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六章：決定

  溫荔屏住呼吸。

  華玦喃喃道：「小心。」

  溫荔伏在他懷中，半晌他再沒說話，方才也許是夢魘了。

  她想起身，卻發現華玦的手臂圈得緊，手護在她頭上，這是護著她的姿勢。

  她想到有黑衣人刺殺的那個夜晚，華玦也是這麼護著她的。

  溫荔不想強行起身傷著他。

  她喊：「以山過來幫忙。」

  「是。」

  以山上前小心的抬起華玦的手臂，手中也是用了幾分力氣。

  

  溫荔才中縫隙中起身

  柳太醫的藥正好煎好了。

  她坐在床邊守著他，餵他喝藥，替他擦汗，她……也幫他撫平皺眉。

  以山和寧嫿輪流來安寧殿守著溫荔。

  竹馬和晉安也輪流守在華玦床邊。

  一夜平安度過。

  所有人還心有餘悸。

  後幾日。

  君越再沒來過。

  君家人也一個沒來。

  太子三師中保翰、齊佑博來看華玦，君臨沒來。

  除此之外太子府再無其他外來人。

  昔日與華玦交好的大臣一個也沒來。

  華玦病重，這些日子一直未上朝，皇帝不聞不問，晉安派人去回稟了皇帝，宮中沒任何反應。

  回府的第三日，華玦還是沒醒來，不說喝粥維持生命，甚至連藥也灌不進去了。

  柳太醫在一旁診脈，神色凝重。

  溫荔問：「柳太醫，太子的風寒為何這麼久還不見好轉？」

  柳太醫號完脈，起身搖了搖頭，神色怪異：「太子……這……」

  他欲言又止。

  溫荔有些急，卻還是耐著性子，問：「柳太醫但說無妨。」

  「之前臣以為太子身上的的症狀是寒氣侵體所致，如今開藥，太子也服過，寒氣倒是退下去了，可人還是未見好轉，臣仔細觀察了太子的眼瞼，與脈搏，臣懷疑……」

  「你說。」

  「太子疑似被人下了毒。」

  「下毒？」

  溫荔猛地從床榻上起身。

  柳太醫躬身：「此毒毒性剛開始緩慢，日後會越來越強，漸潛入五臟六腑，半月之後會有斃命的危險。」

  溫荔捏了捏拳。

  「這類毒毒性緩慢又致命，一般會讓人誤以為是身體不濟所致，手法隱秘不易察覺。」柳太醫道。

  「我日夜守在他身邊，誰有這麼大的膽子，膽敢給太子下毒！」

  溫荔勃然大怒。

  心中的堤壩快被情緒的洪水一點一點沖毀。

  晉安道：「這些日子除了太子妃便是我們幾個，一般外人沒機會接近主子，而主子的藥食都是經過柳太醫的手，別人也動不得。」

  「什麼意思？」

  「屬下以為，這毒便是在宮宴那日中的。」

  溫荔凝住眉，的確，那四日華玦便不對了，身子異常虛弱，她以為是餓的凍的，其實不然。

  她道：「既已查出是毒藥作祟，那請柳太醫配藥解毒！」

  柳太醫神色為難：「太子妃有所不知，此毒，乃為極難得的桑葬毒，桑葬意味喪葬，是北山上且潮濕陰暗的地方才可見此毒草，即便有了毒草也相當難煉製成正真的桑葬毒，而且這毒……臣沒有藥可醫治殿下。」

  柳太醫的話沉而重，無藥可治不是宣判了他的死刑嗎。

  溫荔的手臂微抖，人在這刻突然就有種堅持不下去的感覺。

  「太子妃。」寧嫿上前扶住她的手臂，給予力量。

  柳太醫從鼻底沉下一口氣，他跪地行大禮，叩頭道：「臣以為，應當把太子中毒一事稟告皇上皇后，為太子後事早做打算。」

  「放肆！」溫荔呵道：「你在太子身邊服侍多年，此話也是你說得出口的！」

  溫荔看得到柳太醫的眼睛紅了。

  「醫者仁心，臣心有不忍，也只是就事論事，還望太子妃理解。」

  「所以，柳太醫的意思是，太子沒救了是嗎？」

  「是。毒藥難得，解藥更是難得，此事還是應當提早稟告皇上皇后，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好送太子最後一程。」

  柳太醫俯身，一字一句，絲毫沒有含糊。

  晉安竹馬的臉色比哭還難看。

  以山低著頭，看不到情緒，寧嫿的鳳眼中隱隱有淚光。

  溫荔的手腳冰涼，她試圖鎮定下來好好思考。

  「柳太醫請先回去，容我考慮一番。」

  柳太醫欲言又止，最終拱了拱手，退下。

  溫荔在華玦床邊來回踱步，走的極為緩慢。

  心和腦子還是一團糟，亂到沒有頭緒。

  她停下來，坐在床榻邊。

  她抬眸看著他，臉頰如山峰般剛毅，沉睡時猶如平靜的湖泊，無害，安靜。

  真的要走了，嗯？

  當她在心底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這顆心猶如在烈火上燒、灼，如在油鍋中歷練，翻滾。

  他如果在死了，此事就到此為止，五皇子再無敵手可與他爭奪皇位，景子臻與景家的仇算報了。

  可如果他真的死了，她就不能看他被廢時的痛苦，不能看他黑暗潮濕陰冷的角落苟且偷生的樣子。

  溫荔右手覆上左手，玉鐲溫潤沉靜。

  她煩死人這種複雜的情感，煩死這種心被揪著的感覺。

  後半夜，以山寧嫿、晉安竹馬誰也不去休息，幾人陪溫荔守在華玦床榻邊，對於華玦死這件事，他們將情緒都吞下去，照顧了溫荔的情緒。

  房間裡華玦昏睡時均勻的呼吸聲她聽的清清楚楚，其他人都靜悄悄的，等溫荔做決定。

  天還黑著，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

  「晉安。」

  「屬下在。」

  「去把柳太醫請來。」

  「太子妃可是想好了？」

  「想好了。」

  以山俯身：「奴婢去請，晉安守著太子。」

  晉安和竹馬看了以山一眼，晉安點頭。

  屋子裡如蒙在火爐旁的炭，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沉重與哀愁。

  片刻，柳太醫來了。

  他行禮，溫荔抬了抬手。

  柳太醫問：「太子妃想好了？」

  「想好了。」

  柳太醫極輕的嘆了口氣，他躬身道：「那臣就將此事如實稟報給皇上皇后，讓他們早日為太子……」

  「柳太醫。」

  溫荔起身。

  柳太醫停住後話。

  她走近幾步，看著柳太醫，一字一頓道：「我的意思是……」

  空氣中像是被凝住了好幾秒鐘，眾人的心被提到嗓子眼，只待溫荔的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