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善惡

  屋子裡百餘根白燭全部點燃，墜落在各個角落，屋裡瞬間亮如白晝。

  白燭的火光倒映在溫荔的眸子中，眼如星子，閃爍著淡金色的光。

  他滅了白燭，說：「今後在這房中不許再為他點一根白燭，你點一根我滅一根，哪怕你把這南馨苑燒了，我也不准你再點它！」

  好，她日後不點，今日便全部都點完，順帶燒了這南馨苑，全部都如他所願。

  他澆油，她就放火，他讓她不安，她就鬧得他心神不寧。

  誰讓誰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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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撩撥的紗簾綴上火星子，飄蕩，飛舞，火光燃起了這裡的一切，如吞滅萬物之勢，飛速蔓延開來。

  溫荔站在牆角，旁邊有一盆涼水，她將手帕放在水盆中打濕，捂住口鼻，剛想衝出房間站到安全的空地，看著這裡燃燒，忽而一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她遲疑了幾秒，腳步定在原地不動。

  華玦會不會氣急敗壞的衝進來，質問她為何要燒了這裡，警告她再亂來就殺了溫家人。

  他會不會衝進來。

  火勢會不會困住他。

  他會不會因為這個受傷。

  在她猶豫的時候，眼前的火勢已經燃大，面前的桌布燃了起來，地下星星點點全是燭光，阻斷了她逃出去的路。

  最先燃起的是房子裡的紗簾，接著是書架上書卷字畫，漸漸的木質的東西「噼里啪啦」的開始燃燒。

  橘紅色的火舌躍上房梁，肆虐地的燃著。

  溫荔將手帕再次打濕，捂住口鼻，看一眼門、窗戶，全燃起來了，她將身子靠後，貼緊牆壁，抬腳將身前燃燒的木椅踢翻，木椅連卷白燭倒過去離自己遠了一些。

  屋子裡溫度越來越高，她熱的額頭冒汗。

  華玦走出南馨苑，心裡什麼也沒想，北風吹過，酒氣散去，他的心被吹燃了。

  三四個宮人朝南馨苑瘋跑，跑的時候差點撞上華玦，懷裡抱的水盆，手中提的木桶，灑出不少水花。

  他們喊：「南馨苑走水了，走水了！」

  華玦猛地頓住步子，回頭看，方才那所靜默的庭院如今濃煙滾滾，淺灰色的煙霧漸漸升起。

  他眉心蹙起。

  不讓她點白燭，她就真的敢燒了南馨苑，好大的膽子！

  他拿過宮人手中的木桶，冷聲吩咐：「通傳下去，都出來救火！」

  「是，太子！」

  他提著水桶飛速奔到南馨苑，門口圍著十七八個宮人，是看到火光趕來的，慌慌張張的，毫無秩序，火仍舊肆虐燃著，正式的救火動作還沒開始。

  「太子妃呢？」他問。

  眸子掃過在場的眾人，都是懵的，沒人知道太子妃在不在房子裡。

  「太子妃？」

  「太子妃呢？」

  「有沒有人看到太子妃？」

  尋太子妃的話七嘴八舌在人群中傳開，沒得到華玦想要的回應。

  她一定還在裡面，沒出來。

  他焦急的轉過身，果真，所有的房子都好好的，只有溫荔住的那間著火了，她就是故意的。

  橘色的火焰劃破天寂，熱浪席捲而來。

  夜裡風大，火勢燃燒的肆無忌憚。

  他單手握緊水桶，舉起從頭將水澆灌下來，沒有絲毫猶豫。

  水將他的頭髮，衣衫全部打濕，輕薄的衣衫勾勒著他的胸膛。

  「給我水！」他伸手，周圍的人迅速將剛打滿的水桶遞到華玦手中。

  他沉下眸子，雙手提著水桶朝燃起的房子走去。

  以山和寧嫿聞聲趕到，已經來不及了，木門和木窗全部都燃起來了，不知道溫荔有沒有被火燒到。

  「太子妃！」寧嫿眼中噙滿淚，作勢就要撲上去救人。

  以山攔腰抱住她，呵斥一聲：「拿了水再救火！」

  屋子裡，溫度升高，溫荔的身子緊緊貼著牆壁，她伸手去碰水盆，卻被燙的縮回手來，還有半盆水，不能再耽擱了，華玦不會來了。

  她咬住牙，將衣袖拉下蓋住手指，雙手迅速端起水盆，舉起，從頭將半盆水淋下，被烤的發燙的臉頰稍稍舒服了一點。

  銅盆剛被丟下，砸在地上「哐啷」一聲，她朝前走一步，「喀嚓」，眼前的屋樑被燒斷，隨著銅盆一起落在地上。

  前去的路被阻斷乾淨。

  她向後退，重新靠在牆壁上，心裡卻十分冷靜，甚至有一絲嘲諷，這就是所謂的作繭自縛？呵……

  她起初是想鬧，後來想用這火困住華玦，現在自己卻被困了個死。

  人啊，還是不能有歹念。

  宮人們漸漸反應過來，南馨苑著火了，太子妃被困在裡面，他們開始一個個有秩序的打水，潑水，救火。

  華玦提著水桶走近房屋，熱浪逼人，使他無法靠近。

  火「噼里啪啦」的燃燒著，他不能再耽擱了。

  他拿一桶水潑在燃的半殘的木窗上，「哧哧」一聲，火被澆滅了一些，他抬腳一踢，將燒成碳的木條踢開，從窗戶的夾縫中跳了進去。

  他環視一周被燒的不成樣子的房子，尋她的身影，很快，他在牆角看到溫荔，筆直的靠著牆，手中拿著帕子捂著口鼻，看著燃燒的火，眼底沒有一絲恐懼，她是真的想尋死？

  他的眉頭蹙的更緊，眼底飄起陰霾。

  在鎖定她之後，他握緊水桶，穿過橘紅色跳躍的火舌，上前，一聲低喚：「溫荔。」

  她轉過頭看他，平淡的眸子中帶一絲詫異。

  他躲著火，跳過木樑，走到她身邊，一句話不說，舉起手中的水桶，將水全部都澆灌到溫荔身上，讓她渾身濕透，這樣她就不會被火燒傷到了。

  他丟掉水桶，握住溫荔的手，看一眼剛才來的路，勉強還能走過去，他低聲一字：「走。」

  她來不及看清他的情緒，就這麼被護在身後往前找尋出路。

  房梁掉下來的地方，連著兩邊的柱子全部燒了起來，整個房子搖搖欲墜，似要被火海吞噬乾淨。

  溫荔看著左邊被燒的岌岌可危的木架，很快就會倒下來，燃起的木架和書籍一倒，人被拍在底下，絕無生還的可能。

  她如此想著，眼睛裡染上橘紅色的火光。

  她只要輕輕推他一把即刻，日後也不用如此費力。

  溫荔的手被華玦緊握著，她分不清此刻臉上黏著的是水還是汗。

  正遲疑時，書架搖搖欲倒。

  她猛地從華玦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善與惡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

  她看著景子臻被華玦派來的人在棍棒下痛打，看著景家人因喪子之痛而悲痛欲絕，看著她親自為景子臻點燃的蠟燭被華玦捏成粉碎，看著他三番五次上門羞辱自己，。

  他沒有給她留任何餘地。

  她無路可退。

  華玦回頭看她。

  善惡僅在一念之間。

  木架「喀嚓」一聲，如排山倒海一般，帶著橘色的火光傾斜下來。

  她伸出手，突地加大力氣推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