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忍耐

  整個大殿中仿佛只能聽到那杯滾燙的茶水落在手背上的聲音，冒著熱騰騰的霧氣，是剛剛燒開的滾水。

  溫荔咬住牙，一股鑽心的疼涌了上來，冷汗從髮髻旁滲出。

  手背皮開肉綻，像丟在沸水裡煮過一樣，溫荔懷疑她的手是不是已經被燙熟了。

  茶杯險些掉下去。

  華玦的眸子一緊，他的手按住桌沿。

  寧嫿用手捂著嘴巴，以山拽住寧嫿的衣衫，時時刻刻的提醒著寧嫿，這裡是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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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荔忍著疼，咬住牙，雙手沒有縮回，穩穩的接住茶杯。

  宮人看著溫荔燙紅的雙手，上面還冒著白霧似得熱氣，茶葉粘在她的手背上，她捧著自己想要故意砸掉的茶杯。

  宮人怔住，她變了臉色，小心的看了皇后一眼，忙跪地磕頭。

  「皇后娘娘，奴婢該死……」

  皇后看著溫荔，眼裡帶著幾分賞識。

  宮人瞧了皇后的眼色，跪著爬到溫荔面前，求饒：「太子妃是奴婢的錯，奴婢該死，求太子妃寬恕奴婢的一時疏忽。」

  溫荔仍舊跪在地上，雙手捧著茶杯低著頭，陳皇后未發話叫她起身，她怎敢再怪罪於皇后的宮人辦事不利？

  被燙傷的地方愈加的疼了。

  雙手在顫抖。

  溫荔極力的控制著，她將牙關咬緊。

  陳皇后瞧見溫荔沒有說話，她衝著那宮人呵斥：「真是蠢東西，這麼滾燙的茶水也敢澆到太子妃的手上，太子妃不發話，本宮也是饒不了你的，退下吧。」

  宮人再次叩首：「奴婢謝太子妃，奴婢告退。」

  宮人退出大殿，溫荔低著頭，半分也沒抬頭看她。

  陳皇后面上帶了幾分暖和的笑意，她抬手道：「本宮今日見著你們來甚是高興，方才和越兒說話一時興起，竟忘了溫荔這丫頭還拘著禮呢，快起來吧，來到本宮這來。」

  「兒臣謝母后。」溫荔微微頷首，起身將手中的茶杯交到了宮人手中，一旁的宮人又奉了一杯新茶過來。

  這次宮人再沒故意將茶水打翻，溫荔穩穩的接住茶杯，這杯茶明顯溫度比上一杯要低很多，她上前端到陳皇后面前，溫聲道：「母后請喝茶。」

  陳皇后看了一眼溫荔燙紅的雙手，她接過茶，笑意漸濃。

  君越看著溫荔，臉上端著笑意，微微蹙眉，這麼燙的茶水澆在手背上，她怎麼能忍得住不叫，還能穩穩的端茶。

  寧嫿擔憂的看著溫荔，她知道溫荔忍耐力極強，可這樣滾燙的水，換做一般人早就難以忍受。

  寧嫿眼裡噙著淚，嘴巴一撇，酒窩浮了上來。

  陳皇后喝過茶，將茶杯擱在一旁，臉上帶著一絲和善的笑意，說：「賜坐。」

  溫荔坐在華玦身邊，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坐的十分端莊。

  華玦看一眼溫荔的手，手背被燙傷的地方異常的紅，他移眼看她的面容，平靜，帶一絲寡淡的笑，潭水一般幽深的眸子，髮髻邊細密的汗珠。

  華玦移開眼。

  期間，皇后和君越在講家常，溫荔安靜的坐在華玦身邊，臉上不露悲喜。

  華玦喝了三杯茶，皇后和君越還在講話。

  華玦微微咳嗽一聲：「越兒，母后都乏了，你還拉著母后陪你聊？」

  君越咬了咬唇：「是越兒見著娘娘高興，一時興起，只顧著聊天，也忘了時辰，娘娘倒也願意陪著越兒，是越兒不懂事了，那越兒改日再來看望娘娘。」

  陳皇后看華玦一眼，再看溫荔一眼，心裡什麼都清楚。

  「也是，時候不早了，本宮也該午睡了。」皇后單手撫了撫髮髻：「御花園的花都開了，玦兒帶著她們去園子裡逛逛，留下來用晚膳」

  「是，兒臣等告退。」

  出了門，按照規矩，華玦和溫荔並肩走著，君越和宮人走在後面。

  溫荔臉上的表情始終淡淡的。

  華玦問：「不疼？」

  「疼。」她如實回答。

  「那你還忍著？」

  「不然？」

  「……」

  溫荔抬眼看著華玦，她的眸子過於平靜：「你讓我乖，我乖了，有用麼？」

  「……」

  她知道皇后不會處罰那個宮人，說處罰，也只是在溫荔面前做個樣子，宮人是奉命故意刁難她的，她如今過關了。

  華玦看了一眼被燙傷的手，將收緊的手指藏在袖子裡，臉上雲淡風輕。

  「起碼日後不會再刁難於你。」

  「哦。」還有日後……

  是啊，日後，來日方長，誰知道呢。

  「晉安！」華玦喊了一聲。

  走在後面的晉安上前：「主子有什麼吩咐？」

  「把你身上的燙傷藥給太子妃。」

  晉安拿出燙傷藥，以山和寧嫿走上前，替溫荔上藥。

  華玦沒看，直逕往大紅門外走，君越小步子忙跟上。

  「殿下，溫姐姐傷的重不重，她怎麼都不喊疼呢？」君越問的小心翼翼，臉上掛著擔心的愁容。

  「我沒看，也沒問，你管她做什麼？」華玦淡淡一笑，繼續向前走。

  「殿下，等等我。」君越追上去，拽住華玦的袖管。

  這個時辰，御花園來往宮人甚少，華玦打發了陳皇后派來隨著他們的嬤嬤，沒了陳皇后的眼線，華玦也不管規矩，他帶著君越先走。

  他們走了之後，寧嫿捧著溫荔的雙手，心疼的直掉眼淚。

  「皇后娘娘分明就是故意為之，太子妃若是方才沒有接住杯子，那皇后娘娘更有理由來懲罰你，不喜歡你了。太子妃一定很疼吧？」

  溫荔搖頭，臉上的表情過於清淡。

  以山暗暗拽了一下寧嫿的衣袖，讓寧嫿住嘴。

  「這瓶藥，太子妃按時擦著，不碰水，應該不留疤痕。」晉安將遞給以山。

  溫荔：「有勞了。」

  「那，屬下去尋太子了，屬下告退。」晉安雙手抱拳，出了紅門。

  以山小心的為溫荔擦藥，她將粉末倒在溫荔被燙傷的地方，塗均勻，然後用手帕把溫荔的手包起來，動作十分輕柔。

  「皇后娘娘留了用晚膳，太子妃到時候怎麼辦？」以山低著頭。

  溫荔看著兩隻被包的像粽子一樣的手，淡淡道：「總有法子。」

  皇后不喜歡她，正常，但她面對皇后不能像面對太子那樣隨心所欲。

  即使皇后將刀子扎在她的身上，她也得忍著，牽一髮而動全身，為了溫家，溫荔必須忍。

  出了大紅門，走了一段，走到御花園。

  園子裡花的品種上千種，有很多是溫荔叫不上名字的。

  「奴婢沒有偷淑妃娘娘的鐲子，奴婢真的沒有！」

  宮人跪在地上，低著頭，身子瑟瑟發抖，

  「你說沒有，我就要信你？」男子彎腰，看著地上的宮人。

  男子，一雙劍眉，英氣逼人，眼睛如鷹，直勾勾的看著地上的婢女，狠辣無情，高挺的鼻樑下有一張略薄的唇，勾一勾嘴角分明是上揚，卻沒有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