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神殿與神跡

  時間很快進入八月，在李奇來到費恩的一個月後，神殿終於落成了。

  小小的殿堂里擠了上百人，外面圍著更多的人。神殿落成，運氣好的話會有神跡顯露，不管是鎮民還是附近的泥腿子都趕了過來看熱鬧。

  殿堂里，李奇、塔倫斯、菲妮和學徒們穿著麻布長袍，腳踏草鞋，對著神像肅立靜默。而所謂的「神像」，其實只是根一人粗兩人高的陳年老木樁。

  關於神像和神徽，李奇跟女神已經做過交流。

  女神對費恩神祇用的繁複風格神徽很不以為然，原本她想直接用鐮刀錘子五角星，李奇提醒說鐮刀是死神專屬，錘子是鍛造之神專屬，湊在一起會讓人誤會，她才作罷。

  最後女神選擇了黃色五角星里加兩圓一弧的笑臉，充滿善意，人畜無害的觀感讓李奇也很滿意。雖然怪怪的，至少不會被其他教會逮著神徽發難。

  神像方面女神的態度很堅決。

  「我們的革命不能搞偶像崇拜，我這個女神，你這個教宗，還有我們的教會，不過是為了適應費恩的實際情況，在形式上對革命隊伍做的本地化調整。我的本質是設計師，是舵手，絕對不能給我立像！」

  李奇雖然革命覺悟低，這方面還是很贊同女神的。不過費恩世界就是神魔崇拜，拉起來的隊伍覺悟更低，初期總得弄點什麼東西讓他們拜才行。

  無奈之下，女神選擇了用立碑的方式替代神像，還答應在神殿落成典禮上顯露神跡，給這根木樁加BU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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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樁前還架著一個火盆，裡面是一堆灰燼，那是李奇燒的神徽、神典和只有一條教義的《赤紅之書》。

  原本李奇以為女神之前說的「燒給我」是開玩笑，沒想到這是必要的儀式。

  在費恩，人神溝通必須通過類似的形式才能完成。李奇跟女神可以隨時隨地溝通，但要讓其他神職者和信徒也能通過神徽、神典和教義沐浴到聖光，就必須通過固定的儀式，讓神祇公開認可這些東西。

  塔倫斯原本準備了一大堆繁瑣的儀式，想營造出神秘而莊重的感覺，換句話說就是高逼格。李奇和女神對此都不感冒，就燒一下多簡單？至於忌諱什麼的，女神壓根不在意，怎麼方便怎麼來。

  「您準備好了嗎？」

  「再等等，正在愁剪哪裡……」

  「先唱聖歌行嗎？」

  「行行，我也是頭一遭別催我！」

  跟女神溝通後，李奇向菲妮點點頭。

  小姑娘站到木樁下，醞釀了一下情緒，淚水自眼角滑落，聖女形態顯現。

  跟之前比，菲妮的光翼更加濃稠，伸展得更遠更高，頭上的荊棘王冠也更加耀眼。

  除了李奇、塔倫斯和學徒們，包括管家塞巴迪安、騎士薩達爾在內，神殿內外數百人都跪下了。

  小女孩唱起了歌，嗓音雖然稚嫩，韻律卻激昂有力。除了李奇，沒人聽得懂歌詞，只覺得心潮澎湃。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

  「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也不靠國王和神祇……」

  「要創造凡人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歌聲迴蕩中，老木樁忽然蒙上了一層躍動的光芒，像是燒了起來，焰火卻是銀白的。

  焰火凝聚成高大的女性輪廓，一股神聖而肅穆的悸動穿透在場所有人的身體，滲入心靈深處。

  塔倫斯和學徒們都跪下了，神殿建成，令神祇愉悅，她降下了神跡！

  李奇也裝模作樣的跪下，他的教宗身份並沒公開，而且就算是教宗，當神祇顯露神跡時，也不能再站著。

  菲妮繼續唱著歌，銀白焰火蔓延到她的身上，和她的光翼融在一起。

  光翼延伸得更高更遠，擴展成浪濤一般的波動，比之前菲妮施展群體心靈荊棘時更強烈的力量，在人們心中翻攪著。

  歌聲停止，焰火和光翼同時消散，李奇上前扶住菲妮。剛才女神借她激發力量，對她來說可是不小的負擔。

  其他人，包括塔倫斯在內，都沒注意到李奇和菲妮。他們就呆呆的看著老木樁，正面飄著青煙。銀白焰火像光蛇般遊動燃燒，等焰火消失時，由上到下，顯露出一行費恩通用語寫成的文字：「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塔倫斯五體投地，高聲哭喊道：「吾主神恩降世！我們得到了認可！」

  他這聲喊像是打開了閘門，身心震撼並且明白是怎麼回事的學徒們哭出了聲，同樣震撼但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的其他人也都放聲大哭，剛才心好痛，但感覺好舒服……

  李奇抱著菲妮退到角落裡，跟女神一起分享著喜悅。

  光屏里，淺信徒的數字正以每秒幾個的速度狂漲，不一會就鎖定在了二百二十四個，相信除了少數愚昧頑冥，或者另有信仰的人，在場的其他人全被感召了。

  再看虔信徒一欄，一個、兩個……五個、六個。

  李奇雀躍不已，虔信徒很難得，不僅得全心全意信仰神祇，還得對教義有所感悟，是神職者的預備隊。

  他掃視人群，果然，塔倫斯的信仰升級了，另外三個也來自學徒。

  一個正是他和塔倫斯都看好的牛舌草-史丹，還有一個他也認識，叫黑羊-甘比特。

  第三個是……唔，他原本的隨身侍女莉莉，就是那個長相不錯卻有一口齙牙的少女。因為菲妮分擔了她大多數工作，她也到教會當了學徒。

  看莉莉有些迷茫的樣子，李奇覺得，並不是她的信仰有多虔誠，或者教義有多精通，純粹是跟菲妮親近的原因。就算是幹革命，也免不了開後門啊。

  話又說回來，李奇自己不就是靠著菲妮的信賴才升了級嗎。這不是上樑不正，制度之外總得有點人情嘛。

  再看剩下兩個，李奇覺得挺有意思。

  一個是漁夫兼撈屍人，名叫圓鉤-霍爾，第一個在公開場合接受菲妮的治療，建神殿的時候是最積極的義務勞動者。因為渾身魚臭加屍臭被其他人排斥。塔倫斯看得不忍心，將五講四美三熱愛教導給他，早就成了模範信徒。

  另一個是城堡衛兵，也叫卡爾，姓威爾森，之前用劍柄砸過史丹的頭。後來見史丹成了學徒的首領，也不知道是擔憂還是愧疚，經常跑去找史丹聯絡感情，沒想到也成了他的機緣。

  李奇現在依舊不認為能在費恩搞成凡人革命，但看到種子這麼快就生根發芽，身邊的人也一個個正在改變，心中還是升起一股自豪感。

  虔信徒還差四個，他覺得已經不是多難的挑戰。

  光屏彈出，顯示了神殿已經建成，第一條教義也完成，只剩下信徒那一項了。

  李奇問女神：「成績不錯呢，能預支獎勵嗎？」

  女神沒回應，不知道她在忙什麼，不過李奇相信，這時候她是不會抱怨自己又想浪費她話費的。

  神國位面，原本只有百來平米的陸島擴大了兩三倍，不再是平平的一塊，中心隆起了一座小山坡。

  紅白相間的身影立在山坡上，昂首叉腰，像打量自己的王國般意氣風發。

  少女身上原本的紅裙竟然變成了熱褲小背心，露出大片白玉般的肌膚，剛才的神跡顯然消耗了她不少神力。

  一座火盆立在她身旁，裡面躍動的不再是只能用來煮麵的小小篝火，而是無數小點光焰圍繞六團拳頭大光焰聚成的熊熊火焰。

  少女伸手一招，燃燒的絲線從焰火中牽出，在她身上織出片片衣裙，不一會兒，火紅長裙又裹住她的曼妙身軀，盆中的火光並沒有減弱多少。

  她雖然揮散了李奇彈出來的光屏，卻不因李奇的打擾著惱，「這小子還是有用的，就不罵他了」，她這麼嘀咕道。

  再想了想，她又牽出一縷火線，開始編織類似繩子的東西。

  「李奇說的事情的確是個方向，淨化更多魔女，可以獲得更多神職，革命大業就有了希望。不過魔女是墮神的說法總有點問題，必須搞清楚魔女的真正來由。」

  一條銀白光索穿透迷霧，伸向混沌深處。

  ………………

  沿著子爵領地的河流主幹上溯將近一百公里，就是哈德朗王都鐵冠城。十多萬人口的規模，遠遠比不上十倍於它的邇香城，但在大陸東南，已經是最繁華的都市。

  王都的面積很大，鬱鬱蔥蔥，精心修飾的植被點綴下，洋溢著傳統風格，樣式優雅，細節精美的建築層層疊疊鋪開。

  王都南面的常青銀衫林里，稀疏分布著幾座宏大建築。居於中心的那座建築前，手持劍盾，仰望天空的黃金神像分外耀眼。

  護衛之神凱姆的哈德朗大神殿，同時也是忠誠神廷哈德朗分部。神殿的豪華客廳里，美麗優雅的貝希米亞女伯爵，正跟白髮蒼蒼的分部主教說著什麼。

  「神跡嗎……」

  主教對女伯爵說：「歐蘿拉，你的意見是對的，這位赤紅女士的確值得重視。」

  旁邊伺立著一位重甲女騎士，原本只是清秀端正的面容，因為這身鎧甲，以及周身縈繞的淡淡聖光，顯得英姿颯爽，神聖凜然。

  她臉上依舊冷冷的，語氣還是那麼不以為然：「建起一座小小的神殿，就降下神跡，說明這位女士家底非常微薄。」

  「希爾維，你總是能看到事情的真實一面，我很高興。」

  主教輕輕笑道：「但光有真實不夠啊，得讓真實為我們服務。」

  他悠悠的道：「這還說明，赤紅女士對在哈德朗王國發展非常重視，這樣一來，和我們合作，甚至加入我們的機會也就越大。」

  「主教總是能讓我們信心十足」，女伯爵眼裡閃著崇敬的光芒。

  「那麼，把參加宴會的人員等級提升一個檔次吧」，主教回以溫柔的笑容，目光卻沒有絲毫波動。

  「太好了！不過……」

  女伯爵面帶憂色：「這會不會刺激到國王陛下？他如果採取激烈一點的反應，我們該怎麼做？」

  「歐蘿拉，你啊，總是想著拉攏親善這種事情，腦子已經被紅茶泡軟了」，裁決聖騎士希爾維翻了個白眼：「我們什麼都不做，不然怎麼看清這位女士的教會實力呢？」

  主教點頭：「特蕾希婭告訴我，國王陛下這段時間似乎對那座遺蹟的興趣更高，就算有什麼反應，也不會打亂王國的大局。」

  「是凱薩琳忙乎的那件事？怪不得這麼久她都沒露面。」

  女伯爵露出憐憫的笑容：「可憐的傢伙，她最好一直在地下跟那些腐爛的東西打交道。陽光就是我們的聖光，拋頭露面對她來說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