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6 終結的命運

  在之前的那道突如其來的強光過後，南半球再度被晦暗的夜色所籠罩。一輪圓月高懸在夜空，仿佛在無聲的嘲笑下方生存的人類。

  即使腐蝕星事件已經過去了數日，南半球的許多地方依然處於混亂狀態，除了醫院之類的設施之外，各種公司機構盡數關門，學校也全部被封鎖了。

  本章節來源於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

  儘管這些國家的政府多次試圖通過新聞報導安撫情緒，令社會恢復正常秩序。還是有許多人不敢離開家中，靠著之前瘋狂搶購的大量食物度日。更有甚者直接從內部封死了房門，把自己的家變成了臨時的堡壘。

  在見證了難以置信的，完全違背他們認知的畫面之後，這些人的理智值早已降低到了崩潰的臨界點。目睹了家人被紫色的液體腐蝕得屍骨無存，徹底精神失常的可憐人也不在少數。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他們都不可能回到過去的「正常狀態」了。

  世界的秩序……開始崩潰了。

  但即使躲在屋子裡足不出戶，強烈的好奇心和恐懼感，還是驅使著這些居民，瘋狂的搜集關於上次事件的情報。

  ——那顆星球究竟是什麼？

  在那顆星球崩潰消失之後，天空上的亮光又是什麼東西？

  傳的沸沸揚揚的有人目擊到了「天使和惡魔」，究竟是真是假？

  今晚，南半球的居民們還沒能弄清這些問題的答案，便再次目睹到了他們有生以來從未見過的驚人場景。

  高懸在夜空中的圓月，就像是瞬移般平移了很大一段距離，由於光線角度問題，原本的圓月被強行變成了彎月。

  「……」

  目睹了月球突然大幅度移動的畫面之後，原本開始稍稍恢復秩序的世界，再次陷入了慌亂之中。

  幸運的是，正是由於目前的光線問題，月球的大部分區域處於陰影之中，許多人並沒有注意到，在那片陰影中，發生了更加驚人的變化：

  「臥槽……」

  看著身邊月球的外殼開始緩緩打開，即使是張洛也罕見的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愕表情。畢竟這樣的畫面，就算對他來說，也有些太過勁爆了……

  坑坑窪窪的灰色岩石外殼下面，隱藏著暗綠色的金屬層，看起來像是鏽蝕不堪，但卻並沒有徹底腐壞。在月球的外殼打開之後，隱藏在其中的真正容貌，終於呈現在張洛眼前：

  那是一片徹底的「虛無」。

  儘管在圓形的金屬外殼下面空無一物，但還是透出懾人心魄的冰冷氣息，正是因為裡面什麼都沒有，才更令人感到恐懼，因為——

  即使站在外側，張洛還是能感覺到，月球內部看似空無一物的空間中，隱藏著一個無比巨大的「蟲洞」入口。

  雖說看不到，但只要進去，就再也無法回來了。

  無論是神魔，還是來自宇宙的混沌邪神，都無法擺脫那個無形洞穴的束縛。

  不管那究竟是什麼，它都無疑是太陽系中最龐大，也是最為強大的「封印裝置」！

  「你別想……摧毀我！」

  目睹了月球外殼開始緩緩打開的場景，漂浮在虛空中的那團「泡泡」體內，再次爆發出比核爆更明亮十倍以上的強光。張洛來不及閉上的雙眼瞬間就被燒瞎，然後……在五秒後恢復了正常。

  他知道，站在自己前面的「黃衣之王」，不僅僅幫助自己抵擋了絕大多數的混亂能量，還為自己提供了某種能量加成。在目前的狀況下，自己的力量雖然還無法和猶格.索托斯本體相提並論，但也還是比以前強大了許多。

  如果說過去地球上還有怪物能威脅到自己的話，那麼現在的自己，便是徹底的「獨孤求敗」，找不到任何對手了！

  行刑者之眼的功能還並未恢復，但張洛已經發現自己的「領域控制」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原本只能控制五米範圍內空間的他，現在至少能控制自己身邊一百米以內的所有空間了！

  不過，在兩名正在交戰的邪神那碾壓般的力量面前，這種能力完全派不上任何用場。

  「你……別想……阻止我！」

  還在負隅頑抗的猶格.索托斯的聲音，已經開始支離破碎了，張洛注意到這名邪神散發出的超強光線和混亂能量，都在接觸到月球內部的「黑洞」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簡直就像是被傳送到了另一個空間。

  不，或許那真的是被傳送到了另一個空間。

  就在張洛還在猜測的時候，衝到了猶格.索托斯面前的黃衣之王，已經伸出觸手撕裂了漂浮在虛空中的一串「泡泡」，接著簡單粗暴的把它們扔進了月球內部的無形黑洞：

  「你已經死了。」黃衣之王的聲音很是冷淡，聽起來只是在例行公事而已。

  足以燒瞎人眼的光芒，隨著猶格索托斯身體被撕裂，也頓時減弱了許多。但這僅僅是個開始，黃衣之王也並未停手，依然在繼續以野蠻的動作，撕開那名外神的身體。

  「啊啊啊！」

  一種張洛從未聽過的，幾乎令他血液都開始震顫的怪異吼聲，直接導致他七竅流血肝膽俱裂。不過還好，在「神造之軀」的修復下，他那破碎的內臟，沒過幾秒便恢復了原樣。

  「靠，你就不能認命嗎？」張洛無奈的搖了搖頭。

  事已至此，對在場的所有人來說，情況都已經很清楚了：猶格.索托斯並非是遵循著它看到的「命運」，才把張洛帶到了這裡。而是為了改變自己滅亡的命運，才會想到通過提前殺掉「當事人」的方式，強行改變既定的歷史進程。

  可惜的是，這一次和恐龍時代的時候一樣，它依然是只改變了滅亡的過程，卻沒能改變滅亡的結果。

  ——即使過程出現了偏差，它的消亡卻依然在此時此刻發生了。

  想到這裡，張洛也不禁嘆了口氣，佇立在煞白的光線中，繼續觀看前方毫無觀賞性的戰鬥：

  「即使是『神』，也無法抵擋宿命嗎？」

  並不是宿命論者的張洛，實際上並不相信什麼「命中注定」之類的事情。在他看來，任何既定的結果，都是可以通過努力改變的。

  但現在看來，在這一點上，自己以前的觀點或許是錯誤的……

  如果猶格.索托斯註定在此地滅亡，那麼自己的毀滅是不是也早就註定了？那個時刻是會出現在明天，還是在數萬年之後？

  意識到自己說不定也被某些宿命所控制著，張洛悄無聲息的握緊了拳頭。而這時，這個空間中爆發的邪神戰爭，已經快要步入尾聲了。

  ——原本還能勉強維持身體的猶格.索托斯，在黃衣之王的野蠻攻擊之下，已經變成了飄散在黑暗中的一縷「氣泡」。

  它的力量幾乎徹底消失了，甚至比不上怪談研究會的「能量體」柯克蘭。而那可以看穿一切的視線，也早就隨著力量的削弱而消失不見了。

  就算是全知全視的完美觀察者，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到了現在，極度虛弱的猶格.索托斯，已經無法維持自己的身體了。

  幾乎徹底摧毀了猶格.索托斯的黃衣之王，輕描淡寫的揮動身體右側的觸手，還處於打開狀態的月球開始迅速向原本的軌道回歸，外殼也迅速的關閉了。

  嗡！

  月球外殼閉合的沉悶巨響，即使在空氣極度稀薄的外層空間也能聽得見。依舊佇立在原地沒有動作的張洛，聽到黃衣之王那無比低沉的聲音，再次出現在自己的意識中：

  「是時候了。」

  「你要我殺了它？」張洛問。

  「沒錯，猶格.索托斯的性命會在此刻終結，而你會吸收他的力量，成為嶄新的觀察者。」黃衣之王的面具下方飄出一縷白氣：「接受這個榮譽吧，『人類』，因為你正是猶格.索托斯製造出的殘片，而且也是更符合阿撒托斯大人需求的那一個。」

  「哈，我只不過是邪神身上分裂出的東西而已嗎。」張洛自嘲的笑了一聲。

  在幾個月前，剛剛遇到弗蘭肯斯坦和血腥瑪麗，從「血腥瑪麗」口中得知了自己體質的時候，張洛便曾經懷疑過，自己究竟是不是真正的「人類」。

  ——以普通人類的體質，想要吸收怪物的能力化為己用，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就算勉強做到了，身體也很難承受那些暴虐的能量。

  但是對自己來說，情況卻不大一樣：

  這種名為「收藏家」的，可以吸收各類異端生物能力的恐怖體質，只要運用得當，完全可以令使用者登上神域，達到無人企及的恐怖境界！

  那時候他就懷疑過，自己身上是不是還隱藏著什麼其他的秘密，到了此刻，在黃衣之王向自己展示了真相之後，事實終於徹底明朗了：

  ——自己本來就並非是人類，而是猶格.索托斯為了逃避死亡，從身上分裂出的人形分身！

  這樣一來，自己可以吸收怪物能力的理由，可以順利召喚邪神的理由，面對邪神的時候SAN值反而提高的理由，似乎都已經有了。但是……

  「真的只有這樣而已嗎？」張洛低下頭。

  黃衣之王並沒有理會他的疑問，只是繼續示意張洛上前，完成他「應該完成的事」。

  看著那名外神漂浮在黑暗中的悽慘模樣，張洛突然問道：「我可以吸收猶格.索托斯的能力嗎？」

  「當然，現在它的力量已經弱到了可以被你的軀體容納的程度。」黃衣之王說道。

  「如果吸收了這貨，我就可以『全知全視』了？」張洛繼續提問。

  「那是當然。」黃衣之王的聲音依舊低沉：「你會接替猶格.索托斯的位置，成為阿撒托斯大人的新任觀察者。」

  張洛再次沉默了。

  若是換做以前的他，在獲得了全知全視的機會時，恐怕會立刻動手幹掉猶格.索托斯，然後立刻開始使用那個方便的能力，開始解答這世上所有的未解之謎。

  但是現在，他卻並未立刻動手，依然如同雕塑般停留在黑暗空間中，思考自己接下來究竟該怎麼做。

  誅殺掉猶格.索托斯，獲得全知全視的能力，成為新一代的「觀察者」，聽起來的確是難以拒絕的美差。

  不過，那樣做真的好嗎？

  ——自己真的要遵循邪神的意願，拋棄掉本來就所剩無幾的人類部分，變身為徹底的邪神嗎？

  一向不喜歡被人擺布的張洛，此時卻有種像是「提線木偶」似的無力感。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誅殺了猶格.索托斯，讓「命運」遵循軌道前進的話，自己在以後的某天，或許也會和猶格.索托斯一樣，死在無法逆轉的「命運」之中。而且……

  「如果真的全知全視了，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想到這裡，他不禁搖了搖頭。

  現在回想一下，自己之所以會熱衷於去各地探險，追尋當地的靈異傳說，並非是單純的為了解謎，同時也有體驗的目的在。

  即使在成為怪談研究會的領袖之後，他依然是親自沖在最前面，而不是像常見的領袖那樣，躲在基地里等著下屬匯報任務報告。

  之所以會這樣，也和他的理念脫不了干係：

  和「正常人」不同，張洛比起結果更注重過程，對他來說，冒險的過程本身，也是樂趣的重要組成部分。

  那麼問題來了，在獲得了全知全視的能力之後，這種探索未知的樂趣，恐怕就要徹底的消失了……

  張洛完全無法遏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也做不到永久封印那個能力。他知道自己在成為了全知全視的邪神之後，便會立刻解答全世界的所有謎團。然後……或許便會無聊致死。

  「算了。」他低聲說。

  「請你馬上動手，猶格.索托斯正在重新積蓄力量。」黃衣之王傳入意識中的聲音，打斷了張洛的思緒。

  「好的。」張洛說著飄到了不遠處的「泡泡」前面，遭受重創的猶格.索托斯早已無法逃跑了，甚至連聲音都無法發出，只是閃爍著灰白的光芒，不知是在表達什麼情緒。

  張洛知道，現在的自己只要伸手觸碰那接近死亡狀態的「泡泡」，便可以獲得猶格.索托斯的能力，成為嶄新的邪神。但是——

  看著自己身邊流動的破碎「氣泡」，張洛突然集中精神，對著猶格.索托斯傳出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微弱意識信號：

  「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裡，逆轉這個該死的『命運』，但你接下來要照我說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