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當眾退親
2024-07-18 19:00:31
作者: 故淵不思魚
乾化十三年四月初十,天氣還未完全轉暖,京城的寒風尚能通過夾棉的冬衣吹得人打哆嗦。
祁國公府內,國公夫人魏氏正和三房夫人蕭氏窩在花廳說笑打發時間,
丫鬟突然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不好啦!陳舉人上門退親來了!帶了好多人在府門前鬧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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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房夫人瞬間沒了笑容,這陳舉人可是她女兒的未婚夫婿!
她腦子瞬間一片空白,臉上血色全無,顫抖聲音道:「這該如何是好!這樣大張旗鼓,昭然以後怎麼做人啊!」
國公夫人魏氏放下手中的物件,站起身對著滿院的僕役,當機立斷道:「怎會在府門外鬧起來?快把人請進來!再派人看看國公爺下朝了沒有,給國公爺……」
「他不可能進來。陳麟這般大張旗鼓,是想借著退親一事叫全京城人看我笑話。不達目的他怎會罷休。」
順著聲音,就見一個俏麗的少女靈動蹁躚地沿著遊廊走了過來,將魏氏的話直接打斷。
少女不是別人,正是被退婚的主角——褚昭然。
「兩位長輩莫急,既打上門來,且叫我親自會一會!」
說罷,褚昭然轉頭快步朝外走去。
就聽見身後蕭氏高呼:「回來!你一個孩子怎好獨個兒面對這種事!」
褚昭然裝作沒有聽到。
想當初她加班猝死,再一睜眼,變成嬰孩來到這異世,安安穩穩活到現在,兩輩子加起來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紀。
一個借退親打壓人的渣男,她分分鐘收拾了!
祁國公府大門前,此時十幾個家丁打扮的男子正放開嗓子齊聲喊道:「褚家大娘,性格乖張,不通文墨,膽小怕事,非賢妻之選。今日江南陳家三郎特來退親!」
這樣大聲吵嚷之下,不但引來不少路人,連隔壁鎮國公府的下人都跑了出來。一時之間,國公府門前聚集了好多人。
眾人議論紛紛,有人奇怪地問:「褚家大娘?那不是京城第一美人汝寧縣主嗎?怎的會被未婚夫這般羞辱?」
「這第一美人不假,可也是京城第一怕死鬼,美則美矣,毫無新意!」
「怎麼講?怎麼講?」
「這汝寧縣主,曾傳有兩不原則:一,騎馬射箭登高望遠,這樣危險的事情不做。二,凡有水的,在高處的,這樣危險的場所不去!而且十幾年如一日,從無例外……」
眾人正說著,公府側門被打開。
褚昭然款款走了出來,目光一掃,立刻鎖定了鬧事的家丁前面那輛平頂獨駕小車。
車簾掀起,車上坐著一清秀男子,男子正是汝寧縣主的未婚夫——舉人陳麟。
此刻陳麟正抬眼看著國公府門前那塊金字牌匾——祁國公府,先帝御筆親書的四個字。
京城公府十餘座,有此殊榮的唯有祁國公府一份,何等輝煌。
可惜,自三年前,兩朝元老,一朝帝師的老祁國公故去。國公府分成了三支,老大武將出身奉命鎮守邊關,老二作為嫡長子繼承家業,與老二一母同胞的老三則在工部混著。
兄弟三人,比不上老祁國公一人的聖眷,公府的榮光一日比一日黯淡……
昔日看著那塊匾額無限憧憬的陳麟,此時則滿臉不屑與嘲諷。今日事成,這破落公府他再不放在眼裡。
陳麟沉浸在思緒中無法自拔,周遭看客卻被身穿月白對襟長裙的褚昭然美到失了神。
那模樣,雖沒有半分粉黛裝飾,卻宛若神仙妃子。美人在前,眾人再沒了指摘批判,恨不得自己代替那陳舉人娶了佳人。
陳麟雖不是第一次見到褚昭然那張美艷的臉,可他還是控制不住地心跳漏了半分。如果不是為了攀上更高的枝,他還真捨不得退親。
褚昭然看著被人群圍在中間的馬車和隨從,輕輕抬手,對身後的家丁下令道,「把他們拿下!」
手拿棍棒繩索的家丁魚貫而出,沒給那些扯著嗓子大喊的隨從一點反應的機會,乾脆利落地將他們綁了起來。
見狀,陳麟大喊道:「褚昭然你要做什麼?以權壓人嗎?你信不信我去有司衙門那裡告你去!」
褚昭然哼了一聲,「我乃朝廷親封的二品縣主,這些人直呼我名諱,詆毀我聲譽,以下犯上。按照我朝律法,我有權壓送他們見官。陳舉人熟讀律法,不會不知道吧?」
說完,對著家丁揚了揚下巴,「帶走!」
周圍鴉雀無聲。
在場的看客,任誰都沒想到,被人當眾退婚的褚昭然非但沒有羞愧到躲在府里不敢見人,反而大刀闊斧地治起罪來。這樣彪悍的女子,還是京城傳說的第一怕死鬼嗎?
陳麟急忙從馬車上跳下來,攔住公府家丁的去路。
「褚昭然,若是這些話是憑空捏造,你自可以將他們送到衙門。但他們所言,哪一句不是你的真實寫照?」
他伸出手,一一細數起來。
「先說膽小怕事,你那大名鼎鼎的兩不原則,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京城貴女喜歡詩會,常常以文會友,而你常年躲在府里,只知吃吃喝喝,未見你作出半篇詩文。你敢說自己不是不通文墨嗎?至於性格……作為你未婚夫婿,我難道還不了解嗎?」
幾句話的功夫看熱鬧的人又多了不少,頂著眾人各種打量的目光,褚昭然唇角勾起,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
「你既列舉出來,我不一一辯駁了去,倒顯得我心虛了。」
說著,她昂首挺胸,端出世家貴女的儀態。
「我有所謂兩不原則不假,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父母生養我一場不易,我珍惜性命何錯之有?祁國公府以書香傳家,家中僕役皆通文墨。陳舉人只在長輩見證下與我見過幾面,不曾目睹我習字作文。僅憑未見我文章,就妄斷我不通文墨難以立足吧?至於你所謂第三點……」
褚昭然故意頓了頓,玩味一笑,「你連我是否讀書習文都不知道,還敢篤定我性格如何嗎?」
話音落下她收斂臉上的笑意,對家丁揚手,「送去有司衙門,誰若阻攔便是共犯,一起押走!」
陳麟站在原地,看著公府的家丁把人扭送走,雙手化掌為拳,以此平穩自己的心態。他倒是低估了褚昭然,一個向來沉默寡言之人,竟能如此巧言善辯,倒叫她占了上風!
褚昭然居高臨下,清楚地看到陳麟的眼睛在滴溜溜亂轉,像是在想什麼壞主意。她也不急,靜靜地陳麟下一步動作。
「這男女婚事,講究你情我願。這兩情相悅喜結連理是佳話。可,好聚好散也是佳話。就拿昭平公主和輔國大將軍來說……」
陳麟造謠不成,換了招數,準備引前人典故。
可他剛提起個話頭,就被褚昭然厲聲呵住。
「住口!昭平公主和輔國大將軍當年退婚,是輔國大將軍東征不知歸期,害怕公主受生離死別之苦。兩人有商有量地處理了這樁婚事,自然可成佳話。而你——」
褚昭然故意拖長音調,沖陳麟冷冷一笑。
「不告知家中長輩,貿然將長輩定下的親事推翻,此為不孝之舉!不顧臉面在門外吵嚷,將退婚一事鬧得人盡皆知,這是對我祁國公府不敬之意!縱仆誹謗,毀我聲譽,行不義之事!如此不孝不敬不義,如何能與公主和將軍之事相提並論?」
「說得好!」
褚昭然這番話,說得是鏗鏘有力,字字珠璣,叫看熱鬧的眾人忍不住拍案叫絕。
看熱鬧歸看熱鬧,孰對孰錯他們還是分得清的!
眼瞧輿論開始倒向自己這邊,褚昭然嘴角慢慢上揚。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整齊劃一的甲冑聲,由遠及近……
「傳聖人口諭:工部侍郎褚湛疏於職守,致河南道堤壩坍塌,棄萬千百姓性命於不顧,即刻壓送回京問罪,祁國公府就地圈禁。」
幾十個字,短短几句話,卻像是一道驚雷劈在褚昭然身上。
自己父親任職工部侍郎多年,一直勤勉怎麼可能落下個疏忽職守的罪名呢?
這不到河水泛濫時節,堤壩又怎會突然坍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