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四章：問佛

  人說，佛前不說假話，佛前不藏心事。

  那一眼，誰也沒掩藏。

  溫荔心跳如雷，她花了好幾秒讓自己不顫。

  她不知道華玦是如何死裡逃生活下來的。

  當所有人都認為他死了，為他發喪的時候，他卻好好的站在她面前。

  這些足以讓她熱淚盈眶。

  溫荔只向前邁了一步，華玦已大步向她走來。

  「你來了。」他嘴角上揚，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沙啞，長臂攬過她的肩膀，將她摁進懷裡，眼裡滿是欣喜。

  她被他包裹在懷中，溫度清晰，擁抱用力，他身上清冽乾淨的氣息撲面而來，無以言語，給她以安心踏實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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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手晾在空中，遲疑幾秒，在糾結和掙扎，最終她將手落在他的背上，擁抱了他。

  「你還活著。」

  華玦沉聲笑了一下，低頭吻了她的額頭：「我說過，我會回來的。答應你的，總不能食言。」

  她無法想像，不久前，這個衣袂乾淨的男人在戰場上廝殺絕處逢生，才有今日的相見。

  「為什麼讓我來巫安，為什麼又在佛寺中等我，京中……他們以為那個面目全非的男人是你，靈堂在太子府布了有好幾日了，為什麼不回去告訴他們，你還活著？」

  溫荔心底有些亂，話到嘴邊，顯得語無倫次，自己到底想問什麼啊……

  她抬頭看他，他的眸子黑而明亮，像一顆閃爍的黑曜石，勾著人。

  華玦失笑：「這麼多為什麼……」他皺眉，佯裝為難：「我讓人帶你到這沒有俗事紛擾的地方來，是想讓你靜心的，可不是讓你來問這些為什麼的。這些事我會處理好，別擔心。」

  她看著他的笑失神。

  華玦牽住她的手，轉身跪在面前的蒲團上。

  他鬆了手，雙手合十，閉上眼。

  「在營帳的時候，你說想來拜佛，所以囡州的事解決完，我便讓人避開耳目帶你來了，是有什麼心事要說給佛祖聽的？」

  溫荔看著他，漸跪在他旁邊。

  直到現在還覺得一切不真實。

  他的睫毛卷而翹，側臉輪廓分明，說話的時候喉結輕輕的動著，十指修長併攏，衣衫白淨如雪。

  這個人是鮮活的。

  她道：「所這就是你先不回去解釋，而來這裡的原因？」

  華玦極淡的彎了一下唇，算是回應。

  「是有心事要說給佛祖聽。」溫荔回答。

  她雙手合十，閉眼。

  華玦緩慢睜了眼，看著她。

  她問佛，此刻她身旁跪著的人，他的熱情，他的愛意，她該如何面對？

  愛一個人痛苦，恨一個人也痛苦，她該如何做才能免受煎熬？

  景子臻的死是她的執念，放下執念她是否會輕鬆，她該如何放下執念？

  問佛，佛不應。

  良久，她都不願意睜開眼。

  她本以為這趟來，她所有的恩怨愛恨都會放下，可是他還活著，那顆炙熱的心還在跳動，她如何放下。

  溫荔跪著，華玦就陪她跪著。

  心事繁雜，理不清。

  她跪的腿腳快要麻掉了，才睜開眼面對一切。

  溫荔雙手撐住蒲團，準備起身，華玦反應比她快，他先一步起身，雙手扶住她，將她扶起。

  問佛後，心裡獲得片刻寧靜，溫荔控制好了情緒。

  她問：「你說這裡有我想要的答案，答案是什麼？」

  她抬眼看著他，他低眸與她對視。

  「你還不明白麼？」

  「明白什麼？」

  「你來了，這就是答案。」

  溫荔皺眉，心慌的更厲害了。

  「是你的答案，也是我的答案。」所以我一直在等。華玦看著她，眼神片刻也不離。

  「不懂你說的什麼意思。」溫荔移開眼，板著臉。

  華玦忽地笑了一下：「不懂就不懂吧。」裝作不懂也行啊。

  因為你在乎，所以你來了，對麼，溫荔。

  「路上勞累，我讓小師父準備了清粥小菜，我帶你去吃點東西，我們再下山。」

  她點頭。

  安靜用完齋飯，華玦和溫荔在佛寺上了香後準備下山。

  兩人沒有過多的語言交流，偶爾的眼神觸碰，溫荔會先移開眼。

  華玦就笑笑，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思。

  一路從頭至尾，他沒問一句京中的狀況，她也沒問他是如何活著從囡州出來的。

  五皇子的人勢必將囡州翻了底朝天，沒找到他人，才找了一個面目全非的人，迫不及待的取代華玦的位置。

  溫荔是這樣猜想。

  她離開寧京城這麼些天，不知道皇帝是否已經廢太子，立五皇子為太子，那棺槨里的假太子入葬了沒，太子府現在是什麼狀況。

  華玦牽住她的手往山下走，溫荔看著握住的手，略失神。

  「問到你想要的答案了麼？」

  溫荔沒說話。

  「世界萬物，沒什麼事比得過生死，與其執念，痛苦，不如放下，重新開始。」

  溫荔抬眸看他。

  華玦笑了笑：「小師父說的，有道理吧。」

  她收回目光。

  在下梨水台的路上，溫荔走太急，崴腳了。

  「我背你。」華玦走到溫荔身前蹲下身子。

  她一瘸一拐繞開走：「我自己可以。」

  華玦起身，抓住溫荔的胳膊，不由分說便扛起下山。

  葡軒客棧。

  華玦扶著溫荔叩門進去，進來後客棧門緊閉。

  溫荔有些吃驚，因為君臨也在。她本以為君臨和他們一樣，都以為華玦死了。

  「嘿嘿嘿，弟妹！」左巒風從椅子上跳起來，和溫荔招了招手。

  溫荔點點頭。

  客棧里全是華玦的人，溫荔認識的只有晉安、君臨、左巒風。

  一行人行禮。華玦壓了壓手，示意眾人坐下。

  「準備出發吧。」君臨起身道。

  「她腳崴了，走不了，我們還能多待幾日？」華玦扶著溫荔將她安置在木椅上，問。

  「沒有時間了，我們必須馬上回去。五皇子的人已經有所察覺，此時如果還不回去，怕是要舉國發喪了！」

  華玦看了溫荔一眼：「你帶大軍先回去面見父皇，我和她隨後就到。」

  「殿下！」君臨加重語氣：「沒有你，我們回去根本不能給五皇子他們沉痛的一擊，朝中現在全是他們的人，臣和父親根本說不上話，而且他們若是知道你還活著，定會對你再下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