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半渡擊之

  效仿廣東新政，清廷在京城設立報社發行《大清時報》，專門用來宣傳明廷的無能和明軍的殘暴。

  甲申之變才過去二十幾年，超過三十歲的人，對崇禎朝的苦難仍歷歷在目。所以，《大清時報》的編輯們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找到很多真實的黑料。

  比如說崇禎橫徵暴斂，明軍殺良冒功，侯詢掘開封大堤發死人財等等，全都能找到親歷者，讓觀者不得不信。

  為了證明明軍殘暴，《大清時報》還經常拿李自成進京時，順軍對大臣、富戶的拷掠做例子。順軍以忠貞營的身份加入明軍，所以現在的明軍必然毒上加毒，更加兇殘。

  當然，這些都是陳年舊事，反覆提終歸缺點意思。

  所以，《大清時報》的編輯們還經常研究廣州傳過來的舊報紙，根據「舊聞」創造新聞。

  比如說，《廣州消息》報導明廷增發北伐國債，《大清時報》就報導明廷已經窮困潦倒，還要窮兵黷武，不須必然敗亡；

  《求真報》批評有些官員收受賄賂，尸位素餐，《大清時報》就說廣東遍地都是貪官污吏。

  

  連鞏焴、喻上猷都說，廣東十個官五個貪，四個懶，只有一個是好人，難道還有假嗎？

  《大清時報》還經常以「據香江報紙揭發」，「據廣州士紳透露」等詞彙開頭，以增加新聞的可信度，京畿一帶的老百姓看得深信不疑。

  在這種宣傳攻勢下，京畿的戰爭潛力被迅速激發，從士紳富戶到貧苦老百姓，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投入到抵禦明軍北伐的準備當中。

  當明軍向灤州城發起進攻時，戰壕內無論八旗兵還是綠營兵，都發揮出前所未有的鬥志。

  他們在八旗將領的督促下，冒著不斷爆炸的開花彈，利用手中的弓箭、火銃，對強行渡河的明軍發起攻擊，造成不小殺傷。

  直到第一道戰壕的清軍傷亡過半，再也不敢抬頭時，明軍工兵營才終於架起四道浮橋，為步兵打開通道。

  連朱由榔都不得不感慨，這支部隊堪比精銳，是真正的敢戰之軍。

  明軍四個營以縱隊穿過浮橋，沖向清軍的防禦陣地。然而，第一道壕溝後面的矮牆上，又冒起無數清兵，向明軍發起攻擊。

  第二道防線的清兵似乎比第一道還要精銳，手裡清一色全是火銃，殺傷力很強。

  剛穿過浮橋的明軍知道厲害，在八十步開外橫向展開，以半蹲的姿勢與之對射。東岸的炮兵也抓緊時間調整諸元，準備以火炮進行壓制。

  忽然，那十幾個被轟得七零八落的小土堡忽然動了起來。

  大量清兵推開一層浮土，露出十幾個黑森森的炮口。原來，小土堡根本不是什麼防禦堡壘，而是一個個簡易的炮台。

  隨著一陣陣轟鳴聲響起，十幾枚實心炮彈向浮橋呼嘯而去。

  目不轉睛盯著戰場的朱由榔陡然變色，因為他發現，清軍的大炮竟然打得很準，炮彈全部落在浮橋的周圍。

  其中一顆炮彈激起的水花，甚至濺到了奔跑中的明軍士兵。

  看到清軍的第一輪炮轟差點擊毀一座浮橋，馬如龍不禁發出一聲感慨：「賊人的炮兵，也長進了呀。」

  「嗯，八旗的炮兵本就不弱。只是前往湖廣、廣東沒法帶大炮，他們的炮兵很少南下，咱們不怎麼遇到罷了。」

  「都是孔有德那廝送給他們的。」

  「誰說不是呢，孔賊真是遺禍頗深。」

  兩人幾句話，說的正是當年孔有德登州叛亂的事。

  努爾哈赤起兵後，一直對火炮很重視，還專門在瀋陽專門建立了鑄炮作坊。只是滿人對火炮發射技術了解不多，前期才沒什麼戰果。

  後來熟習火器的孔有德帶著大量炮手投清，清軍終於有了精銳炮兵，才在後面的攻城戰中發揮威力。

  如果不是孔有德帶去那麼多精銳炮兵，松錦之戰等一系列戰役明軍也許不會敗得那麼慘。

  正在兩人說話時，上千明軍冒著炮火衝到了對岸，先頭部隊也跳進了第一道戰壕，與裡面殘存的清兵進行搏殺。

  明軍的火炮也調整好了諸元，讓炮彈向著第二道戰壕轟去。

  一時間，雙方開槍、開炮的聲音此起彼伏，兩邊都有大量士兵倒下。

  明軍的炮彈大多落在戰壕附近，而清軍的火炮則很執著地轟向浮橋和浮橋的出口。

  幾輪過後，終於有一條浮橋被連續三發炮彈擊中，從中裂開三個大口子。

  還好，浮橋主要靠兩旁的纜繩支撐，纜繩不斷，就不會整個散開。

  就在工兵扛著鐵桶去修補缺口的功夫，又有另一條浮橋中彈。向明軍步兵通過的速度頓時被大大延緩。

  清軍頓時士氣大振，一個滿洲將領高高躍起，大聲發出怒吼。

  「沖啊，把賊人趕到河裡去。」

  一時間，數以千計的清兵從第二道戰壕里衝出，向第一道戰壕和河邊的明軍發起衝鋒。

  氣勢之凶，讓人刮目相看。

  已經過河的明軍以三輪速射予以反擊，然而士兵數量實在太少，敵方的數量又多，一下子陷入貼身肉搏戰之中。

  灤州城頭，觀戰的多尼不禁熱血沸騰，熱淚盈眶。

  「這就是咱們的精銳，咱們……已經多少年沒這樣打仗了。」

  他旁邊的安親王岳樂亦連連點頭，嘆道：「這些年，咱們就是太怕死，才讓明賊重新坐大，實是不該啊。」

  多尼握著拳頭道：「對付明賊，就不能留後手，一開始就要全力打，狠狠打。我在雲南，就是吃了猶豫不決的虧。今日，他們決計過不了河……」

  岳樂長嘆一聲，命令城頭擊鼓以鼓舞士氣。

  「咚~咚！咚~咚！」

  朱由榔皺緊眉頭，下令工兵營繼續架設更多浮橋，同時讓第二梯隊的四個營預備，不惜一切代價將清軍擊退，把已經渡河的士兵接回來。

  「半渡擊之……半渡擊之，多尼，果然有兩下子，老子小看他了。」

  此時，李來亨傳來捷報，偏師已成功攻下遷安，他正率領部隊向喜峰口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