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滯留凡間的女神

  「把魔女交給正教的教會，至少能換三千金蒲耳。」

  城堡大廳里，管家塞巴迪安說：「不殺她是對的，但關在城堡里非常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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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一不是魔女，而是什麼怪異神祇的聖女呢？那可得罪不起。」

  李奇坐在主位上，心不在焉的說。

  鑑於女神指明小姑娘是事關革命大業的寶貴資產，同時又是凡人眼裡的邪惡存在，李奇沒有貿然做什麼決定，只是將爺孫倆從監牢轉移到城堡的角樓里單獨關押。

  塞巴迪安的解釋幫他補全了「魔女」這個概念。

  費恩世界裡，超凡力量無處不在，因為身具異能就被視為邪惡的「女巫」是不存在的。

  跟另一個世界某位暖男王子不遺餘力收集的「女巫」相比，費恩世界的魔女，處境要慘得多。

  她們被教會追捕，被凡人仇視，連魔鬼都不願意跟她們沾上邊。邪惡的死靈法師或者巫妖寧願暴露真身，也不願被誤認為是魔女。

  至於原因，塞巴迪安轉述了各大教會的官方言論：「魔女是神孽的容器，會玷污信仰，腐化靈魂。」

  按教會的說法，神孽是神祇亂交……呃，總之各種非正常狀態下誕生的怪異存在。把神祇比作物質的話，神孽就是反物質，原本不該流離於人間。

  但費恩是個非常活躍的高魔世界，主物質位面的屏障經常出現裂縫，爆發各種獸潮魔潮元素潮之類的位面入侵事件，神孽趁機偷渡也不算稀奇。

  神孽要在人間長久存在，必須寄宿在合適的容器里，青春年少的女性是最佳選擇。它們的生存意義是污穢腐化所有神性，進而毀滅所有神祇。到了人間，自然要針對神性的源泉，也就是凡人信仰。

  因此各個神祇的教會，不管是可以公開行走的正教，還是只能隱秘活動的地下教會，都將搜尋捕捉魔女當作最高級別的永久性日常任務。

  不過李奇還是不明白，凡人為什麼可以輕易辨認出魔女？

  如果不是女神給了他提示，他還以為只是個有特殊技能，同時加了點特效的職業者。

  「老爺，雖然我沒親眼見到，只聽薩達爾先生和衛兵的講述，就足以確認她是魔女！」

  塞巴迪安豎起三根指頭：「第一，魔女的真身雖然各種各樣，但都有黑暗羽翼。」

  這個是有的，不過只能算特效，黑暗系的職業者，或者愛耍酷的法爺都能搞出來。

  「第二，魔女都是美麗的少女或者小女孩。」

  這算什麼標準？美麗就是罪惡嗎？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魔女顯露真身的時候，不管信奉什麼神祇，只是遠遠看到，信仰都會被污染，力量也會被腐化。」

  說到這塞巴迪安看了一眼旁邊的薩達爾，騎士正滿頭大汗，突眼粗脖子的揮著長劍。長劍像是電池不足的螢光棒，閃爍著華光，卻始終劈不出騎士特有的破陣斬。

  「不——！修瑪陛下！我對您的信仰絕不動搖！」

  騎士抱劍跪地，嘶聲呼喚他信奉的騎士之神修瑪，生動形象的展示了管家所說的第三條。

  這才是關鍵，魔女被列為費恩公敵就是因為這個。無差別腐化超凡力量，當然是神見神恨，人見人怕。

  李奇還有疑問：「我跟……魔女有直接的接觸，為什麼沒事呢？」

  痛是很痛，卻沒什麼後遺症，甚至感覺有什麼還沒搞明白的好處，看來教會的說法也只是一面之辭。

  塞巴迪安回答得很含蓄：「薩達爾先生是二級騎士，老爺您只是見習騎士，還沒有真正觸摸到超凡力量。」

  李奇假裝咳嗽，因為他是個蛋，不管是乘除還是平方求根，依舊還是蛋。

  「老爺，信仰和力量的影響只是一方面，魔女最可怕的還是各種邪惡的詛咒，我覺得……」

  塞巴迪安還想勸李奇馬上把小姑娘押去教會換錢，李奇腦海里的翻書聲終於停止了。

  這就是他一直心不在焉的原因，女神也是新手上路，對他提出的一大堆疑問無言以對，正在查資料，他只好等著女神。

  塞巴迪安這邊得敷衍住，李奇想了想，選擇了最符合管家思路的說法：「王國里有幾十個正教的教會，咱們得找出價最高的，你應該先去打聽下行情。」

  塞巴迪安揚了揚眉毛，似乎對李奇這種「忽然開了竅」的表現有些意外。

  他鞠了一躬：「老爺您說得對，我會儘快辦妥。」

  不等李奇開口，他又補充道：「老爺放心，我絕不會走漏消息。」

  不得不說，李奇對管家的印象正在轉變，甚至有些慶幸，便宜老爹總算還是留下了點有用的遺產。

  管家走了，李奇問正扮著雕像的騎士：「薩達爾，你降級了嗎？」

  「降級？」

  薩達爾摸頭：「對呢，沒有降級！修瑪陛下只是朝我吐了口唾沫，還沒一腳踹開我，哈哈！修瑪陛下還眷顧著我！」

  這貨也算有用，不過看他沒心沒肺的樣子，跟只有七秒記憶的金魚似的，對他也不能抱太高的期望。

  「去把魔女的爺爺找過來，怕什麼，隔著門喊就行了，說我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打發走薩達爾，李奇將注意力轉到跟女神的交流上。

  「事情得從費恩世界的本質說起……」

  「簡潔點吧陛下，開篇別搞成說明文啊。」

  「唔……這麼說吧，在費恩世界，超凡力量是由神性承載的。人人成神的凡人革命，並不違背費恩世界的根本法則，這裡每個凡人都有神性。」

  「這是絕大多數奇幻世界都會有的設定吧，不然凡人怎麼能點燃神火，坐上神座呢。」

  「別插嘴！說到哪了？哦，神性。」

  女神給李奇上了一堂簡明扼要的費恩神學課，大部分時候女神都是捧讀的。估計她的這些知識，以及把魔女稱做「墮神」的說法，也是撿的教會之外另一派的觀點，讓李奇對女神的靠譜程度再打了個折扣。

  在費恩，依託自然的古神已經衰落，主體神系是信仰支撐的今神。

  信仰凝聚了凡人的神性，築造出神職，神職同時也決定了超凡力量的流動，而神性又是超凡力量的載體，如此形成一個閉環。

  理想情況下這個閉環應該是井然有序的，但神祇執掌神職的作為卻不是理想的。隨著歷史的變遷，神祇不斷更替，神職也在不斷變化。而允許兼職，也就是多信的情況在費恩相當普遍，讓信仰變得更加凌亂。

  比如薩達爾信仰的騎士之神，這個神職是由騎士七美德的信仰凝聚而成的。但凡人修瑪奪得神職後，將信仰跟他本人掛上了鉤，還不斷跟戰爭之神、戰士之神等與戰鬥有關的神祇爭奪信仰，七美德的真正信仰就此凋零。

  這些凋零的信仰，只要沒有徹底消散，依舊有可能匯聚起神性，誕生新的神職。不過執掌原有神職的神祇占據著位置，新的神職無法升入神國位面，只能流離於人間，成為凡人的覺醒機緣。

  當然，在載體上，「墮神」的說法跟「魔女」一樣，只有少女才有資格擔當。

  「墮神是這個意思啊……」

  李奇心緒激盪：「這就是說，她們實際上是……」

  女神肯定了他的推論：「她們是滯留在凡間的女神！」

  她又趕緊補充：「當然，她們跟我的本質是不一樣的，而且她們永遠不可能升上神國。」

  是，她們是野生土著，你是交（非）流（法）引（偷）進（渡）的高級人才。

  李奇又明白了一件事：「她們被打成了黑戶，當她們在凡間自覺不自覺的激發神力時，就像從宿舍樓的過道牽電線，是不被正牌神祇和他們掌管的神力系統認可的，所以會出現污穢和腐化的現象。」

  「沒錯！這意味著什麼？」

  女神又變成了播音腔：「意味著費恩現在的神祇階級全都是篡位的反動派！他們篡奪了人民的革命果實，壓制著費恩的新陳代謝，阻礙歷史進步，不革他們的命還有天理嗎？」

  李奇覺得肝和膽很痛，凡人革命還沒開頭，她就在想大鬧天宮了。

  「上面我穩著」，女神鼓勵道：「你在下面好好干！」

  這話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不過李奇覺得還是不要深究的好。

  他有了新的推論：「神祇通過教會把墮神宣傳成魔女，真相是想吸收她們身上的神職嗎？」

  「墮神……也就是魔女的神職沒有升到神國位面，神祇沒辦法直接吸收，不過她們身上的純粹神性是壯大神力的絕佳食糧。」

  女神吞了口唾沫，很坦率的道：「當然也是我的食糧，我可以用來凝聚新的神職。」

  但你沒辦法直接吃，畢竟你是從異世界偷渡過來的黑戶，必須通過我這個已經融入費恩世界的代言者，也就是說你必須吃我嚼過的東西。

  李奇明智的沒有把這些念頭說出來，女神似乎只能模糊感應到他的想法，無法直接對他讀心。

  他再問到實際問題：「您說的把她安利……呃，吸收成虔信徒，這要怎麼弄？」

  女神沉默了一會，沒再說話，只在光屏上刷出一行字：「難道做什麼事都必須要我告訴你每一個細節？」

  其實你也不懂是吧……

  叫了幾聲，女神再沒反應，李奇哀嘆，攤上這麼個上司，以後有得罪受了。

  這時候薩達爾把老頭押了過來，一進大廳，老頭就撲在地上哀聲道：「子爵老爺，請您千萬不要把菲妮交給教會，她真的不是魔女！」

  說完一陣喘氣，又邊喘邊說：「她是……是……苦難女神的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