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端藥

  華玦將不悅的神色掩藏，看著溫芷，問：「你來做什麼？」

  溫芷一雙大眼頓時一片濕霧：「小芷夜半夢魘，姐姐早就歇息了，小芷不敢去打擾姐姐，只能來找姐夫。」

  華玦不言，只淡淡地看著她。

  溫芷上前，雙手拽住華玦的衣袍，嬌嗔道：「都怪梨城那次。不然小芷也不會做這樣的噩夢。」

  「夢到什麼了？」

  「小芷夢到好多人追著要殺小芷，他們凶神惡煞，小芷害怕極了，不敢睡。」

  「只是個夢，回去休息吧。」華玦將溫芷的手拿開，轉身，將桌案上的玉器剛拾到手裡。

  溫芷上前攔腰抱住他，她的臉貼在華玦脊背上，喃喃道：「不要，小芷不要一個人睡，小芷想和姐夫睡在一起，有姐夫在小芷便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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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玦眸色一冷。

  這姑娘不是天真單純，而是仗著她「天真單純」來達目的。

  他轉過身，扯住溫芷的胳膊將她拉開距離。

  溫芷怔住片刻，抬眸看著他。

  華玦神色依舊淡淡，看不出喜怒。

  溫芷摸不准。

  「你到嫁人的年紀了吧？」

  溫芷不明他問此何意，心中很快轉了一個彎子道：「小芷不介意做小。」

  華玦突地笑了一下，道：「我與你姐姐定不會讓你做小，也不會委屈了你。」

  「姐夫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與你姐姐會謀一個好人家，將你風風光光嫁出去。」

  溫芷臉色頹然大變。

  「姐夫！」她乍然收聲。

  腦子中飛快轉動，他們之間明明沒可能了，她的姐姐她清楚的很，一旦扭頭，便不可能回頭。

  感情已破裂，華玦還在堅持什麼？

  他分明都不去看她，只是吩咐了要照顧好她，為什麼……

  難道是……姐姐肚子裡的孩子？

  是了，沒錯，他日日叮囑南馨苑的人要小心伺候，不就是因為姐姐有孕麼。

  皇室中的男子最在意的便是子嗣了，她明白。

  「姐夫想要小皇子小公主，小芷也可以……」

  「滾。」

  華玦一字打斷溫芷的所有後話。

  那瞬間，他想到的是溫荔，若溫芷這般，被溫荔知道，她會如何想。

  她若難過，他會心疼。

  溫芷咬住下唇，委屈極了，華玦從未這般凶的與她講話。

  「姐夫……」

  「滾。」他隱忍著怒，冷言一字。

  溫芷忍住淚奪門而出。

  從未這般丟過臉，從前也沒誰敢對自己說一個滾字。

  他為何會對姐姐這般上心，就因為肚子裡的孩子麼，只因為孩子麼……

  溫芷在太子府的夜裡狂奔，一路風雪未停，她哭的滿臉是淚。

  少女的驕傲就這麼輕易被一個字給打敗了，她用盡小心機悉心打扮，卻被他殘忍拒絕，於她來說是一記耳光，是羞辱與不堪。

  溫芷失魂落魄了一整日。

  這一日換寧嫿端安胎藥給溫荔。

  溫荔自懷孕以後，身子薄弱，十分畏寒，便整日待在屋中，極少出去，靜心養性，時而撫琴，時而寫字，時而看書。

  寧嫿去送藥的時候溫荔午睡剛醒。

  寧嫿叩門。

  「進來。」

  「太子妃醒了。」寧嫿穿著厚厚的紫色襖子，脖頸上一圈白色的毛領，看起來暖和極了。

  溫荔淡淡應了一聲。

  寧嫿將安胎藥盛在碗裡，端給溫荔。

  她接過，吹了吹熱氣，幾乎一口將苦而澀的藥汁吞下，眉頭輕蹙了一下。

  寧嫿拿了甘梅子給她。

  她含了一個，道：「好些日子沒見你來了。」

  寧嫿低下頭：「二小姐鬧騰，以水一個人忙不過來，於是奴婢就一直在跟前伺候了。」

  溫荔輕「嗯」道。

  她下榻穿鞋，寧嫿忙半跪在地上替溫荔穿好鞋子：「太子妃您有孕就不要彎腰了。」

  「好。」

  寧嫿扶著她到桌案旁。

  桌案上放著紙筆，她披了一件厚衣，開始研磨寫字。

  寧嫿在她身後站了一會，便悄悄退出了房間。

  一出門，一襲風颳過，寒意侵身，寧嫿站在門口打了一個噴嚏，一切如做夢一般。

  對與錯，就交給他人評說吧。

  她這一路驚慌一路小心翼翼，為保命也為一口氣，其餘她已顧不得太多。

  這裡不是溫府，亦不是兩年前。

  寧嫿周身在發抖打顫。

  她繃緊身子，一盞茶的時辰不到屋子裡打翻茶水的聲音，東西撞倒的聲音，呼救的聲音接二連三。

  寧嫿腦仁一緊，怔在原地，足足半晌。

  直到附近的宮人聽到聲音，忙跑來，問寧嫿：「太子妃怎麼了？你怎麼不進去看看？」

  寧嫿回過神，淚已流兩行，她顫著唇，喊道：「快去請柳太醫！快去！」

  「啊……」宮人反應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忙跑了出去。

  三四個宮人推門進去，寧嫿仍立在原地。

  偏殿。

  溫芷坐在床榻上，雙腿曲著，她環抱雙膝，將下巴擱在上面。

  直到聽到溫荔呼救的聲音，她才後知後覺，姐姐真的出事了。

  溫芷將自己關在偏殿，有些不敢出去。

  寧嫿在門口立了一會。

  柳太醫提著藥箱匆匆趕來。

  不過半柱香的時辰，華玦也快馬從朝中趕到太子府。

  晉安竹馬也來了。

  君臨隨著華玦一起來的。

  這一覺溫荔睡了極久。

  夢中的人都模糊。

  她見到了父母。

  父親說，讓她自小跟著他像他，常在她面前提一些朝中的事，教她一些手段，讓她隱忍淡然，為的是將來將她送進太子府，幫五皇子謀劃。

  母親說，既然大女兒犧牲掉了，二女兒勢必要讓她一生幸福，於是溫芷自小跟著母親，寵溺至極。

  姐姐淡然沉穩，父親賦予了她智慧；妹妹張揚淺薄，母妃給予了她寬容。

  母親留下的遺書中著重提到，這一生，要讓她護著溫芷，讓著溫芷。

  她見到了景子臻與景家人。

  最無憂無慮的童年，一切都很簡單，夢裡的人臉上洋溢著暖笑，她與景子臻並肩坐著，說未來要如何如何。

  她見到了五皇子與八皇子。

  一個眼睛如鷹般精銳，一個傻憨憨的笑著，三人坐在一起聽驚鴻唱戲。

  她見到了弄影以山寧嫿晉安竹馬。

  他們圍坐在一起，每個人都在笑，夢裡她還沒意識道弄影和以山已經不在了。

  最後，她見到了華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