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脫簪

  皇帝沉吟片刻，但這個念頭很快在腦海中打消。

  今日皇后沒來，太子妃和太子並未接觸到驍貴人，分明是周淑妃將驍貴人推倒導致流產，罪魁禍首便是她，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皇帝沉聲道：「馬齒莧一事只是巧合，而你的，明知驍貴人有孕，還和她笑鬧，將一個人推倒得用多大的力氣？嗯？」

  周淑妃跪著，半晌沒說出話來。

  「事到如今你還在狡辯，朕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皇帝凌厲一句。

  周淑妃的淚便不聽控制，臉上精緻的妝容被淚水淋濕，變花。

  「皇上……」她喃喃叫一句，顯得無力又蒼白。

  皇帝冷著臉，事發時，只有她們兩人在房內，還不讓宮婢跟著，不是她又是誰。

  她狡辯不得。

  是驍貴人有孕，讓她惶恐了麼，想出這麼卑劣的手段來迫害皇嗣。

  

  皇帝俯下身，眉頭微微蹙起，肅著臉，沉聲問：「淑妃，你知罪麼？」

  「臣妾……臣妾……」周淑妃抖著雙唇，淚一顆一顆砸在漢唐白玉的地磚上，散成幾一珠淚花，雙眼猛地的緊緊閉起，再緩緩睜開，眼中的情緒更加悲憫，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臣妾……知罪。」

  此話一出，大殿中周家人坐不住了，好好的一場生辰宮宴怎麼鬧成這樣。

  周國公肅著臉，雙手交織，放在桌案上，這下誰都沒心思用膳。

  溫荔看再看一眼五皇子，依舊蹙眉，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她卻猜不透，按理說，周淑妃不會這麼急的想除掉驍貴人腹中的孩子，驍貴人畢竟是自己的黨羽，而且……這麼明顯，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難道真像周淑妃自己所言，只是不小心的？

  溫荔總覺得有什麼蹊蹺。

  但又說不上是哪裡奇怪。

  她側臉再看一眼華玦的面色，談不上緊張，面色卻也不輕鬆，沒有得意，沒有坦然，如果不是華玦隱藏的好，大抵是可以排除太子與皇后所為。

  為什麼偏偏是周淑妃生辰出這樣的事？

  溫荔垂下眸子，心裡靜了靜，或許她想太多了。

  皇帝見周淑妃認罪，他心底反而輕鬆了一些，驍貴人的孩子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沒有的，周國公一家又在場，如此，他也不好徇私枉法，殘害皇嗣乃是大罪，不處罰說不過去，處罰，周國公也不好多說什麼。

  皇帝沉聲：「淑妃周氏……」話到嘴邊，皇帝頓了頓，今日是她的生辰啊，為保存她最後一絲顏面，又念在多年的情分上，他緘默片刻，道：「自己脫簪待罪吧。」

  周淑妃淚如雨下，她慢慢抬起頭，看著皇帝，眸子裡儘是委屈，一張嘴，眼淚就砸下來：「皇上……皇上……」聲音低訴，如同呢喃。

  忽然，大殿中一聲疾呼，躁亂一陣。

  「老夫人！老夫人……」周夫人攬住周老夫人的臂膀，拇指使勁掐著人中，可就是不見醒。

  周淑妃聽到，猛然想起身跑出去看看，但皇帝在，她將起未起，只老老實實跪著，淚一刻也不停的流著，聲音哽咽：「皇上……請求皇上讓御醫給祖母看看，祖母年紀大了，怕是聽到臣妾的事，受不了昏厥，祖母並無錯，還望皇上開恩！」

  周淑妃話畢，猛地將頭磕在地上，一聲脆響，額頭便磕青了。

  皇帝揮了揮手，一旁待命的太醫得令，俯身行禮，退出去，照看周老夫人。

  周淑妃鬆了一口氣。

  皇帝緩緩坐在驍貴人對面，看著她。

  周淑妃跪在皇帝腳下，她低著頭，一邊用手將髮髻上的簪子卸下，頭髮如瀑，看起來狼狽至極，她一邊哀聲道：「皇上……臣妾還有最後一句話想說。」

  「你說。」

  周淑妃輕輕吸了吸鼻子，道：「臣妾承認，在與驍妹妹打鬧時不小心輕輕推了她一把，她就跌倒了。可臣妾也是懷過五皇子的，臣妾知道這樣輕微的力量，絕對不可能將一個健康的胎兒從母親的肚子裡給打掉！」

  「你想說什麼？」

  「臣妾……不為自己做過多辯解，臣妾只是想查明驍妹妹小產的真正原因！」

  「周淑妃。」皇帝沉下眸子。

  「上次是馬齒莧的事情讓驍妹妹肚子絞痛了一陣，說不定是馬齒莧殘留，而迫害了驍妹妹的孩子，也未可知！皇上為何不上太醫好好的查一查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驍妹妹小產呢？」

  殿中，溫荔和華玦對視一眼。

  華玦知道馬齒莧不是溫荔做的，溫荔清楚馬齒莧是周淑妃用來陷害自己的。

  她舊事重提到底什麼意思？

  皇帝心裡明了，如果是馬齒莧的錯，那驍貴人的孩子早就保不住了，為何過了一個月多，才出問題，真正的原因遠不止這麼簡單。

  他對身邊的太監吩咐道：「讓太子太子妃進來。」

  「是，皇上。」太監退出去，走到溫荔和華玦身邊。

  他們早便聽到皇帝的命令，兩人一同起身，交換眼神。

  溫荔走進小屋，看到右邊的驍貴人躺在軟塌上，身下一片鮮紅，中間是碩大的玉盆，裡面盛著長壽麵，碗和筷子掉在地上。

  左邊皇帝坐在椅子上，板著臉，周淑妃跪在皇帝腳下，髮絲凌亂，頭上繁重的簪子被卸掉了一半，月兮凝脂也統統跪著，剩下的一個太醫站在驍貴人軟塌邊上。

  皇帝開口，剛要說馬齒莧的事情，華玦進來看到周淑妃便道：「柳太醫說了，馬齒莧的分量微不足道，不足以傷害到驍貴人腹中的孩子，淑妃娘娘舊事重提是什麼意思？」

  周淑妃垂著眸子，聲音淒婉道：「太子妃是無心之失，是眾所周知的，當時驍妹妹的孩子沒事，皇上便不予追究。」

  周淑妃頓了頓：「可這次本宮也是無心之失，只不過驍妹妹的孩子沒了，本宮卻要脫簪待罪。

  她眼波流轉，淒涼道：「且先不說冤枉一事，本宮只是想讓太醫好好仔細的查查，驍妹妹的孩子是為何而沒。」

  她又面對皇帝道：「臣妾只想還尚未出世的皇子一個說法，還驍妹妹一個說法。」

  話說的十分動聽是為了驍貴人和孩子讓太醫查的，細細追究下去還是為了自己脫罪。

  溫荔本就知道周淑妃能言，又怎會輕易認罪，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這也是溫荔預料之中的。

  「無論結果如何，懇請太醫查查便知！」

  周淑妃說著便俯下頭去，久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