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四章:漏看
2024-05-02 19:25:46
作者: 呵綠
以為風平浪靜,不會再起波瀾的生活,突地就丟下一個深水炸彈,讓人猝不及防。
溫荔無法想像父親去了,留下母親和溫芷怎麼活。
她無法想像,父親真的沒了。
一個相伴自己二十多年的人驟然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一想起便悲傷不已。
餘下的一生他們都不會再相見了。
馬車備好,華玦和溫荔一起上車,以山寧嫿,晉安竹馬隨著他們。
一路顛簸,溫荔靠在華玦懷裡,人蒼白著,不說話。
心裡希望馬車快些,好趕到母親和溫芷身邊,處理好父親的後事,讓她們心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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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希望馬車慢些,不面對,不見到棺槨白綢,父親就好像還活著。
時間一會快,一會慢,她坐立難安。
黃昏日落,馬車抵達溫府。
溫府門匾上掛了白綢,還有白色的燈籠,府邸門口的小廝穿著喪服。
華玦扶她下馬車,雙腳如灌鉛一般的沉重。
「太子、太子妃來了,快去通知二小姐。」小廝說。
華玦擁住她往前走。
她抬頭看一眼白綢,白燈籠,淚想涌,她克制住,喃喃的喚一聲:「父親。」
穿過垂花門,到內宅,大堂內放著兩隻棺槨。
溫芷跪在棺槨前,手底燃燒著一盆紙錢。
小廝剛稟報完,溫芷轉過頭看到他們。
起身踉蹌跑來,撲進溫荔的懷中,哽咽的喊了聲姐姐,便失聲痛哭起來。
溫荔的心冷卻退縮成一個小點,她下意識的四下尋找。
母親呢?
「小芷,母親呢?」她低頭看著懷裡的少女問。
溫芷將臉埋在溫荔懷中,抬手指了指身後,那兩隻棺槨。
「父親剛走,母親便隨父親一起去了……小芷該怎麼辦,小芷該去哪?」
溫芷哭到哽咽。
溫荔喉嚨發緊,頭皮發麻,四肢百骸冰涼,大腦驟然一片空白。
「溫荔。」華玦攬住她,手臂用力。
她鬆開溫芷,一手撥開華玦的手,邁進門檻,朝前走。
那兩隻紅漆木頭棺材讓人頭暈目眩。
她走到蒲團前,雙腿倏地跪地。
母親隨著父親離世,讓她難以接受。
為什麼?
這句話她該問誰。
溫芷走過來,跪在溫荔身邊,她扭頭看她。
她不知道她不在的時候,雙親相繼離去,且就在她面前,她一個人是怎麼承受過來的,想到這,她的心更酸了。
「姐姐。」溫芷伸出手拽了拽溫荔的衣衫:「父親母親都不在了,在溫府小芷沒有親人了,小芷跟你回家好不好?」
溫芷抬著頭,淚眼朦朧。
「這是自然。」
在這個世上,溫芷目前能依靠的便只有她了。
而她必須要堅強。
夜深,溫芷回房睡著了。
華玦陪著溫荔守靈。
白燭燃燒滴成蠟油,白綢隨風飄著,三炷香燃到一半,所有的一切都在宣告溫荔,雙親已不在。
這些白色的東西,披麻戴孝的東西,道士口裡念的唱的經文,不知是讓逝者安息,還是讓活著的人心裡難受。
火盆里燃燒著紙錢,她跪在蒲團上,不停的丟下黃紙,大火烤著她臉疼,眼睛發酸,手灼燒到痛。
一時覺得悲涼不已,只相處了短短二十多年,可憐了後人時常惦記著,難過著。
一個人相伴一個人幾十年,朝夕相處,早已融入生命。在某個下午,太陽黃橙橙的,這個人突然離開留另一人度過餘下的幾年或十幾年,想一想,便覺得很殘忍,可更殘忍的是她舍下兒女隨他一起去了。
溫荔看著燃燒的火焰問:「人生為何要不斷離別?」
華玦沉了一秒,答道:「因為在不斷的遇見。」
餘下的幾日,溫荔只要一閉眼休息,便不停的做夢,夢到那些已經去世的人。
夢裡那些人都活著,能說能笑,還會叉腰生氣。
有時候在夢裡她不知道這些人已經不在了,有時候她知道。
許是在潛意識裡她覺得他們永遠活著,存在她前二十多年的生命里,記憶里,早已成為身體的某個部分。
他們永遠鮮活,眼睛永遠是亮的,在這裡,這個永遠是溫荔生命里的永遠。
在溫府待了四日,溫荔整個人瘦了一圈。
後事處理的很快,道士做法,三日後溫父溫母入土為安,溫家在寧京城沒親戚,便也沒宴請賓客,第四日溫荔遣散溫家的僕人,接溫芷和以山的妹妹以水回太子府。
溫芷暫且在南馨苑住下,以水和以山寧嫿住在一起,留在南馨苑伺候。
溫家的事告一段落。
溫荔徹底歇息在南馨苑。
朝中的事,她一字再未聽到過。許是華玦專門吩咐了,華琰那邊也徹底沒了消息。
秋風過,初冬悄無聲息的來了。
溫荔著一身素白的衣衫坐在窗前,看著窗外冰凍住的池子,錦鯉的影子在薄冰下依稀可見。
雙親去世對她打擊很大,有很長一段時間她未能緩過神來,身子日漸消瘦。
即使華玦每日來盯著她吃東西,她還是瘦,不長肉。
華玦除了忙朝中的事,晚上便抽空來看她,和她一起用晚膳。
溫芷到底是小孩子,睡一覺,悲傷的情緒淡化一些,再睡一覺,再淡一些,漸漸地她習慣了太子府的日子,人從那種情緒中走了出來。
晚膳三人一同用膳,溫芷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飯桌上,溫荔不停的夾菜給溫芷,華玦看她沒吃多少,便讓人又備了夜宵給她。
用完晚膳,華玦陪溫荔坐了一會,時辰不早了,他要走了。
礙於溫芷這小丫頭每日嚷嚷著要和溫荔睡,從溫府回來,他一次也沒留在這過夜,與溫荔單獨相處的時間反而少之又少。
他起身要走,溫荔和溫芷起身要送他出門。
在門口,華玦頓住步子,轉過身伸手將溫荔攬進懷裡。
溫荔怔住。
他低聲道:「你要好好的。」
「嗯。」她後退一步,從他懷裡出來,用餘光掃了一眼溫芷。
果然,這丫頭雙眸盯著他們看啊看。
華玦看一眼已然明了,他笑了笑,溫聲道:「早些休息,我明日再來。」
「好。」
華玦剛走,溫芷轉身眼睛亮著,道:「姐姐,姐夫對你真好。」
溫荔勾了勾唇角沒說話。
寧嫿扭頭看了一眼溫荔和溫芷,手底在整理夏日和秋日的衣裳,衣衫里掉出了一封信,砸在她的繡鞋上。
寧嫿低頭將信撿起,信封上是溫知賢的字跡,封條未動過,應該是還沒拆看,她疑惑,將信拿給溫荔。
「太子妃,奴婢整理衣服的時候發現了這封信,是不是漏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