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3、南方的風
2024-07-18 17:11:46
作者: 伴讀小牧童
觀察員是有輪換制度的,因為一個人在某個地方時間太長了,會產生感情從而導致不可知變化,最長期限是五年,而谷濤這次是主動請求換班。互助會將會在他離開之後更換一個觀察者頂替他的位置,並且一直持續到下個輪換旗為止。
而谷濤在將畢青送回到臨安之後,也就是該和這個世界道別的時候了。
當然,道別並不是永別,這裡的信標已經被記錄在案,未來谷濤隨時可以回來看看,但至於究竟什麼時候,那可就說不清楚了,畢竟進入保護區文明的手續極複雜,谷濤也不好老走特殊通道,所以……有機會再來吧。
不過這個有機會並不是像那些「有機會請你吃飯」「有機會去找你玩」這種委婉的訣別,他是真的打算沒事再回來看看的,畢竟這個世界雖然落後,但卻是自己親眼看著發生歷史分歧的地方,後續的發展還是很值得關注的。
馬車停在臨安城外十五里的小鎮上,畢青又是生病又是鬧著要吃這個吃那個,反正就是不肯再前進了,大家其實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也沒人去拆穿她,就任由她使著小性子,能拖一天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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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有些事終究是躲不過去的,樹葉終究是要黃、冬天終究是要來、被子終究是會破,年關就在眼前了,小鎮上的人們都已經為即將到來的新年而忙碌了起來,甚至外頭的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專屬於這個節日的氣息,官道上車水馬龍,儘是在外做生意返鄉的人流,仿佛不管隔了多遠,在這一天不回到家那這一年就算是少了些什麼似的。
畢青早晨看到第一場雨下來了,她就知道自己再也躲不過去了。
馬車再次上路,她並沒有像離去時那樣催促著快一點再快一點,反而不停的找這樣或者那樣的理由來耽誤行程,方便一下、肚子餓了、那邊風景真好、那頭耕牛尤其可愛、那片稻田形狀好傻之類的。
但有些事,最終還是不可避免,他們仍然在午飯過後抵達了臨安城,一個充滿了節日喜慶的臨安城,一個沉浸於團圓氣氛中的臨安城,城外依舊熙熙攘攘,潮濕的風吹動著酒館的幡子,帶著一種特別的氣息。
畢青下了馬車,但手仍然死死攥著谷濤的衣角不肯鬆開,哪怕前面不遠處就是自家的大門,但她卻始終不敢再往前一步,因為她知道,這鬆開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牽上了。
「師父……」
她哭成了個淚人,拽著谷濤的衣服低聲哀求:「你不走好不好,不走好不好……」
谷濤蹲下身子幫她把眼淚擦乾,拍著她的頭說:「好了,不哭了。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以後說不定哪天我突然就回來了呢。」
畢青不信,她不知道師父會不會回來,因為她看過了天地有多麼大,這一去山高水長,再見遙遙無期,可是她已經習慣躲在師父的羽翼下遮風擋雨了,仿佛有師父世上便再無難事。
「你該長大了,以後的日子你要一個人好好的照顧自己,以後你會嫁人,也會有自己的孩子,你不希望你以後的孩子知道你是個好哭鬼吧。」谷濤從脖子上解下自己的圍巾圍在畢青的脖子上:「東西都帶好,別忘了什麼,鴿子和馬都留給你了。」
「師父~~~」
畢青抱著谷濤的胳膊哭啞了聲音,而谷濤只是笑著等她哭夠了才起身:「去吧。」
也許真的該到分離的時候了,畢青依依不捨的鬆開了手,轉身往家門方向走去,她一步三回頭,淚水早已經將衣襟濕透。
走到門口時,她再次回頭,谷濤仍然站在原地朝她揮手,畢青下意識的要往他的方向奔去,但谷濤卻輕輕搖頭制止了她,然後笑著轉身帶著六子離開。
畢青目送著谷濤消失在繁華的臨安城中,她全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乾了,匍在門上緩了好久才慢慢拍打了門環。門裡的家丁打開門看了一眼,仔細分辨了一圈之後,突然激動的喊了起來。
「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
而這時已經去往交接地點的谷濤,嘴上叼著一根香菸糖輕輕咀嚼,他全程一言不發。
「你也很捨不得對吧。」六子眼睛紅紅的用胳膊肘懟了他一下:「這也太殘忍了。」
薇薇輕輕抹了一把眼淚:「我挺捨不得她的……」
「捨不得就要把孩子一輩子留在身邊嗎?」谷濤一邊咀嚼著糖一邊看著天:「如果說相聚是生命的意外,分別才是生命永恆的主題曲。看過風霜看過春光看過山看過水,你們看過誰能只相聚不分離嗎?母子也好、父女也好、兄弟也好、情侶也好,相聚是意外分離是定數,總有一件事總有一天,人跟人是會分離的呀,也許是死亡也許是顛沛也許是陰差陽錯。嘴上說的永不分離,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骨灰揉在一起裝進高壓密封艙扔進無垠的虛空。但生命,只有分離是永恆呀。」
一番話說出來,六子的眼淚都掉下來了,薇薇更是坐在那默默垂淚。
此刻,大包小包回到家的畢青正在哥哥、父親的簇擁中緩緩平復了情緒,她開始簡單講述起了這兩年時間的見聞,而與此同時趙性也得到了畢青回來的消息,他甚至連新年祭祀都不管了,扔下東西拔腿就往外頭跑,後頭的禮部官員吭哧吭哧的追,可到底卻是沒能追到……
趙性換上便服,連馬都沒空騎,在叢叢春雨中直奔到了畢青家中,甚至都沒走正門而是鑽了過去經常鑽的那個狗洞,一身泥水的出現在了畢青的面前。
看到這樣狼狽不堪的趙性出現在自己家中,畢將軍人都嚇懵逼了,他連忙呼來下人幫大宋首席執政官整理衣冠面容。但趙性卻根本顧不得那麼多,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鑽,毫無身為君父的樣子。
「哎呀,別煩了,青姐姐呢?」
「官家,青兒在裡屋呢。」
趙性甩開老將軍急匆匆的往屋裡鑽,但剛進去就看到畢青坐在浴盆里正在沐浴,小房間裡香氣瀰漫,旁邊的丫鬟看到趙性時,嚇得尖叫了起來。
「出去。」畢青眉頭一皺:「成何體統!」
趙性乖乖的灰溜溜的退回到了門口,然後就席地而坐,隨手抓起一個侍女端來的糕點就往嘴裡塞,然後隔著一道門喊道:「青姐姐,你可算回來了。」
畢青悠悠的說:「是不是指望我就不回來了?」
「哪能呢……我可給你準備了可多的東西了,還有……那個什麼,春祭時你可要來啊,鳳冠都準備好了。」
「憑什麼?名不正言不順的,不去,不稀罕。」
「別啊……青姐姐……別啊!」趙性都急了:「你都兩年沒回來了,咱倆大婚的日子都耽誤兩年了,再耽擱下去,你都要成老姑娘了。」
「哈?」畢青冷哼一聲:「好你個趙性!」
一聽到這個稱呼,趙性立刻感覺到大事不妙,心頓時涼了半截,他支支吾吾的說:「誤會……誤會呀!」
「誤會?呵呵,我怎麼就那麼不信的。」
而此刻,正在路上的谷濤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旁邊的六子不解的問道:「你突然發什麼神經。」
「沒,我就是在同情趙性那個小兔崽子。」
「為什麼?」
「他恐怕這幾天要倒血霉。」
「怎麼說?」
怎麼說?畢青是什麼人?谷濤的弟子、雙手奉上燕雲之地的人、打破蒙古人的戰局的參與者,萬民心中最牛逼最強悍的皇后,這牛逼可都是趙性吹出去的,而且谷濤的威嚴擺在這呢,就是給趙性一個膽子他也不敢凶畢青一句。再加上畢青這兩天心情不好,一個年輕女孩子心情不好會幹什麼?那可是真的要人命的。她不會去作父兄,能折騰的不就剩下了一個趙性了麼?
皇帝怎麼樣?畢青見過的皇帝多了!見過完顏璟酒醉說胡話,抱著小太監說朕離不開你,見過鐵木真被按在地上打得哭爹喊娘,一個皇帝還能嚇得住她?大不了下令宰了她啊!敢麼?就問敢麼?今天下令說不明第二天趙性就被掛牆頭曬臘肉了。
再加上這宋朝的皇帝啊,耙耳朵是遺傳的,所以這幾天趙性不倒霉誰倒霉?
「下次回來,要是小東西生了孩子就好了。」六子晃著腳丫子說道:「我特別喜歡小孩子。」
這個話題包括谷濤在內,誰都不敢接,因為六子不能生……孩子對她來說就是個禁忌,隨著年齡的增長,她想要孩子的想法就越來越濃,但她真的生不出來,所以誰開這個玩笑她都會炸毛。
「等下次如果她生了孩子,你過去給她孩子起名吧。」
「他老公可是皇家,能讓?」
「敢不讓?」谷濤笑著說道:「為了這個名字,老子把這大宋掀了又怎麼樣。」
「哈哈哈哈哈……你要當皇帝,一定是個超級昏君加暴君!」六子笑得花枝亂顫,心情一下子就平復了。
谷濤聳聳肩:「所以皇帝讓給弟弟當了唄,我太感情用事了,不能當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