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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執念

2024-05-02 19:26:35 作者: 呵綠

  那是個初春的天氣。

  陽光燦爛明媚,春花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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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隊人馬紅彤彤的,從大道走來,路旁的葉子卻分外的綠,嫩的能掐出水來一般。

  溫芷站在橋頭,興高采烈的揮手:「母親,太子哥哥的花轎來了!他來娶姐姐了!」

  華玦騎著高馬,神色清淡,他有著閨閣女子都愛慕深邃的眼,那雙眼殺人奪魄,每一眼都認真,有著低而沉,如冬日的烈酒,夏日瀑布一般好聽清冽的聲音,每個音節都撩人。

  溫荔一襲紅色嫁衣,站在橋頭,哭了。

  他來娶我了。

  你若真愛我,怎捨得我這般心碎難過。

  夢裡的他沒有笑,從頭至尾板著臉。

  一念間,春去冬來。

  那是個大雪紛飛的冬日。

  雪落滿了寧京城。

  華玦坐在一隻紅漆雕花木椅上,穿著厚重貴氣的貂裘長袍,靴子的一針一線都是用金絲編制而成,衣袍明珠鑲嵌,髮髻上金冠璀璨,腰間的玉佩通透似水。

  他只略抬了抬手,說:「溫荔,過來。」

  溫荔便乖乖的朝他走了過去。

  才邁出一步,腳下的地驟然變成一道巨深的裂縫,她失足整個人掉了下去。

  這麼一驚,溫荔猛然睜了眼。

  屋子裡圍滿了人。

  華玦坐在床榻邊上,神色擔憂。

  發生了什麼。

  她驚慌的看著這一屋子的人。

  柳太醫與兩個藥童、君臨、晉安竹馬、各宮苑的宮人。

  她只下意識的抬手摸上小腹。

  平坦,什麼也沒有。

  「太子妃……」柳太醫剛要上前說話,華玦抬手制住他。

  「你醒了。」華玦溫聲道。

  溫荔突地嗤笑一聲,閉上眼,微搖頭。

  做夢,這一定是個夢。

  她閉眼,再睜眼,眼前的一切如常,什麼都沒變。

  繼續閉眼睜眼,沒變。

  閉眼睜眼,還是沒變。

  閉眼,再睜眼……

  「溫荔。」華玦握住她冰冷的手。

  溫荔雙眸噙滿淚,憋紅了臉,仍不願哭。

  她摸著小腹,是平坦的,多可笑,就像個夢一樣。

  「我睡多久了?」她穩定聲線,問道。

  「兩天了。」

  溫荔抬眼,再看一圈屋子裡的人。

  溫芷寧嫿以水都不在。

  她一手攥緊被子,問:「寧嫿人呢?」

  「在門口跪著。」

  「以水呢?」

  「打發出府了。」

  溫荔深吸一口氣,問:「溫芷呢?」

  華玦回答的很平靜:「在太子府的地牢里。」

  溫荔甚至不用多問,便明白了一切。

  她近日的安胎藥都是溫芷親手端來,看她喝了才走的,也是近日,柳太醫說她胎像不穩,她自以為是身子差。

  後來寧嫿端來的那碗安胎藥是計猛藥。

  為何將慢性毒藥換成猛藥,為何要這麼急不可耐。

  她臉色蒼白,眼睛失神片刻。

  溫芷是她的親人啊,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連她也要算計自己麼。

  這個孩子已是她唯一可以支撐下去,留在太子府的唯一理由和唯一希望。

  溫荔要掙扎著要起身,華玦抬手扶她,她往後躲開,神情疏遠。

  華玦收了手,抬眼示意一旁站的丫頭將溫荔扶起。

  她眼圈紅著,牙槽緊緊咬著,克製片刻,問:「孩子成型了吧。」

  華玦微怔,他明白,她問的是流掉的胎兒,他將所有情緒吞下,喉嚨發緊,沉聲應道:「嗯,是男孩。」

  她的手攥緊被單,深吸一口氣,胸腔里顫抖著吐出這口氣,話已不成聲:「他……他人呢?」

  「安葬了。」

  溫荔扭過頭,心如刀絞。

  如何,到底要如何才能熬過這一切。

  「溫荔。」他抬起手,遲疑了幾秒,最終還是將手落在她的肩頭。

  如今,已不知用什麼話來安慰她了。

  曾,他想,就算她不原諒自己,好歹他們之間有個孩子,時間長了,有些傷痕慢慢就會好,可如今連這個機會都沒了。

  溫荔嗓子裡嗚咽著,淚已經濕了臉頰,埋進枕頭裡,在忍著那快要崩潰掉的情緒,沒哭出聲來。

  屋子中的人都不輕鬆。

  緘默良久,晉安識趣的招呼眾人悄悄退出了屋子。

  華玦握住她的肩加了力氣,良久肯定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溫荔嗤笑一聲,淚滾落下來。

  「溫荔,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華玦重複道。

  這話於溫荔來說是心中刺。

  曾幾何時,他告訴她,會好起來的,會越來越好的。

  他說:「等將來我們的孩子出世,我會給他最好的一切。不會讓他落得同我一般的困境,他的母親是我的摯愛,掌上寶,心頭肉,不給她任何誤會與委屈。」

  如今想來多麼可笑。

  她想著往昔種種,想著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想著他們夭折在腹中的孩子,心涼極了。

  溫荔止了哭,一瞬,人靜的可怕。

  「華玦。」她清冷開口,一字一句儘是苦澀:「我們之間除了名分以外,唯一的情意與聯繫都沒了。」

  這話如五雷轟頂,險些讓華玦承受不住。

  他喉嚨發緊。

  若到頭來是這樣,那他費心設的這些局又有何意義。

  「溫荔。」他艱難的喊著她的名字,話到口邊,字字斟酌。

  「我告訴你一切。」

  溫荔沒說話,面朝里躺著,雙目無光的看著空中虛無的一點。

  「我所有的計劃只有兩個目的。」他沉下一口氣,緩緩道:「一個是江山,一個是你。」

  她沒應。

  「在江山面前,我布局除掉最大的敵人和敵人的黨羽;在你面前,因景子臻,我不願你傷心絕望,所以選擇隱瞞真相,讓你恨我。」

  他坐在床榻邊,看不到她的神情,不知她此刻如何想他。

  他繼續道:「開始我刺激你,故意激怒你,君越找你茬裝作視而不見,不是欺負你,折磨你,只想激起你的鬥志,讓你好好活著。」

  只要活著,來日方長,你我彼此也有羈絆,我便不怕你離開我。

  他深知溫荔的心性,所以當景子臻死時,他怕極了溫荔會拋開一切隨他去。

  所以隱瞞真相,讓她滿心是恨嫁給自己,好比她絕望與失魂落魄的好。

  當年,華玦要娶溫荔,第一個反對的便是皇后。

  門不當戶不對,與他奪嫡沒絲毫幫助,幾乎所有人都不解,華玦為何要請旨娶這樣一個姑娘,為何不娶已傳為佳話的青梅竹馬君越。

  不過是心早有所屬,溫荔於他來說便是執念,比江山還深的一個執念。

  舍不下,棄不了。

  得江山不得溫荔,江山便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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