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五章：惡果

  別人或許不懂他為何要替渣人隱瞞真相，可他懂。

  他懂溫荔。

  她聰明、淡然、忍耐力強，重情重義，討厭殺戮，討厭血腥，萬事喜歡憋心裡，一旦付出感情便難以割捨，不願辜負的事物太多，所以一面冷靜將人拒之千里之外，一面又默默記得所有人對她的好。

  聰明不圓滑，知故而不世故，這就是溫荔。

  

  他太了解了，也知道她是那樣相信景子臻，若知道一切真相，知道景子臻的真面目，怕是比接受景子臻死掉，背負著恨與愧疚，痛苦一陣子，還要難以接受事實的真相。

  所以，愛一人，愛她，甘願被恨，也不願她絕望。

  話到此，一切好似真相大白。

  明白那日華玦為何要當著溫荔的面痛打景子臻，那是氣急了。

  也明白她無數次見到的人是景子墨，不是景子臻。

  華玦很早就認識溫荔，溫荔不記得了，具體是怎麼認識，又是怎麼喜歡的，她沒問。

  多年的默默守護，知道她愛的人，陪著她的男人是一個為利益對親弟弟痛下殺手，為利益捨棄愛人，為利益傷害和欺騙愛人的人，他決定，這人絕不能留在溫荔身邊。

  真相揭開是如此鮮血淋漓。

  溫荔只覺得天崩地裂。

  她所認識的景子臻，待人一向溫和有禮，怎麼會是殺害手足，欺騙感情，為家業捨棄愛人，會想著用春藥強迫她的人。

  她要信麼。

  雖然他們說的沒有漏洞，邏輯完美，可她要信麼？

  「所以，那日在河邊，你殺了他？」溫荔問。

  華玦搖頭：「我放了他。」

  「他還活著？」她眼球一紅，這種紅是帶著怒意的。

  景子墨道：「兄長死了。」

  她皺眉，閉上眼。

  難以接受這要翻轉一切的真相。

  「他怎麼死的？」

  「太子答應不殺他，但他必須永遠消失在你面前，且景家也要搬離京中，兄長答應了。」

  景子墨淡笑一聲：「太子妃該明白兄長的性子，凡事錙銖必較，利益當前，兄長不甘心，我是個隱患，他沒除掉，你是他的成本，全輸了，景家立足京中是他的命根子，也沒了，他如何甘心。」

  「後來呢？」

  景子墨卸下一口氣，是感慨：「兄長故技重施，派殺手來刺殺我，當時我站在荷塘西側，他站在荷塘東側，母親派人來尋他，商計留京之事，意外下我們換了位置，殺手將他誤認為是我，錯殺了。」

  溫荔倒吸了一口涼氣，良久後，她道：「是他自食惡果。」

  她抬眸，正對上景子墨的雙眸，這一瞬，她才十分清醒，眼前的這個人的確不是景子臻，他們雖長的一樣，可整個人身上散發的氣勢是不同的，他清澈，淡然，景子臻炙熱，精明，不一樣。

  景子臻帶著一股商人的精明，凡事計算精準，而景子墨常年待在佛寺，言語間是一種看破紅塵的味道，前者錙銖必較，後者一笑置之。

  景子墨道：「太子妃可派人去無漓寺查證，當年的老住持還在世，還可去調查景家生意往來多年的老商戶，我以兄長弟弟的身份與他們交涉，所以他們很放心和我合作，有了這些太子妃便知道我與太子所言是否屬實。」

  話說到這個份上，溫荔忽的想起一件事。

  她問：「在無漓寺修行時，你有法號麼？」

  「樂竺。」

  溫荔心中一怔，對上了，一切都有跡可循。

  當年有一撥殺手裡，有弄影。

  弄影去刺殺時，景子臻只告訴他這個人和景家有生意上的牽扯，所以想除之而後快，晉安脖頸上的刀疤可以證明。

  那股景子臻起初不知道的暗勢力便是太子的人。

  弄影所說的僧人消失也正是景子墨被華玦接出佛寺，尋高人醫治頑疾，再之後助他開錢莊與景家對抗。

  五年前。

  弄影參與刺殺時是五年前。

  當初她跑去華玦的書房質問弄影那道傷疤時，華玦編了故事，說是幫亡者討伐仇人，一個要保護他送官府，一個要報仇殺人。

  所以她一直以為弄影說的那次刺殺，是景子臻的善舉。

  真相如此，叫她心生惶恐。

  平復半刻，溫荔看著景子墨問：「景公子將來有什麼打算？」

  她知道景家現在無子，景家人如果知道景子墨現在在京中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景老夫人一定會請他回家主持大局的。

  景子墨低頭復笑：「來紅塵走過一遭，最後發現還是佛寺清淨。」

  「所以？」

  「我想等處理完手中的雜事，南下，去景家，講清當年的一切，讓景家知道兄長的真正死因，然後了斷紅塵，回到無漓寺削髮做個清閒和尚去。」

  「為何景子臻死後近兩年的時間，你才如此打算？」

  溫荔言下之意，景子墨早就看破紅塵，為何遲遲沒去景家解釋，也沒回無漓寺，景子臻死後，他繼續留在京中兩年。

  「是我拜託他的。」華玦開口：「當年事發，我給自己留的退路便是等你對景子臻的執念淡卻，向你解釋清一切，他再離開。」

  溫荔驟然明白，為何這個人頻頻出現在自己面前，是華玦的試探。

  她頗帶深意的看了華玦一眼，後者勾起唇角邪邪的一笑。

  景子墨看向華玦，似有若無的笑了一下：「你救我一命，這些是我理應做的，算是奉還紅塵中最後一筆債。」

  華玦笑而不語。

  她因景子臻的死而恨華玦，連同五皇子想要扳倒他，是她害他落魄，害他差點丟了性命。

  這麼多個日日夜夜的恨與折磨都是一個人在背後默默承受一切。

  那些日子誰都不好受。

  她忽地又明白，為何君越服用鉤吻那次，晉安會幫她，都是華玦授意，所以她才得人暗中幫助。

  在太子府的這些日子她走的舉步艱難，又能次次化險為夷，如果不是他，也許她早就被算計死了。

  那麼從一開始，他對她的冷，對她的好，都在他的把握中。

  溫荔苦笑一聲，怪不得，後來她假意喜歡他，服軟，忘記仇恨，去討好他，他當即就變了一個人似得對她那樣好。

  是她對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