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清醒

  華玦看了半晌，心底不忍，卻未表露出來。

  他道：「好好跪著。」

  

  話畢，人要走。

  溫荔又道：「柳太醫可信？」

  「沒人會質疑一個太醫說的話，也極少有人不信自己的眼睛。」

  所以，不管柳太醫說什麼，就是判決書，他們也更願意相信他們聽到的，看到的。

  華玦走了。

  溫荔獨自跪在梅落園中，神色清淡，目光幽遠，看他離開的背影，直到人影消失不見，那人還是沒轉過身看她一眼。

  看來溫荔又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低估了君越在他心中的地位。

  在太子府的日子真是夠嘲諷的。

  她輕呵一聲，一團白霧瀟灑在空氣中，耳邊傳來呼嘯的寒風。

  真的是太冷了。

  菊月苑已亂成一團，宮人跑進跑出，一盆血水，一盆污水的往外倒。

  君將軍與君臨坐在殿中，面色陰鬱，中間隔著一層紗帳，只聽裡面的人哭喊不已。

  華玦進來，君將軍與君臨起身，君將軍問：「太子打算如何處理？」

  他沉著眸子，明顯不悅，問：「孩子保住了麼？」

  君將軍怔了怔。

  君臨沒說話。

  君夫人撩開紗帳從裡面走出來：「當然沒保住，摔的那麼慘，能保住嘛！」

  華玦沒說話，要進去。

  君夫人質問道：「太子妃呢？越兒這件事和太子妃脫不了干係！」

  她身邊的婆子道：「豈止是脫不了干係，這很明顯就是太子妃蓄意謀害君良媛！太子您可要秉公處理啊！別讓我們良媛白白遭受這等喪子之痛！」

  君夫人擋在華玦身前，道：「在太子府，太子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都敢公然害人性命，簡直不把大涼的王法放在眼裡，此事一定要上報給皇上皇后！」

  她話畢看一眼華玦的臉色，他眉心中已隱隱透著不悅。

  她給君臨使眼色，君臨神色略不自然，卻還是一句話沒說。

  華玦沒應君夫人的話。

  君夫人身邊的兩個婆子，你一言我一嘴的，聲討太子妃的不是。

  華玦微寒的眸子淡淡從這二人身上掃過。

  兩人也漸閉了嘴。

  他對君家人道：「我自會給這件事一個公道，現下便不勞各位費心。」

  君夫人還想再言語什麼，只見華玦面色已經十分不悅。

  華玦：「請君將軍君夫人與君師父去大殿上座，奉好茶，不得怠慢了。」

  他話畢，掀了帘子進去。

  君夫人看一眼君將軍，兩人互換眼神，去了大殿。

  華玦進來，柳太醫正讓藥童餵君越喝藥，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微皺眉。

  柳太醫俯身對華玦行禮，正要說話，華玦揮手：「先出去。」

  他本是要稟報君越的身體情況，但見太子的關注點並不在這，便招呼餵藥的藥童，一併行禮，退出屋子。

  「殿下。」君越半坐在床榻上，身子歪靠著，面容白的委實有些駭人。

  華玦不語，走過去，坐在床榻邊，深深沉了一口氣。

  「殿下。」君越忍痛身子前傾，細白的小手握住他寬大的手，移上她平坦的小腹，問：「殿下還能感覺到他嗎？」

  他不語，連目光也未給她。

  君越的身子顫了顫。

  那人毫無反應。

  她恨意漸起，秀眉微蹙，淚傾瀉下來，咬牙切齒：「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啊，她為何就能如此狠心！」

  他，沒被君越牽住的另一隻手緊緊攥起，捏成拳。

  「就是讓她下十八層地獄，死一百八十遍也不足惜！」她咬著後牙槽咒罵一句，頓時意識到，她這話惡毒了，忙哽咽起來，淚如泉湧。

  華玦抬眸看她一眼，眸子平靜，卻又像在隱忍著什麼。

  他問：「她推你，你有何證據？」

  君越怔住，臉色微變，方才都那麼明顯，眾人在場都可證明，他竟還會問。

  「當時沁年就站在邊上，沁年的肩膀被以山捏碎，難道是沁年狠心自己捏碎的？」

  話說到這，君越怔住，她看著華玦幾乎淡漠、幽深的眸子，緩緩問道：「臣妾是被太子妃和以山合夥推倒在地，難道殿下認為，是臣妾自己摔掉了自己的孩子，嫁禍給太子妃的？」

  「難道不是？」

  華玦平靜看著她。

  這目光叫她無處躲藏。

  「殿下！」君越乍然收聲，咬著唇搖頭：「殿下，臣妾腹中摔掉的是您的孩子啊，您當真以為臣妾就這麼歹毒，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拿來利用嗎，殿下以為臣妾不想留下他嗎？」

  面對君越的聲嘶力竭，華玦的眉皺的更深了。

  梅落苑，君家的相逼，與他迫不得已落下的巴掌。

  錐心的是，那巴掌本不該溫荔受，卻結結實實落在她的臉上。

  「殿下，你說啊，我們的孩子沒了，你也不在乎嗎？以為那一巴掌就能換回臣妾孩子的性命嗎？」君越扯住他的衣袂，質問：「她是兇手！她該付出同等的代價！」

  華玦倏地轉過身，眸子乍冷，問：「要她死嗎？」

  君越紅著眼睛，人往後縮一縮，答：「對，讓她死。」

  華玦低頭，冷笑一聲，太嘲諷。

  少頃，他抬頭，猛地扯住她的衣領，聲寒如冰：「我和你從未同過房，即便我留在你房中過夜，我也從未碰過你。」

  君越下意識的往後縮，身子像被瞬間冰封一般，僵住了，方才的那熊熊怒火，被千八百個碎冰砸滅。

  領口被他揪住，她根本縮不了。

  華玦沉下聲，一字一頓：「你告訴我，你孩子哪來的？沒懷孕，又怎會流產？」

  君越死死咬住唇，不說話。

  「嗯？」

  她嚇得肩膀顫一顫：「殿下……」她看著四處，眼淚如斷線的珠子，眉頭皺了又皺：「殿下一定是忘了，有幾次你醉了，你……」

  「君越。」華玦打斷她。

  她聽著他叫她的全名，她哭的更凶了。

  「我很清醒，每晚都很清醒。」

  「殿下別這樣。」君越雙手捧住扯著她衣領的那隻手，那隻手，手背上青筋暴起，她知道他生氣了。

  「殿下別這樣，臣妾是真的想為殿下誕下一個孩子……臣妾沒殿下想的那般壞，沒有。」

  華玦鬆了手。

  君越的手落空，他不願她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