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一人（中）

  「還是偷襲？你們就沒有什麼其他招了嗎？」

  班傑明有些頭疼的看著自己的手下。這一次是他們傲羅隊伍的內部商討會議，所以大家的狀態也更隨意了一些。

  

  當然，這一次班傑明並不是坐在主持者的位置上說話的。

  他們向上邊接亂不斷的求援總算是有了結果。魔法國會的老爺們在多方扯皮和妥協之下，往他們所處的前線增派了一個人。

  他們往這邊空降了一位領導。

  這樣一來，班傑明就不再是前線隊伍的領導者，他成了領導者的副手。這樣，他也就沒有權利直接把自己的信送到老爺們的書桌上了。

  很好，事情完美解決。

  可惜就是班傑明他們三個人挺破防的。這也還沒到摘桃子的時候啊，就算是要搶功勞，這來的也有點太早了。

  但是面對這樣的明平，他們三個就算再怎麼在心中痛罵，也終究是於事無補，只能默默接受這樣的安排。

  畢竟他們也只是聽命令辦事。本身就是掙魔法國會給發的工資。只要聽從命令，對得起工資就好了。儘管，他自己也感覺到相當的不爽就是了。

  不過這一次被派來的這位倒是也沒有在他們面前拿大，也沒有刻意的出風頭。在來到營地之後，只是和手下的傲羅們簡單的見了一面，和隔壁營地的盧克·岡特的手下們見了一面，隨後就在自己的營帳里呆著，絕不輕易露面。

  而班傑明三人則是被要求每天在傍晚時分都要跟他匯報今天的大事小情。

  簡單的交流過幾次之後，班傑明三人對這位空降領導的不爽也消弭了不少。起碼現在不會說話的時候夾槍帶棒的了。

  而也趁著這個時候，這位領導讓三個人談談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真的處理一下現在的情況。

  除了班傑明之外的兩人，在討論了一番之後，還是給出了這麼一個答案。

  班傑明對這個方法並不看好。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排斥。

  倒也不是因為什麼不願意冒險，而是因為這一招已經被人用過了。

  「德里克他們曾經偷襲過聖徒的營地，也確實取得了不小的成果。但是這也讓聖徒們提高了警惕啊。」

  班傑明看著上首位置的那名青年說道：「麥基先生，行不通的。德里克他們對城堡內部的布局和防禦分布肯定是比我們要更更了解的。但是他們都沒有選擇再來一次，我覺得這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不管是覺得這樣的行動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了，還是覺得這樣的行動再繼續下去會顯得過於危險。總之德里克和他手下的人都沒有再提過這件事。顯然，他們是覺得相比於這件事的收穫，他們可能要付出的代價要更大一些。

  班傑明對德里克那群人的認知，大概就是『商人手下』四個字。把利益看得極重，超出了計劃當中預估的最大風險，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放棄任務，優先保全自己。沒有一點點的犧牲和奉獻的精神。所以雖然這群人的戰鬥力不弱，甚至整體來說，戰鬥力比傲羅們還要強上一些。但班傑明對他們絕不抱有任何的信任。

  但班傑明對他們做出的判斷卻是相信的。他們對于衡量利弊這件事，應該遠比傲羅們擅長。

  「我們如果要強行進行的話，那麼我們就可能會面臨巨大的損失。最關鍵的是，在損失了一些傲羅之後，現在這微妙的天平的運動，可能就會反轉了。」

  班傑明語重心長的說道。這件事牽一髮而動全身。絕對不是單純的去進行一次偷襲而已。德里克他們和手下的人上一次在真正的偷襲的情況下都差點被全軍覆沒。雖然最終還是全身而退，但是付出的代價絕對不小。

  而這一次，在對方絕對有所準備的情況下再次襲擊，他們得到的效果會更差，付出的代價會更大。如果犧牲一部分傲羅的話，那麼現在依靠人數對比而形成的微弱優勢，將在瞬間蕩然無存。甚至會讓對方趁機反攻。

  這可不是什麼一個人拍拍腦袋就可以做出的決定。一旦任務失敗，對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任何好處。

  「我的建議還是維持現狀。既然魔法國會不打算給予更多的幫助。那麼我們現在最理智，也是最有機會的方法，就是保持原狀。」

  班傑明看著依舊沉默不語的麥基，認真地道：「麥基大人，我會在報告當中寫上，我們試圖更換更加冒險的方式行動，但是最終在您的堅持之下，我們繼續保持了保守的進攻方式，並且最終取得了勝利。」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保持這樣的壓迫，那麼最後的勝利一定是他們的。甚至還能夠最大限度的避免傷亡。這也是得益於那個叫萊昂的小傢伙給出的所謂『計算結果』。最開始他們也不信，但是在堅持了一周之後，城堡內部的反應居然和那個小傢伙說的真的一樣，大家這才建立了對那個小傢伙說的話的信任。

  現在看來，萊昂確實沒有說錯，只要他們繼續堅持下去，那麼最終的成果肯定大概率能夠得償所願。

  他身後的其他兩位傲羅也都不說話了。他們雖然提出了偷襲的建議。但是在實際上，也不喜歡偷襲這個決定。畢竟小命是他們和他們的手下的。沒人真的願意把自己的手下送到死地。

  尤其是在確實有更加保險，更加有用的選擇的情況下。

  這樣的選擇，顯得有些蠢了。

  而班傑明說這話的意思，自然就是說願意把這裡的所有功勞都讓給麥基，只求一個安穩。儘管就目前來說，這份『功勞』能不能到手，還是一個大大的未知數。

  這樣一來，班傑明他們這麼長時間的辛苦，自然也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其他兩個人自然不願意這樣做。所以，班傑明這個決定，是有點逼宮的意思的。畢竟這樣才是拿到功勞的最輕鬆也最穩妥的方法。而如果他成為了那個願意把功勞交出去的人。那麼剩下的兩個人，麥基自然會有辦法搞定的。

  某種意義上說，這一次，班傑明打算當工賊了。他知道，現在，那兩個原本和他相處的很好的同事，肯定已經視他如仇寇。但是這麼做，他才能不讓自己背上更大的愧疚。

  而實際上，格里莫和艾克托爾看向他的眼神系那個當的複雜。固然也確實存在著怨懟，但是絕對不是『滿心怨恨』這種程度。他們對班傑明的做法其實是有些敬佩的。

  畢竟，這是他們想要做，但是卻又鼓不起那個放棄自己既得利益的勇氣而去做的事情。

  儘管也會有些煩惱。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人真賤啊……」

  格里莫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而艾克托爾則是深吸了一口氣。面對這樣的情況。他確實能夠接受。不過這樣一來，班傑明必然也算是欠了他們大人情了。一來一去，算是還有點好處就是了。

  在班傑明說完自己的提議之後，班傑明，格里莫和艾克托爾三個人都陷入了糾結當中。他們每個人都知道正確的做法是什麼。但是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接受所謂的正確做法的。

  於是營帳當中陷入了沉默。

  不僅僅是他們三個人，麥基也在沉默。

  他看著一臉慷慨就義神情的班傑明，臉上帶著幾分敬佩，但是更多的，還是感覺有些好笑。

  「班傑明先生。事情不是這個樣子的。」

  麥基一臉認真地對班傑明說道：「我呢，對你們的功勞本身也沒有什麼興趣。你們需要那東西當做安身立命的本錢。我不需要，多了這麼一筆功勞對我來說只是錦上添花而已。」

  班傑明和身後的兩人一時間更加沉默了。他們很清楚，麥基說的是實話。他們三個蹉跎到了這個年紀才有了現在的成就。雖然說是都有機會競爭傲羅辦公室主任這個職位。但是想要等那位大不了他們太多的現任主任退休就夠等的了。

  有了眼前的這份功勞，能夠讓下一任傲羅辦公室主任從他們三個當中產生。但是說的難聽一點，大家還能不能活到下一屆選拔都是個問題。

  傲羅這個工作相當的危險，說是朝不保夕肯定是誇張，但是說是在刀尖上起舞絕對不過分。巫師界目前來說沒有正式的軍隊。傲羅就是警察和軍隊的整合體。而就實力來說，還是偏弱。

  黑巫師和手套們每年都會造成不少傲羅的意外失蹤或者因公殉職。儘管黑巫師和手套們會付出更為可怕的代價。但是已經付出的犧牲是不會因為對方付出的代價而被消弭的。

  整體來說，這是一份受人尊敬的髒活累活。

  甚至於還會在某些人的口中變成給魔法部干髒活的『官方手套』。

  這並不是完全不存在的情況。只能說巫師們自詡高人一等。但是其劣根性和尋常人類別無二致。

  不過既然已經成為了傲羅，那麼自然要在可能的情況下往上爬。讓自己處在一個更加有利的地位。

  而這能夠助力他們爬的更高的東西，在某些人的眼中。可能就是完全不值錢。

  麥基不需要這些東西都能夠把他們嚮往的終點，當做他自己的路上比較有意思的一個停靠點。

  這聽起來多少有些不公平。而實際上也是實打實的不公平。但是人和秩序之間的對抗往往不會是以秩序的被破壞而告終的。

  「我需要的不是你們已經做出來的事情。也不是你們說的功勞。」

  麥基語氣平靜：「如果可以，我當然也想要和你們保持這種烈度的進攻，然後一點一點磨死聖徒。」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但是此時，把視線投向此處的可不僅僅是我，你們，還有魔法議會的其他人。此時正在關注我們的行動的人遍布整個世界。我們必須做出一點積極的態度來，這樣才能挽回一些魔法議會的聲望。」

  一個半死不活的組織，一個雖然重返青春，但是具體有多少實力尚不明朗的巫師，集合在一起居然讓整個魔法國會束手無策，這本身就是一件足夠丟臉的事情了。

  特別是當傲羅們的行動選擇了慢慢消磨，而不是主動出擊的時候，這就會顯得格外的讓人看不起。

  雖然但是，在前線的傲羅們的苦，終究只有他們自己知道，而且也只有他們自己能夠明白。

  其他人只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就能夠把他們的付出和犧牲全都像是沒發生一樣抹去。儘管可能只是他個人的言論，但是這種事情的發生，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那為什麼不給我們更多的人手呢？我們只要多點人手，就能夠進行有效的大規模進攻，而不是冒著巨大的風險來進行這麼一次進攻。」

  班傑明收斂了臉上的糾結，麥基給的這個答案讓他感到了噁心和不理解。

  明明害怕自己丟臉，卻依舊不願意派出足夠的人手來幫忙。這難道不矛盾嗎？

  雖然，這個問題的答案，班傑明也隱隱已經明白了一些。

  「你大概也是知道的，魔法國會內部的勢力分化。其實你們三支小隊，你們三個人，本質上也是有各自的立場不是嗎？只不過你們三個可能是最外層，最淺薄的那種附屬而已。甚至可能你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你們也屬於他們的人。」

  麥基看著班傑明那有些沉重的臉色，揮動魔杖，給這三個人都倒上了茶。

  「沒有人敢說你們一定能夠取得勝利不是嗎？哪怕是你們覺得我們就緒維持原計劃就能夠打敗聖徒。我承認，我們到時候確實能夠打敗聖徒。」

  「可是，我們要對付的，真的是聖徒嗎？」

  麥基端起了自己的紅茶，認真地看著此時已經臉色微變的三位傲羅。

  「他們害怕的，也從來不是聖徒。聖徒不值得他們敬畏。他們害怕的，只有格林德沃一個人而已。」

  「在沒有人能夠站出來試探出格林德沃的實力層次來之前，應該不會有人繼續拿自己手下的人去冒險了。畢竟，如果格林德沃對他們有惡意，那還是他們用來保命的依仗呢。」

  「而如果只是單純的對付城堡內部的聖徒，你們這些人手就已經足夠了，甚至可以說是會比較輕鬆。而你們現在之所以顯得這麼累，大概還是因為格林德沃本人的存在，既能鼓舞聖徒們的士氣，也能夠隨手幫聖徒緩解一下壓力。」

  「如果他是全力參與了護盾的維持，那更是一件好事。」

  「同時，現在到處都有其他的聖徒在做事，搞破壞。他們不單純的是恐怖分子。但是在某些情況下，他們動手的思路和恐怖分子也別無二致。」

  說到這裡，麥基總算是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杯子，看了看此時神情有些驚訝班傑明。面色陰沉但是沒有表現出什麼驚訝的艾克托爾，還有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臉上就差寫上『我早就預料到如此』的格里莫，輕輕點頭道：「所以，我要說的你們也都明白了。」

  「想要更多的資源，簡單，表現出自己的價值來。如果給你們加人就能夠讓你們幹掉格林德沃的haul，相信我，國會主席都會被奔赴前線，和你們一起並肩作戰的。」

  麥基此時也算是理解為什麼三個有本事的巫師，居然會在系統內部那麼混不開，被安排上了這麼一個棘手的任務。腦子確實有點不太好使。

  班傑明過於實在，艾克托爾婦人之仁，在一些不該糾結的事情上糾結。而格里莫更是單純的對他的上司們充滿了不信任。這樣的三個人，不被重用或許才是常態吧。

  現在有個機會就擺在他們的面前，他們自然也會好好珍惜。這就是空困潦倒，但是志存高遠。這就是麥基所了解的，那群人最喜歡用的外人的類型。

  幹不成不耽誤什麼事。而干成了，還能夠收穫這批有可能飛黃騰達的人的好感。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不想你們犧牲太多。相信我，如果我們不主動出手，等到我們快要把聖徒們給磨死的情況下，讓格林德沃自己親自出手，那麼事情也就真的一發不可收拾了。甚至我們有可能都會埋骨於這片小樹林當中。」

  「希望到時候你們能夠喜歡這裡作為葬身之地。」

  在說完這話的時候，麥基再次看了看三人的神情，很不錯，此時三個人都露出了思考的神情。顯然，他的說法讓這些人得到了一些啟發。

  所以麥基趁熱打鐵地說道：「我也不想讓我們的人面對這種情況。但是你們要知道，有的時候我們也是沒有什麼選擇的。」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要做取捨。儘管強行偷襲會面對很多的危險。但是你不得不承認的是，強行偷襲會讓我們以最小的傷亡獲得最多的情報。」

  「只要能夠逼出格林德沃現有的實力，那麼魔法國會的人自然也會根據他們調查的結果，給你們一份指令。不管是不可力敵的先行撤退。又或者是覺得事有可為給你們加派人手，並且要求你們儘可能快速的搞定這件事。」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自『為你們好』，這一個頗為無趣的想法基礎上的行動。」

  「總之，想要儘快的把事情推進到下一個階段，也就是不再那麼需要你們的階段，需要的東西就比較多了。但不管怎麼說，點齊人馬，探明現狀就好了。」

  麥基再次喝了一大口紅茶，然後看著班傑明道：「這就是我能夠想到的，能夠幫得上你們的僅有的辦法了。但是我也知道這件事要付出的犧牲，所以我也一直在想還有沒有什麼其他的方法。不過在你們主動提起之後，我還是不得不承認，搞突襲，這就是最好的方式。」

  「當然，我只是提醒，我最開始被安排在這裡的時候，我就沒想著干涉你們的決定了。包括我自己提出的建議在內，你們可以自由消化。」

  麥基笑了笑，看起來對班傑明他們接下來的反應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當然，他對於眼前的場景也必然是早有預料了。只不過，沒想到這一天會到的如此之早，也如此之兇險。在說完這一切之後，麥基就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胸，臉上的神情是平靜當中帶著一點點的期待。

  「一個人的分量，遠比一個組織的分量更大。這還真不愧是第一代黑魔王啊……」

  班傑明在沉默了很久之後。終究還是忍不住如此說道。

  「沒有格林德沃就不會有現在的聖徒。而如果沒有聖徒，格林德沃還會是格林德沃。這本身就是一個不太對等的對比。格林德沃的名頭拿出來，還是能夠輕鬆的搞定很多東西。聖徒作惡多端，被消滅之後，說不定還能夠作為關係緩和的祭品，使得魔法國會和格林德沃之前的關係走向回暖呢。」

  這可不是玩笑。在清理完聖徒之後，他們是的絕對會互相討論一下的。出力最多的人，自然也有可能真的過關。

  艾克托爾還想要在說些什麼，但是當他看到麥基那副給他的感覺不太好的表情之後，有些無奈的選擇了把自己的嘴巴閉上，那些疑問也都放回了肚子了。

  想要探究疑點沒問題，但是現在總體看起來，不管對方到底想要什麼，這東西總是能夠分擔一些火力的。

  「好，我們這就回去準備。」

  格里莫點點頭，然後就準備起身朝著營帳之外走去。

  對他來說，再多的事情，也比不過一道簡單的命令。

  想的太多，對格里莫來說也沒什麼好處就是了。

  最終，班傑明和艾克托爾也離開了營帳，沉默著，為他們接下來的行動做準備。

  一次幾乎會直面死亡的行動。他們必須要十分慎重的考量才行。

  雖然，這麼大的陣仗，本質上，只是為了試探『一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