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告知

  華玦穿著一身竹青色的紗衣，衣袂輕飛，目光柔和，整個人的戾氣淡去了不少。

  這是溫荔居住在安寧殿的小院兩個月中，華玦唯一一次主動走到小院來。

  晉安跟在華玦身後，依舊硬朗，肅穆，帶著血性，顯得十分沉穩。

  溫荔想起弄影說的晉安脖頸上的刀疤，目光漸漸落在晉安身上，脖子根處被衣領擋著，她看不到。

  華玦順著溫荔的目光，看了晉安一眼。晉安站在他的身後，還和平常一樣。

  以前兩人也總見，不見她看，今日不知道她看個什麼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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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荔收回眸子，神情清淡。

  「今日我也沒亂跑，這麼晚來，不是為了警告吧？」她再抬起眸子，看著華玦，眸子裡映著燭光，寧靜至極。

  華玦坐在溫荔對面的軟塌上，將手中把玩的玉器放在木桌上，眼裡帶一絲不可察覺的疲憊，低聲答：「不是。」

  以山端盞熱茶進來，雙手將茶盞放在華玦面前的桌案上：「太子請慢用。」

  華玦無意識的端起茶盞，小酌了一口。

  溫荔看著那杯茶，緩緩開口：「不怕我投毒？」

  他端著茶本來還要再飲，被她這麼一說，手指一頓，他倒真信她會投毒給他。

  茶杯被放下。

  兩人一時無話，溫荔不知道今日他來的目的又是什麼。

  隔半晌，華玦再次端起面前的那杯茶喝了起來，這次是一飲而盡。

  溫荔看了一眼沒說話，順手抄起一旁的書看了起來。

  書剛剛翻開，一個字還未看進，華玦一手將書奪過，拍在木桌上。

  她抬頭看他，詫異之餘，有一絲怒氣。

  她拿眼神詢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父皇下旨了。」

  她沒懂他的意思，繼續看著他。

  「冊封君越為三品良媛。」

  她移開眸子，伸手去拿書，書被華玦一掌按住，抽不掉，她作罷。

  「冊封儀式三日後在太子府舉行。」

  她臉上沒什麼表情，內心也無任何波動，君越嫁給他是遲早的事情，她一早就清楚。而她嫁給太子，就從未奢想過此生這個男人只有她一個女人。

  什麼一生啊，永恆啊，她都不奢望，不期待，也不羨慕。

  「哦。」她答。

  華玦的眉心微微一動，眸子黑而明亮，看著她，開口：「來此是告知你，並不是詢問你。三日後的冊封大典，按理太子妃要出席，安分一些，別給我弄砸了。」

  後半句語氣危險，帶警告性的成分。

  還說不是來警告的。

  她涼笑一聲，答：「好。」

  華玦將壓著書本的手移開，溫荔從桌子上抽出書，繼續方才的那頁，不知道在看哪一行，也不知道讀進去了什麼，只是佯裝看的很認真，心卻里喊：「快走，趕緊走。」

  華玦坐了一會，沒看她，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伸手將茶盞端起來，正要喝，才想起茶喝完了，杯子是空的，以山寧嫿沒人給他續茶。

  恩，他在她這裡就是這麼不受待見。

  他把茶杯放在木桌上，杯底落桌「砰」地一聲。

  溫荔將目光從書本上移開，看他。

  神情平淡無常。

  好像也沒在發脾氣，應該是放的時候下手重了。

  她看了一眼他的茶杯，明白過來，道：「以山，給太子添茶。」

  「是。」以山拿了茶壺過來。

  華玦起身：「不必了，留著自己喝吧。」他將木桌上的玉器拿走，出了門。

  晉安跟了上去。

  一秒，兩秒，三秒……人出去了，溫荔將書本合上，放在一旁。

  寧嫿朝門外看，見太子走遠，她歪著頭，不解問道：「太子那麼喜歡君越，君越又是君將軍的嫡女，出自名門，身份高貴，為何此次冊封只是一個三品良媛，為什麼不是正二品良娣呀？」

  以山將華玦的茶杯撤下，放置一旁，她站在溫荔身側，半垂著眸子，道：「此次冊封是君將軍上書皇上，皇上恩准以後一切由皇后操辦，位分自然也是皇后娘娘定的，和太子無關。」

  寧嫿似懂非懂，丹鳳眼眨啊眨，看著以山：「那為什麼太子不求皇后娘娘給君越一個高一點的位分，而是區區一個良媛呢，一個良媛的位置，就君越那樣心高氣傲的，能同意？」

  以山看了寧嫿一眼，低下頭不作答。

  「太子妃您說呢？」寧嫿又看向溫荔。

  溫荔沒有笑意的勾了勾嘴角，道：「我覺得，她做太子妃比較合適。」

  「太子妃！您說什麼吶！就她那樣善妒，又小心眼，怎麼配得上太子妃的位置。」寧嫿急了，一撇嘴巴道。

  溫荔端起茶盞，抿一口，茶香四溢。

  她從前不懂為什麼華玦喜歡君越卻不娶君越為太子妃，娶一個沒背景的她為妃，入宮一趟她漸漸懂了，他不給君越太子妃的位置，說到底還是忌憚君家，萬事留了一手。

  如今君將軍驍勇善戰，手握大涼重兵，就連皇上也得給君將軍三分薄面，更何況羽翼尚未豐滿的太子。

  如若今日君越是太子妃，他日華玦登上帝位，君越必定是皇后，大涼一半的江山落入君家手中，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他既給不了君越太子妃的位置，於是在她嫁入太子府的第二天，他就將君越接入太子府住下，一則安撫君家，二則算是對君家示好，表明他雖沒給君越正妻之位，但他會待君越同正妻一般，名分位分遲早都會有。

  君家則想著多年後，華玦繼位，他們再輔佐君越為大涼皇后。

  所以容忍一時又算的了什麼。

  帝後則和華玦想的一樣，皇帝不願讓太子勢力太過龐大，所以君越入住太子府遲遲未冊封他也睜一眼閉一隻眼；皇后則不希望在太子身邊安插一個毒瘤，君家勢力過大，將來誰也不好掌控。

  寧嫿見溫荔走神，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太子妃您不會真想的將太子妃的位置拱手相讓吧！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在太子府可是要被欺負死的！」

  溫荔回過神，抬眼看她，似笑非笑：「當然不是。」沒了太子妃的名頭，我還怎麼報仇。

  寧嫿緩緩卸下一口氣，撇一撇嘴巴：「那就好。說到底在這地方，沒有一點地位是混不下去的。」

  沒地位，下人都不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