴僕,可她自己身上卻傲氣無雙,比褚昭然這個出身世家的姑娘還要傲氣,這真的合理嗎?
張女官不知褚昭然心中所想,她隨意掃了眼還扶著褚昭然的杜女官,說道:「我們該走了。」
說完,她率先往外走去,那位楊姓女官緊隨其後,杜女官對褚昭然笑笑,趕忙也跟了上去。
褚昭然在她們身後,拱手作揖,「恭送三位教習。」
隨後,起身,慢慢往外挪去。
這一下午,褚昭然整個人渾身不知道被汗水過了幾遍,全身上下想是跑了一場馬拉松,連抬胳膊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連有護膝保護的膝蓋,都隱隱作痛起來。
褚昭然怕被在內文學館學習的、入宮侍選的姑娘們瞧出她的狼狽,強忍著痛意,裝作無事的樣子走出內文學館的大門,直到出了門,拐過門口小路的拐角,褚昭然這才「原形畢露」,扶著牆艱難往自家院子走去。一路上,她恨不得將自己臉都遮住,心裡不斷祈禱:「千萬別遇到人。」
可能是她的祈禱奏效,這一路她還真的一個人都沒有遇到,就連巡邏的金吾衛也不見人影。
院子大門半掩著,院子裡銀花正驢拉磨一般,來迴轉圈,眼睛不停地往門外看去。
褚昭然扶著門口院牆,看到這一幕不由笑出聲。聲音立刻把院中的銀花吸引,銀花抬頭看到是褚昭然站在門口,拔腿就跑了過來。
她一邊攙扶褚昭然,一邊衝著茶房喊道:「茯苓,快些把水送進來。」
說完,不等茯苓有沒有回應,她已經撩開門口的帘子,扶著褚昭然進屋了。
她把褚昭然扶到東次間的榻上坐著,榻邊早已擺好藥箱。銀花蹲下身,輕輕替褚昭然把鞋子脫了下來,此時褚昭然已經自己把褲腿撩起,把綁著的護膝解了下來。
因著出汗的緣故,護膝已經潮乎乎的。
銀花見褚昭然捏著護膝不撒手,說道:「我今日閒來無事,又做了一副新的。這副等會兒拆了,取出棉花,重新清洗一下。如今天熱,夜裡把護膝套和裡面的棉花放在院子晾上一夜,明早就幹了。」
褚昭然嗯了一聲,道:「辛苦你了。」
銀花一邊把藥油倒在手心揉搓,一邊笑道:「縣主和奴婢客氣什麼,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
褚昭然側身摸著護膝最上面那層錦緞,喃喃道:「哪有什麼應不應該。」這和打工一樣,拿錢辦事,按吩咐做好分內之事是應該,但超出本職工作之外,其他的,就各憑心意了。銀花熬夜替她備著這個,這份情她得記著,得承這份情。
「水來了。」
茯苓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她把一個裝滿水的銅盆放在榻前的腳踏上,對褚昭然邀功道:「大人,這水我試過了,稍微有些燙,你等會兒慢點入水。」
褚昭然不明就裡,轉頭看向銀花,問道:「這是……?」
銀花解釋說,這是拿來給褚昭然泡腳,緩解腿傷的。這是久跪後常用的辦法,一般下人都知曉此法。但她跟在褚昭然身邊,沒挨過罰跪的懲罰,昨天情急之下沒想起來這個辦法。還是今日聽茯苓說起,她才恍然。
褚昭然沒經驗,將信將疑地看著銀花幫她把襪子褪去,抬腳便要伸進盆里,被銀花攔了下來。
「縣主稍等。」
褚昭然看著她,腿翹在半空。只見銀花親自試了試水溫後,這才慢慢扶著她的腳入了水。
水溫滾燙,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快意順著腳心往膝蓋走去,不知是錯覺還是卻有奇效,片刻功夫,褚昭然便感覺膝蓋的痛感正慢慢消散著。
她暢快長嘆一聲。
銀花趁機將已經搓熱的手覆在褚昭然的膝蓋上……
「咚咚咚。」
院門被人扣響。
銀花不方便起身,便示意茯苓前去開門。茯苓起身而去,很快回來稟告:「大人,三殿下在外面。」
「三殿下?」褚昭然在心裡嘀咕一聲,這三殿下突然到訪有些奇怪,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你去瞧瞧。」褚昭然打發銀花出門。
銀花此時已經給褚昭然上好藥,她淡定地用帕子將手上的殘餘擦掉,問道:「可要請三殿下進來?」
褚昭然搖頭,「問清殿下來意,就說我今日不便,無法見客,請殿下暫回,改日我登門致歉。」不論是三殿下有何來意,她如今是女官之身,尊不下卑,三皇子來她的院子,傳出去只怕會惹閒言,如今侍選在即,她還是躲遠些為妙。
至於幫凌大姑娘打聽三皇子喜好的事,等雲舒進宮,再從長計議的好。褚昭然這般想著,卻不知這世間往往計劃趕不上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