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一人（下）

  這次襲擊勢在必行。他們根本就沒有什麼選擇的空間。班傑明三人和麥基所站的位置不同。他們之間的理念差距自然也是相當大。班傑明他們三個是想要趁著這個機會讓自己獲得進身之階。同時如果可以，也要儘可能的保證自己手下人的安全。

  畢竟他們既然是手下的老大，那麼就要對手下們充分的負責。而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責任感，除了先天的那些良心之外，更多的還是因為他們和自己的手下們朝夕相處。

  大家絕對不僅僅是上下級的關係，更是朋友，甚至可能算是親友的關係。

  這樣的情況下，讓他們選擇放棄自己的朋友和親友，算是一件相當殘忍且不能被接受的事情。

  

  但是麥基和他們三個不一樣。麥基其他人沒有這樣長時間的相處帶來的情誼。所以在做出犧牲他們的這種決定的時候，他雖然感到沉重，卻不會真的感覺到難受。

  而他更關注的，則是其他人對於整個魔法國會的看法。美國的魔法國會本身就因為成立的最晚，沒有什麼底蘊，一直以來在整個巫師界的話語權比較低。

  如果他們很長很長時間都得不到什麼可靠的戰果的話，原本好不容易借著正式和英國老牌貴族們混在一起提起來的威信，又會被打掉不少。

  他們好不容易得到的東西，又怎麼能夠輕易的放棄。

  在麥基看來，這樣的犧牲是非常值得的，畢竟他們為了取得現有的地位，已經犧牲了很多人和犧牲了很多的時間。在這其中犧牲的人甚至無法以『百』來計數。而犧牲的時間更是要用『代』來做計算。

  為此，再犧牲幾個人，也顯得不是那麼讓人在意了。

  麥基坐在營帳當中，自己喝著酒。他很清楚，那群人肯定是看他不爽的。畢竟他在這裡只是打打嘴炮，而那些惡事，則是他們要實打實的去干。

  不過也沒關係。他只要還在這裡坐著，那就是給班傑明三個人一個具體的仇恨轉移目標了。如果只是單純的用一封信來下達命令，自然也能夠達成一樣的目標。但是那樣的話，這些被迫踏入險境的傲羅們，想要把仇恨轉移到一個不算完全存在的實體的身上是有些困難的。

  命令是上邊下達的，上邊是誰？

  最終，仇恨最多還是要落在班傑明他們三人身上。可以說，他們三個的仕途，不管之前如何，之後肯定是結束了。

  「你就算是主動去幫助他們，也得不到他們的認可和感激。他們不會懂得你的良苦用心的。」

  麥基想起了當時那位前輩跟自己說的話，久久無言。

  應該說，他從來都沒有渴求過別人的理解和感恩。包括現在也是一個樣的。

  「我只求自己問心無愧而已。」

  麥基喝著茶，低聲自語道。

  如果讓這三個有能力，也有擔當的傲羅承擔對他們來說如此沉重的代價的話，那麼麥基的良心多少有些過不去。所以他才會在命令通過之後，主動選擇成為領導者，來傳達這個命令。

  最終，他也沒有說出自己獲得的那個命令，而是跟引導他們自己做出這樣的決定。這是為了看看，這三位到底值不值得他在之後的事情里保下來。用來作為自己人。

  現在看來，三個人都可用。而班傑明算是一個有良心，有道德的人。只要能夠獲得他的認可，那麼他大概率會非常的忠心。是一個值得收攏的人。

  「雖然不知道這一切的一切，背後到底是有誰在推動，又是為了什麼而推動。但是有一點還是可以確定的。」

  麥基低聲細語：「加強自己手中所掌控的力量，不要讓地位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空有地位而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力量就就像是孩童持金過市。只會招來惡意和覬覦。

  他很年輕，手頭也確實沒有太多的積累，而坐的位置也高。不管是為了更快的坐上更高的位置，還是在可能會發生的大變革當中保留自己的一席之地，足夠強大的勢力，還是需要的。

  「百特·恩維……希望我沒有信錯你吧。」

  他回想著當時百特·恩維和自己見面的時候，那副誠懇的模樣，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忐忑的。他和百特·恩維也算是老相識了。曾經的恩維看起來是那麼的驕傲。而現在再見面的時候，驕傲已經收斂了，而藏在恭順和禮貌之下的，還有那讓他感到畏懼的瘋狂。

  ………………

  「不管怎麼說，事情還是要做的。」

  班傑明三人回到自己的營帳當中之後，頗有幾分無力的說道。

  「這個大家都知道，也都明白。」

  艾克托爾想了想，但是最終還是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其實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是會不會根據這個所謂的道理去做事，這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們又怎麼會不知道現在應該做些什麼呢？但還是那句話，屁股決定腦袋。很多時候，他們沒得選。哪怕是真的擊敗了聖徒，但是如果在程序上有違規的嫌疑，那就有可以被指摘和攻擊的地方。

  站在整個國家的角度上，肯定會有人為你拍手叫好。但是不是每個人都會站在國家整體這個角度的。更多的情況下，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立場。

  他們三個在傲羅辦公室也有自己的敵人。甚至可以說，他們三個彼此之間也同樣是競爭對手。

  「但是接下來的行動真的很胡鬧啊。雖然聖徒們現在整體肯定很疲憊。但是真的進入的話，會面對什麼樣的危險，這是個人就能夠想到吧？」

  格里莫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帶著對上頭的不滿。

  他是三個人當中最年輕的，儘管看起來有些老成，但是依舊沒有失去自己的衝勁和意氣。

  「就跟麥基先生說的一樣，長痛不如短痛，可能會犧牲幾個人，但是只要能夠探明對方的實力，那麼咱們的支援可能就會到了。」

  說實話，如果不是麥基跟他們挑明，班傑明就算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他們的求援遲遲得不到回應的原因竟然是這個。

  僅憑格林德沃一個人就讓整個美國魔法部陷入到了這種程度的緊張當中，班傑明現在完全不認為，整個美國魔法部看起來還有什麼面子。

  更何況，試探格林德沃的實力，如果試探出來格林德沃現在確實是外強中乾，那麼他們當然能夠得到支援。畢竟痛打落水狗的機會只怕是沒有幾個人會想要錯過。可是如果試探出來的結果，是格林德沃確實依舊具有相當的統治力呢？那他們豈不是就這麼成小丑了？

  不過，不管心裡在想些什麼，他們的思想都是不重要的。

  「聽從命令吧，然後和那邊打個招呼，儘可能的從萊昂和德里克那裡拿到足夠的信息吧。」

  班傑明也很清楚，現在他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能夠給手下們最大的幫助，儘可能的幫助他們獲得足夠有用的信息了。除此之外……

  「這次的行動，我來帶隊吧。」

  班傑明在沉默了良久之後，還是做出了這麼一個決定。這話在出口的瞬間，就讓格里莫和艾克托爾感到了沉重。這次任務的危險性當真是有目共睹。而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夠選擇一馬當先，只能說班傑明確實值得他們的認可。

  格里莫在沉默了片刻之後，臉上露出了一個坦然的笑容：「我和你一起吧。光你一個人只怕也應付不來那麼多的古怪情況。」

  他還年輕，也還有衝勁，面對這樣的情況，當然也不願意就這麼看著自己的朋友獨自走向末路。更何況，到時候，他的手下必然也會參與進這件事情當中。他和他手下的關係都很不錯。讓哪一個去犧牲他都有些不捨得。為了讓自己不會陷入愧疚當中，他選擇和他們同生共死。

  這樣一來，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他至少不會因為自己曾經派人去死而感到厭惡自己。

  「我已經足夠厭惡這個世界和現有的秩序了。我不想也厭惡自己。」

  格里莫如此說道。

  艾克托爾依舊沉默，在這件事上。他不準備搭腔了。

  眼前的這兩個人一個是品性確實好，也是一個實打實的好人。而另一個則是還沒有是時間和閱歷磨平稜角。他不一樣，艾克托爾早年就清楚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現在自然也不例外，依然是一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他珍惜自己的手下。但是如果犧牲自己的手下能夠換來自己的安全和前程，那麼他也不會有太多的猶豫。不過之後他也一定會照顧好自己手下的親人。

  他大概是最願意接受麥基的提議的那個人了。畢竟在他看來，麥基這樣的做法雖然不能說是對整個美國巫師界負責，但是起碼能夠給出更大的施展空間和舞台。

  這樣繼續僵持下去，成功了還好，失敗了的話，可是連點好名聲都撈不到了。

  而現在讓他帶著人一起去衝擊城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我在外邊幫你們把控和接應。」艾克托爾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我有父母，有孩子，有妻子。我不想冒那麼大的險。我承認我是個自私的人。但我不認為我做錯了。」

  面對坦率的艾克托爾，格里莫只是輕笑了一聲，而班傑明則是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可以理解，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壓力，你這樣的選擇，同樣沒人可以指摘。」

  如果你不能在面對危險的時候果斷的頂上前。那麼就不要嘲笑那些在原地遲疑，或者果斷後退的人。因為大家都一樣。

  艾克托爾面對班傑明的安慰也沒有多說什麼。這樣的安慰也是很無力的。他很清楚，自己做出這個決定，肯定是能夠最大程度的保證自己的安全。但是他積累了這麼多年的威信，也會面臨一次相當嚴重的打擊。

  ………………

  「他們聯繫我們幹什麼？」

  萊昂看著自己手中的電腦，神情頗為凝重，但是還是有些好奇的問了問那邊剛剛商量完事情的德里克。

  德里克的面色稍微有些古怪：「他們打算現在去硬闖城堡，去摸清格林德沃現有的實力。」

  萊昂手中敲擊鍵盤的動作都頓住了。他一臉的疑惑：「現在去試探格林德沃，你沒有把我們的人當時在格林德沃面前感受到的壓力告訴他們嗎？」

  「說了，但是那又有什麼用？」德里克聳聳肩說道，「我們的人只不過是走到了格林德沃的近前而已。甚至沒有真的逼格林德沃動手就果斷的選擇了撤退。這聽起來似乎是很膽小的選擇。」

  所以，對方覺得他們所探究出來的東西沒有什麼太大的價值自然也就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面對這話，萊昂也只能是無奈的搖頭：「如果都這麼說了，那麼恐怕我們沒有任何機會能夠說服他們放棄這次行動了。」

  「把事情上報給盧克大人吧。說不定盧克大人會覺得這件事情有什麼其他的價值。」

  德里克也不含糊，他自己分析這裡面有什麼問題不太現實。但是他又感覺這件事絕對不簡單。如果班傑明他們真的不信任他們的判斷的話，那麼也不會拖到現在才去進行調查了。

  「你把消息告訴他們了嗎？」

  萊昂乾脆暫時放下了手頭的數據，對著德里克問道。

  德里克搖頭：「還沒有，我這不來跟你商量嘛，看看有什麼能說，有什麼不能說。」

  儘管德里克是這次行動的主管人。但是他也很清楚，萊昂現在的位置在組織內部算不上高，權力也算不上大。但是他的發展前景，是一般的巫師絕對沒有辦法與之相提並論的。

  他是巫師和麻瓜器具融合發展部門的主要辦事員。也是這個部門當中，真的懂這個「融合發展」的唯一高層。而組織內部的人都很清楚，這個部門在整個組織當中的重要性只會不斷的提高，最終也會達到舉足輕重的地步。

  德里克向來自詡聰明人。既然現在是和萊昂共事，那麼他當然也不會為難萊昂。即便萊昂是他的下屬，他也將萊昂擺在了和自己同等的地位上。他們現在是朋友，是夥伴，而不是什麼上下級。

  德里克認為，這對自己是一件好事。反正現在做這種事也不會少塊肉。裝成什麼大人物也不會讓他真的變成什麼大人物。

  萊昂也沒有在德里克面前瞎客氣，他思忖了片刻之後，對德里克道：「咱們其實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畢竟絕大多數的事情都是可以往外說的。你只要別把咱們那些特殊的手段說出去就OK了。」

  「咱們辛辛苦苦搞到的情報，要不要讓他們出個血？」

  德里克是不太想吃虧的，他們的人當時雖然沒有真的出問題。但是那也是九死一生的從格林德沃的手裡跑出來的。也算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所以，按照他的預想，肯定是要讓對方留下足夠的好處才能拿到靠譜的情報。

  萊昂面對這個問題，沒有立刻回答，在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說道：「其實這件事，我似乎也沒有什麼插嘴的餘地。畢竟為組織搞到好處這件事上，我絕對沒有你更擅長。但是我也在想，盧克大人會不會也希望有這樣的情報呢？」

  萊昂的話讓德里克提起了精神，也有了新的思路。

  「你的意思是，咱們上次弄到的情報，盧克大人很有可能也算不上滿意？」

  這讓德里克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他上次雖然沒有受到責罰，但是同樣的也沒有受到什麼表彰。顯然，上邊對他的任務完成度，大概也就是一個不過不失的評價而已。這可不能讓德里克心滿意足。他算是一個貪婪的人。

  「上次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這次咱們給他們情報，也不要多要其他的好處，就讓他們把情報同步給我們就好了。」

  萊昂給出了自己的思路：「雖然不敢保證他們這次的探究一定能夠達成他們的預期目標。但是沒有達成原本的目標這件事本身，也有足夠的價值。」

  「更何況，當時他們沒有提出這樣的疑問，而現在提出來了。這其中最大的變化，還是他們那邊來了一位來自魔法國會的領導。如果說這是魔法國會的意思的話，那麼和魔法國會處在同一個層次的盧克大人會不會也是這麼想的呢？這說不準的。」

  德里克聽得是連連點頭：「這方面，你比我更擅長。」

  說完，他就對萊昂揮了揮手道：「行了，剩下的你也不用操心了，交給我就好了。」

  萊昂點點頭，然後繼續把注意力放在了數據上。對他來說，這件事本來也不需要他多操心些什麼。他來這裡僅僅只是在盧克的要求下過來幫忙。同時收集足夠多的數據，以此來作為進一步推進計劃的基礎。

  「沒有數據，進步就不會直觀可見。」

  這是盧克曾經告訴他的話。萊昂將之奉為圭臬。

  而在回到自己的營帳之後，德里克看看著三位有些忐忑的呆在這裡的傲羅，臉上露出了親切的微笑：「讓三位久等了。你們也知道，雖然我是名義上的隊長。按時實際上什麼事都要跟那位能夠直達天聽的副隊長商量。不能專制獨裁。」

  「而且你們想要的信息，我手裡也是不完全的，從他那裡拿到了一些其他的信息，現在才能夠給你們足夠的信息。」

  說著，德里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臉上噙著淺淺的笑意。

  班傑明點點頭，顯得頗為認同地說道：「我們也很理解。有個人在旁邊管束著，其實做什麼都有點不太方便。」

  德里克笑了笑，沒有搭腔，而是對三個人說道：「我也開門見山吧。」

  「沒有要坑你們的意思，所以我先說條件。」

  「您說。」班傑明也算是鬆了口氣，對方沒有宰一筆狠的的想法。否則只怕會先告訴他們信息，然後再提出一個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價格。這樣一來，對方的是好處肯定是能夠最大化的。

  而他們……自然就是虧損最大化。

  「很簡單，把你們這次突襲獲得的信息，給我們同步一份就可以了。」

  德里克從自己桌子上抽出了紙筆，然後打了個響指，羽毛筆就開始在紙上瘋狂的滑動。寫出了一個個關鍵注意事項。

  班傑明對這樣的跳線顯然也是早有預料。

  「實不相瞞。這是我們預想當中最好的方案了。」班傑明坦誠地說道，「雖然我們也沒有把握全身而退就是了。」

  德里克沒有搭腔，而是等著羽毛筆停止移動之後，將那張紙遞給了班傑明。

  「沒關係，我相信你們肯定能夠成功離開的。」

  「聖徒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可怕。他們雖然不能說是一群菜鳥，但是絕大多數也已經久疏戰陣了。而且經過了長時間的消耗，他們的狀態肯定不好。」

  「說到底，你們要對付的也僅僅是格林德沃一個人而已。就是算是對付不了，那麼應該總是能多少逃出來幾個人的。」

  說著，德里克嘆了一口氣，拍了拍班傑明的肩膀：「你們這次的任務實在是有些太危險了。我們能夠掌握的有效信息不多。希望能夠幫到你們。」

  班傑明看著自己手中的那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和圖的紙，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了一下感動的情緒：「謝謝你們的幫助。這實在是……太重要了。」

  德里克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只是再一次拍了拍班傑明的肩膀。

  「祝好運。」

  ………………

  班傑明看著自己面前這十個人。他們當中的七個是自願加入這次行動的。而剩下的三個，則是抽籤抽出來的勇士。雖然後者顯得有些不情不願。但是還是接受了事實。

  最終，加上他和格里莫，總共12個人，他們要去執行一項看起來不太可能會被完成的任務了。

  「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