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二九 哪怕渺小如螻蟻，我們也能放個大禮花

  克爾瑞隆神殿艦不是火種艦，它其實是個移動的獨立位面。

  這個位面還包裹在燃素浪潮之中，跟深藏其下的奪心魔之神兩位一體，所以外殼就是一層裝飾，並沒有多強的防禦力。

  還有什麼防禦能比燃素浪潮、位面膜以及奪心魔之神那抽動世界根源的吸力更強的呢？

  然而就在克爾瑞隆的化身操縱奪心魔之神，如秋風掃落葉般收拾費恩諸神的時候，費恩世界的凡人們卻破開防禦，衝進了神殿艦內部。

  這些凡人有強大的靈魂、無畏的精神，以及足以衝過燃素浪潮，穿透位面膜的技術裝備，這倒是出乎克爾瑞隆的預料。

  不過對祂來說，這些渺小存在能做的，也就僅限於證明他們的存在了。

  祂甚至沒必要分出奪心魔的觸鬚，只靠位面之內像免疫細胞那樣的防衛機制，就足以清除這些病菌般的侵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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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層層疊疊，難以計數的機械甲蟲，還有遮蔽天幕的蝴蝶機和天使機。大地遠處，像犀牛或者長毛象那樣巨大的機械構造，正邁動沉重的步伐，運載著足以每一發都足以摧毀一艘凡人戰艦的燃素炮，向著凡人入侵者逼近。

  「凱恩……政委，我還以為只是個被宣傳包裝成比神祇還厲害的傢伙，就跟諾里艾和皮克那幫小丑一樣呢？」

  意志帝國的部隊跟赤聯部隊匯合，不過就跟基層官兵對赤聯的觀感並不好一樣，卡拉漢對凱恩也很不客氣。

  阿特氣憤的道：「這不是那個曾經被瑞瑪科打得屁滾尿流的蠢貨嗎？」

  凱恩安撫她：「別在意，只要他願意跟我們並肩戰鬥，態度什麼的不過是小事。」

  他認識卡拉漢，之前在曙光之星上也碰過面，知道這傢伙是羅姆羅斯的得力猛將，同時也是對赤聯有很大敵意的頑固派。

  在意志帝國侵攻布萊德的時候，這傢伙作為主將，被瑞瑪科一個奇襲就打出了布萊德，就此失寵。

  現在這傢伙又得到了重用，看他的表現，倒是沒有辜負羅姆羅斯的期待。

  「既然都來了，要死也要奪得更大的戰果。」

  凱恩直入主題：「現在有兩個難題，一個是缺乏數量足夠多能級足夠高的爆炸物，一個是找到值得摧毀的東西。」

  「如果能解決這兩個難題，我們的死就很有價值了。」

  卡拉漢愣了一下，哈哈笑道：「我最討厭你們赤聯人了，個個都是偏執狂甚至瘋子，總是強迫人幹這個，禁止人干那個。」

  「不過這種勁頭用在戰鬥上，也讓我很佩服。」

  「我聽你的！」

  他豪邁甚至還帶了絲驕傲的道：「我們的突擊艦用的粒子引擎可以隨時解鎖反應閥門，變成粒子炸彈，炸起來比你們過載引擎快得多，威力大得多！」

  「我們在艦上還裝了很強的武器，打不動神殿艦，打這些玩意還是足夠的。」

  「現在你是不是在後悔把突擊艦設計成遊輪一樣的玩意了？」

  阿特不爽的譏諷：「分明就是沒有專業的戰艦，只好把突擊艦造得跟戰艦一樣，兩頭都顧兩頭都爛，還好意思炫耀！」

  既然她沒冒出來直接懟卡拉漢，凱恩就懶得理她了。

  轉頭看卡拉漢的戰艦，雖然殘破不堪還斷成了兩截，但艦殼外露出的魔導炮比大家手中的武器要強不少。

  凱恩跟卡拉漢組成了聯合指揮部，一面鞏固防線，一面拆引擎和武器。

  過程中源源不斷有突擊艦甚至是瑞瑪科那邊的戰艦和飛舟衝進來，也被凱恩和卡拉漢收攏起來。

  這些戰士們都抱著在燃素浪潮化為煙塵，或者在神殿艦上炸出燦爛禮花的想法，追求的不過是有尊嚴的死去，現在發現他們還有繼續戰鬥的機會。

  一名上校艦長代表這些隸屬於救世軍藍軍團的官兵，加入聯合指揮序列中。

  「瑞斯魯森-克林特……」

  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軍官通報姓名的時候，看著凱恩的目光很怪異，那是在努力遏制什麼情緒。

  名字和姓氏都有些熟悉，湊在一起的感覺很違和。

  阿特搶先在隨身助手的資料庫里找到了信息：「弗萊騰紹斯戰爭要塞上面插著的那艘曙光帝國戰艦，就叫瑞斯魯森，在曠野之戰里駕駛這艘戰艦撞中要塞的艦長叫弗萊恩-克林特。」

  凱恩回以恍然的目光，對方明白他明白了。

  瑞斯魯森上校低沉的說：「弗萊恩-克林特是我的父親，很遺憾當時我沒在那艘戰艦上。聽到父親的死訊後，我就改了自己的名字，立下誓言，一定要報仇……」

  透明面罩中那張面孔露出苦澀笑容：「沒等我掌握足夠的力量，我們就已經變成了……盟友。」

  旁邊卡拉漢不爽的哼道：「瑞瑪科的手下？他可欠我不少血債。」

  凱恩看了看兩人，沉聲說：「大多數赤聯人都是從你們這些人的壓迫中掙脫出來的，要說血債，你們欠得更多。」

  不等回應，他又道：「不過我們都是凡人，我們都生活在費恩世界，這是我們共同的家園。」

  「現在我們正在為保衛家園而戰，彼此間的仇怨就該放在一邊。」

  瑞斯魯森沉默了片刻，點頭說：「我也只是讓你知道，我們是付出了遺忘仇恨這樣的代價，才跟你們站在一起並肩作戰，不要小看我們。」

  卡拉漢哇哈哈的笑了：「能跑到這裡來的都不是懦夫，更不是絮絮叨叨的老太婆。」

  「別廢話了，我的大錘都等不及了！」

  他一邊說一邊顛著赤聯的動力錘，雖然不能激活上面的赤紅神力，可只是動力衝撞和放電這兩項能力，就讓他非常滿意。

  三人指揮小組就此建立，瑞斯魯森提出了非常有價值的建議。

  他指著前方正洶湧而來的精靈機甲，還有更後面如若干颶風連通天地的奪心魔之神觸手說：「有價值的目標肯定在深處，但我們這麼匯聚部隊衝過去很不明智。」

  「現在精靈還沒有把我們當作主要的敵人，一旦我們的規模太大，只是跑過來一根奪心魔之神的觸手，我們就根本無法抵抗。」

  「我的建議是……」

  卡拉漢揚起眉毛：「分兵！？」

  凱恩嘆氣：「不是分兵，是佯攻。」

  「我們必須把爆炸物集中在一起，分出去各支部隊掩護我們。」

  瑞斯魯森用讚許的語氣說：「是這樣的，讓其他部隊散開，我們繼續維持不大的規模，向前深入。」

  卡拉漢皺眉：「那必須得都是精銳，分出去的不就意味著必死嗎？」

  瑞斯魯森反問：「衝進這裡的人，還有誰覺得自己能活下來？」

  卡拉漢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凱恩：「你說呢，政委？」

  凱恩說：「就這麼辦，不過分出去的部隊必須清楚自己的使命，還得建立起可靠的指揮序列，堅持得越久越好。」

  於是已經匯聚到好幾千人，擁有上百部完好重型裝備的部隊開始分流。

  以大概一個營四五百人的規模為一支分隊，配備十來部臨時加裝了移動裝置，或者直接就是由蠻子抬天使吊的重型裝備，向各個方向運動，牽制數量龐大的精靈機甲部隊。

  凱恩等人直接指揮剩下一支分隊，帶上所有爆炸物，向位面深處前進。

  誰也不知道敵人會怎麼反應，前方能不能找到有價值的目標，畢竟跟克爾瑞隆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存在。

  但凡人必須付出最大的努力，不管是力量還是智慧，都得全力以赴，就算是把機率從萬分之一拉高到千分之一，也是有意義的。

  分隊的官兵都知道這是必死，不過就如卡拉漢說的那樣，衝進來的人都當自己已經死了，現在不過是再拖點時間而已。

  既然這麼做更有意義，又何必龜縮在一起，憑藉火力苟延殘喘呢，那毫無意義。

  每支分隊裡都有紅軍團（蠻子和天使）、灰軍團（意志帝國官兵）、藍軍團（瑞瑪科艦隊官兵），他們正好分工合作。

  仿效凱恩這個三人小組，每支分隊都建立了指揮序列，一支支分隊向不同方向伸展。

  遠處遊動的颶風觸鬚原本都產生了一些擾動，似乎注意到了這些渺小存在的動靜。但當他們分散成若干規模不大的組織向四處伸展時，觸鬚就變得平靜多了。

  凱恩這支主力分隊開始前進，他們保持著接近於斥力滑板車的速度，一邊走一邊打，在跟主位面原野差不多，但被混沌雲層籠罩的陸地中跋涉。

  沒過多久，又一艘戰艦破開雲層，朝著他們前方不遠處的原野墜落，依稀還看到若干奪心魔之神的觸鬚纏繞著艦身。

  這艘戰艦迥異於其他型號，尺寸也非常大，凱恩和卡拉漢一眼就認了出來。

  海瑟薇的座艦，一直停在曙光之星核心大廳的幻影號。

  即將落地的時候，觸鬚由煙氣凝結為實質，在連綿的爆裂中，將戰艦勒碎成幾截。

  斷裂的幾截艦體在大地上砸出沖天煙塵，瑞斯魯森大受震撼：「海瑟薇閣下也被……」

  卡拉漢咂著嘴，嘿嘿笑道：「這時候的海瑟薇閣下肯定很狼狽吧，咱們去搭把手？」

  「說不定有機會握手哦，至少值好幾萬金蒲耳。」

  阿特在凱恩心底嗤笑：「那是啥時候的肉價了，現在怎麼也得十萬起步吧，包夜得千萬以上。」

  凱恩也暗暗失笑，面上他正色道：「咱們過去吧，如果海瑟薇閣下在的話，護衛她做點事情，應該能有更大的價值。」

  主力分隊更改目標，朝著幻影號墜落處前進。

  到達成了殘骸的幻影號後，奪心魔之神的觸鬚已經消失了。

  如凱恩等人的推斷，海瑟薇並不在戰艦里，倖存下來的都是對克爾瑞隆而言無足輕重的渺小凡人。

  「我是塞繆爾-泰德，幻影號的艦長。」

  一個傷痕累累，兩眼失焦，顯然受了極大驚嚇的年輕魔法師見到他們，從呆滯狀態中恢復過來，翹著下巴說：「凱恩政委，卡拉漢伯爵，你們來得正好，趕緊跟我去救海瑟薇閣下。」

  凱恩三人面面相覷，海瑟薇被抓走了？到哪裡去救？

  「族長身上有亞空間道標，只要我設法啟動傳送，我們就能到達她身邊。」

  這個泰德家族的成員掃視了一下分隊，用命令語式說：「人不夠多不夠強，不過現在也沒時間挑剔了，趕緊做傳送準備！」

  瑞斯魯森有些猶豫，凱恩直接搖頭：「既然海瑟薇閣下都無法逃脫，我們去了也毫無意義。」

  卡拉漢笑得更不屑：「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塞繆爾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道：「你們還能有什麼可以做的？只有救下族長……海瑟薇閣下，靠她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瑞斯魯森也堅定了，嘆氣說：「我們現在不是為了活著而戰鬥的。」

  塞繆爾結巴起來，他也知道不可能強迫這些人：「不管做什麼，只有找到海瑟薇閣下才有力量啊，她已經很接近神祇了！」

  卡拉漢很無禮的道：「就算是神祇又怎麼了？之前看到奪心魔之神露面，不就四散而逃了？」

  凱恩淡然的說：「神祇做神祇的，凡人做凡人的。」

  塞繆爾呆住：「可是……可是……」

  卡拉漢一把攬住他的肩膀：「魔法師，你和你這艘戰艦被徵用了，上面還有什麼可以打可以炸的玩意，趕緊拆下來！」

  塞繆爾驚醒：「你們要做什麼？」

  瑞斯魯森攤手：「帶上所有能炸的玩意，找到值得炸的東西，給克爾瑞隆放個大禮花，就這樣。」

  塞繆爾臉上浮起明顯的不屑：「就算是相當於強大神祇全力一擊的超級粒子解離炮，也只是把克爾瑞隆的雕像打下來，你們帶的這點東西能炸出什麼動靜？」

  「最多就是蚊子叫而已……」

  「所以我說，趕緊去救海瑟薇……」

  阿特終於忍不住了，從凱恩的隨身助手上投影出來，訓斥道：「救下她有什麼用？她能炸出更大動靜，還是直接滅掉克爾瑞龍隆？」

  塞繆爾跟另外兩人一同呆住，然後用「原來凱恩政委你是這樣的人」那種目光瞅了瞅凱恩。

  凱恩咳嗽著介紹：「這是阿特，凱恩阿特，她不是隨身助手的界面，是……真實的靈魂。」

  三人哦了一聲，看著他的目光更詭異了。

  形勢急迫，大家沒再糾纏凱恩的個人問題，繼續討論。

  塞繆爾苦澀的道：「我能理解你們的想法，可是族長……」

  做了痛苦而短暫的心理鬥爭，他嘆道：「好吧，我們做點什麼，搞出點大動靜，說不定能幫到族長。」

  他的心氣變得昂揚，指住遠處一截殘骸說：「那裡有超級粒子炮的能量爐，比幻影號的引擎能級還高。現在應該是好的，拆出來當炸彈用，動靜就不只是禮花那麼點了。」

  瑞斯魯森很謹慎：「既然威脅這麼大，奪心魔之神沒破壞掉它嗎？」

  塞繆爾傲然的道：「超級粒子解離炮是族長和辛西婭陛下，還有我們泰德家族上下幾千人嘔心瀝血的傑作，現在處於閉鎖保護狀態，就算是強大神祇也探測不到力量波動。」

  瑞斯魯森說：「不要低估克爾瑞隆，不過之前幻影號能對神殿艦造成傷害，證明克爾瑞隆對費恩世界的了解還不夠。說不定祂和奪心魔之神，都沒有留意到這樣的力量波動。」

  卡拉漢晃著動力錘，不耐煩了：「要把每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想清楚，那還打個屁的仗！現在既然還是好的，就趕緊去拆！」

  凱恩也說：「動手吧，多一點力量算一點。」

  這支小小的凡人部隊正為他們小小的目標而努力，在神殿艦之外的虛空，赤聯諸神也在為一個不算偉大的目標奮鬥。

  「再快一點，我們不能丟下一個人！」

  「菲妮、緹娜還有卡琳，堅持下去！」

  歐蘿拉在給大家打著氣，曙光之星中，三位女神各自展開神域，融合成一個巨大的赤紅力場，穩定住即將崩潰的曙光之星。

  一艘艘戰艦自曙光之星表面道道溝壑中進出，將一群群凡人解救出來。

  曙光之星上還有幾十萬凡人，不管屬於哪方勢力，現在他們只有一個身份：費恩人。

  在那個誰、夏安和其他赤紅神祇撐起的晶格屏障前方，小紅和那頭怪異巨獸還在跟奪心魔之神鏖戰，雙方都傷痕累累，神血飛濺。

  「李奇……奇麗……」

  歐蘿拉努力止住淚水，在心中默念：「活下來啊，好好的活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