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故人
2024-07-18 19:00:34
作者: 故淵不思魚
褚昭然轉過頭,就見不遠處一個白衣少年斜倚在樹幹上,兩手交叉疊在胸前,姿態慵懶隨性。見她轉過頭,少年直起身昂首闊步朝她走來。
晨曦光彩下,一個挺拔的身影迎著陽光而來。衣決隨著微風飄動,彰顯少年人的意氣風發。由遠及近,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面孔。
褚昭然怎麼也不會想到,能在這裡遇上隔壁鎮國公府鎮國公和長公主的幼子——慕雲琅。
這小子自幼無法無天,時常惹得鎮國公舉著棍子追著打,有次為了逃命翻牆躲到自己院子裡。
褚昭然想拒絕,但看著像年畫娃娃一般眉眼精緻的小朋友,她沒捨得。
就這樣,她的院子成了慕雲琅的避難所;慕雲琅成了她看著長大的小朋友。
一切都很和諧,直到三年前她和陳麟訂下婚約當夜,慕雲琅跑來告白!
直到現在褚昭然都還記得那夜的風將她吹得有多凌亂——我拿你當晚輩,你他喵的想娶我?
弟弟,姐姐比你大好多好不好。
褚昭然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可能拒絕的有點狠……自那之後,褚昭然再沒見過慕雲琅,只聽說他離開了京城。想不到,再見面少年長得這麼出眾,簡直吊打內娛小鮮肉!
褚昭然低頭看了看自己——連日奔波下衣服滿是塵土不說,下擺不知什麼時候被劃破,隱隱露出白色的褲腳,不用照鏡子都知此刻怎一個狼狽模樣。
這場面,就像是被拒絕的王子和落魄灰姑娘重逢的畫面……褚昭然心裡一陣發毛,她怎麼會往怎麼惡俗的方向聯想。
褚昭然皺著眉苦大仇深的模樣被慕雲琅看在眼裡,原本少年不自覺上揚的嘴角落了下來,眼底欣喜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來。
隨即嘲諷語氣加滿,「三年未見,汝寧縣主風采可不如當年。你那個未婚夫呢?當初走得急,忘了看看我是輸在什麼人物手裡。叫你連多年情分都不顧了。」
褚昭然伸手扶額,有些無奈地想:這深閨怨婦的口吻,別是還想吊在自己這棵歪脖樹上吧?
不行不行,她得引導少年「迷途知返」。
就在她準備開口時,慕雲琅卻先一步有了動作。
他稍稍俯身,那雙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對方,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拖著尾音的調子帶著微微戲謔,「以為我還喜歡你?」
少年近在咫尺,帶著溫熱的氣息,夾雜著春風拂到褚昭然的臉上,好似三年前那晚的風再次席捲而來。叫她沒來由地亂了呼吸。
「兒時戲言,我可不曾放在心上。」
少年清冽的聲音再次響起,頓時將褚昭然面前的風驅散,她鬆了一口氣。
看著直起身的少年,十分欣慰地想要拍拍慕雲琅的頭——沒拍到。這小子竄得太猛,最後只能改為拍拍這小子的肩膀。
「不放在心上才好!我也不曾放在心上過。」
慕雲琅偏頭,只看到肩頭迅速移開的殘影,眉心緊皺。饒是預料到褚昭然會是這樣的反應,他還是覺得胸口有些悶。
好半天,才從這種感覺中掙脫出來。這才發現,褚昭然已經在十幾步開外的一處河堤殘垣旁了。
腿比惱快,等他反應過來時,人已經站在褚昭然身後了。
看著她用套繩在斷裂的河堤上,來來回回地比劃,一邊嘟嘟囔囔一邊在薄木板上記著數字。奇奇怪怪的字符,慕雲琅一個都沒看懂。
「你不問問我,為什麼來此地嗎?」
褚昭然頭也不抬,「這是你的自由,我為何要問?」
慕雲琅氣到無言,這個褚昭然真的是一如既往的不解風情。氣歸氣,他拿褚昭然沒有半點辦法,畢竟褚昭然更不解風情的事,他都見識過了。
「我來給你幫忙。」慕雲琅自己給出答案。
這回,褚昭然停下手裡的動作,抬起頭,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仿佛在問:不是不喜歡我了嗎?
面對褚昭然探究的目光,慕雲琅抬手摸了摸鼻頭,略有些心虛地解釋道,「我們兩家比鄰而居,老國公又是我舅舅和母親的授業之師。我聽說褚叔父的事時,恰好路過此地,便來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褚昭然站起身,哥倆好一般地拍了拍慕雲琅的胳膊,「有心了。」
慕雲琅還等她下一句話,結果她說完這句,人就轉身走向下一個斷裂的河堤了!
沒了?
看著褚昭然專注研究斷堤的背影,慕雲琅忍不住在心底咆哮:這合理嗎?!誰聽聞旁人千里迢迢前來相助,不該感動到投懷送抱嗎?一句「有心」就沒了?!
慕雲琅十分不甘心地追了上去,「你就沒什麼要我幫忙的嗎?」
褚昭然搖搖頭。她上輩子是一名建築師,對這堤壩多少有些了解。
這堤壩,建在河流兩岸由土石夯實而成的,叫堤,又稱為河堤。橫跨兩岸,建在河床上的是壩,也稱大壩。
現在岸上河堤部分受損程度較小,可以很清楚地測量出數據,和她當時從父親那兒抄繪的圖紙數據一樣。可以排除結構數據的問題,至於建造時夯土有沒有問題,得找經驗老道的匠人確認。
整個堤壩,最嚴重的在大壩,原本修建大壩的位置,現在已經是一片廢墟了,想得到結構數據,得下水……
想到這樣,褚昭然眉眼彎彎,露出一個狡黠的笑,衝著慕雲琅勾了勾手,「兄台,下個水?」
慕雲琅看看波光粼粼看不見底的河水,看看淺笑盼兮的褚昭然,差點就答應了。奈何他心有餘而力不足,苦著臉,十分糾結道,「你知道的,我不會鳧水!」
褚昭然撇撇嘴,「我想著三年未見,說不準你脫胎換骨,學會這項技能了呢。」
慕雲琅被噎得紅了俊顏,沒好氣地道:「對不住,讓你失望了!」
「知道就好,靠邊!」
靠不了別人,只是她憑著三腳貓的本事下水了。
褚昭然乾脆利落地把靴子脫下來,運一口氣,就要往河裡跳。
她人還沒出去就被慕雲琅一把拽住了胳膊,「你瘋了?你之前連水邊都不肯去……現在是準備以身獻祭、替父伸冤嗎?」
褚昭然無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略有些嫌棄地道:「我怕水,不代表我不會水。」
慕雲琅皺著眉,仍舊一臉擔憂,顯然並不相信她的說辭。
褚昭然欲哭無淚,這人設立的太好也是個問題。當初她穿越過來,發現這二次投胎的技能點實在太滿,無論是祖父還是外祖父都是響噹噹的人物,父族母族在京城的勢力都首屈一指,原身還得皇后親封縣主的爵位。
憑著她多年看小說的經驗,這種身份最容易遭遇來自宮斗或是宅斗的危險,為了保住來之不易的新生命,褚昭然制定了後來被廣為流傳的「兩不原則」。私底下,默默在諸如游泳、騎射上下功夫,以預防不時之需。
但這前因後果,實在不好解釋給慕雲琅聽。
想了想,褚昭然用手掰開慕雲琅的手指,將他往旁邊推了推,「我是京城第一怕死鬼,絕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你且瞧好了。」
說完,她在原地開始做拉伸運動。簡單活動身體後,雙手合攏舉過頭頂,以魚躍的姿勢,頭朝下入水。朝著大壩方向游去。
大壩整個部分,塌的塌陷的陷,形成一大片斷壁殘垣,
褚昭然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扎進水底,她得看看水底的情況,好確認到底是壩基還是壩體出了問題。
岸上,慕雲琅看著褚昭然整個人鑽進水裡,眉毛皺在一起,雙手不自覺握成拳頭,探著脖子想要看到褚昭然的情況。
可水面寬闊,除了泛起的漣漪,未見她的身影。慕雲琅的心整個揪在一團,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水下,褚昭然簡單檢查了一下大壩的情況,游到一處尚能看出是壩基承重的牆體部分,她想推測一下結構。
她前前後後測了幾次壩基各個部分的尺寸,和原來圖紙上的分毫不差。
可見不是尺寸上出了問題……
褚昭然還想再探究,但肺部的氧氣已經到了極限,她只能先浮出水面,換口氣。
水下繞了幾圈不知方位的她,探出頭,才發現自己此時離下水的岸邊沒有多遠距離。
就見慕雲琅神情緊張地盯著水面,見到自己後,鬆了口氣,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來。
可旋即,他笑容韁在臉上,瞳孔瞬間睜大,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