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 「暗界戰線」-1

  在服下那顆藥丸的瞬間，難以言喻的酸爽感覺流遍全身，張洛眼前頓時出現了淺藍的光圈，整個人的意識似乎飄了起來，脫離身體升上半空。

  低頭一看，並沒有看到自己的身體，看來想像中的靈魂出竅並沒有出現。

  「我去……」張洛感慨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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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一開口，他便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出現了微妙的變化，之前稍稍有些低沉的語調，此時卻帶上了莫名的磁性，甚至還自帶了微弱的電音效果。

  看起來女巫提供的藥物，會對自己的感官造成些許影響，不過現在問題的重點並不在這裡。而是——

  「這藥該不會是用血製成的吧？」張洛問。

  很久以前，他曾經聽說過有某地的居民使用「古神之血」當做藥物，結果全被邪神污染的故事。剛才之所以要讓弗蘭肯斯坦離開，也正是因為擔心會發生類似的狀況。畢竟那女孩已經恢復了血肉之軀，若是接觸到邪神的血液，恐怕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血液？」女巫咯咯的笑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這位客人您的想像力真是豐富，我們怎麼可能讓客人喝血呢？又不是那些下賤的吸血鬼，哈哈哈哈！」

  「好吧。」

  意識到對方依然沒有回答問題的意思，張洛也並沒有繼續問下去。不過從剛才的對話里，已經可以歸納出不少情報了：

  從這名「女巫」對血族的鄙視態度來看，她的戰力很可能遠遠凌駕於血族之上。而此地或許並非是自己之前猜測的「邪神墮落領域」，而是什麼其他的地方。

  「所有人都需要這個『入場券』嗎？」磕了藥的張洛問出第二個問題。

  「當然，沒有入場券是無法進入的，就算進去也什麼都看不到！」女巫的聲音聽起來很快活：「這位朋友，我馬上就為您開門。」

  「嗯。」張洛點了點頭。

  事已至此，本打算直接開戰的他，也暫時收起了徒手鑄造的長刀。畢竟連他也看不出這地方究竟是什麼套路，裡面或許會隱藏著一些實力強勁的怪物，而且更重要的是……

  裡面的「宴會」究竟是什麼？

  一想到自己即將進入一個未知的空間，張洛心中的某種火焰再次燃燒起來，整個人頓時精神了許多，大腦也開始進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過載狀態」。

  然後，擋在他面前布滿了藤蔓的岩石大門，開始緩緩向上打開了。

  還沒看到裡面的景物，便有難以言喻的氣息撲面而來，有點像是檸檬的香氣，異常冰冷卻又沁人心脾，還帶著一絲怪異的火熱感覺。

  「這什麼情況？」張洛眯起眼睛。

  一般來說，在同一個事物上很難出現截然相反的兩種狀態，但是迎面襲來的香氣，的確是混雜著冰冷和火熱，擁有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奇妙感覺。

  隨著大門緩緩打開，緊接著映入他眼帘的景物，同樣是非常奇怪的。因為——

  除了繽紛的各色光線以外，他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等一下，這是……」

  張洛很快便意識到，現在的情況和自己初次召喚邪神的時候有些類似。也就是說，目前的他並非是產生了幻覺，而是單純的五感混亂了。

  在五感混亂的狀態下，原本的正常感覺會被另外的感官接收。例如聽覺變成視覺，或是視覺化為嗅覺之類，張洛都曾經體驗過。

  那麼問題來了，這地方的「感覺」究竟是如何分配的？

  張洛正在思索，便聽到一個類似於馬蹄敲擊石板路的聲音。雖說已經了解了目前的狀況，但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他並沒有辦法解析自己的感覺，所以……

  「回想起來吧，你的真正模樣。」

  站在「冰與火」交織的檸檬味氣息中，這個擁有恐怖精神力的獵奇人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開始試圖強行扭轉自己的五感。

  和常人的思路不同，他並非是要把感知恢復原樣。反而是在試圖適應目前的感官。對於正常人來說，這種情況很容易造成精神崩潰。不過早已經歷過一次的張洛，對於感覺混亂早已是輕車熟路了。

  在感官混亂的狀況下，雖說不怎麼明顯，但實際上還是能感受到那個「轉化」過程的。而張洛所做的，便是以最快速度分析感覺轉化的過程。並且找出轉換的規律。

  「嗅覺變成了聽覺……嗎？」

  首先解析出那個馬蹄聲，在常人的感知下應該是潮濕洞穴中常見的腐朽味道。在完成了第一次解析之後，張洛接下來的工作就輕鬆多了。

  ——原本的聽覺轉化為視覺，那五彩繽紛的光芒，實際上是一首美妙的鋼琴曲。

  ——原來的視覺變成了嗅覺，冰冷的檸檬香味便是洞窟中的景象。

  ——原本的觸覺和味覺互換了，口中火熱的感覺，實際上是因為自己的右手正摸著冰冷的岩石。

  迅速適應了自己的嶄新五感，張洛揚起嘴角露出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大步走進「五彩繽紛」的洞窟，向著距離自己最近的，正在散發出草莓香味的位置走了過去。

  「美女你好？」在距離草莓香氣近在咫尺的時候，他用那種未知的語言搭訕。

  「我是男的。」對方冷冷的回答，聲音在張洛眼前製造出黑色的正方形，顯然是帶著惡意。

  「抱歉，我還不怎麼習慣。」張洛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裡和我過去居住的世界不大一樣，你懂的。」

  即使他已經分析出了自己目前的感知模式，但這並不代表可以正常進行交流了。現在的他，也並不知道那男人究竟是什麼種族長什麼樣子，只能聞到類似於草莓的香氣而已。

  「人類來到這裡還沒發瘋？倒是挺稀奇的。」

  那個草莓味的「男人」瞥了他一眼，語氣也稍稍溫和了些，在張洛的視線中呈現出淺綠色的光環，接著突然開始閃爍出紅光：「等等，你難道是……」

  「我只是個普通人。」張洛隨口答道。

  「什麼普通人，別逗我了，這可真是稀奇，我得去匯報一下。」那個草莓味的傢伙說著開始離開，瀰漫在空氣中的草莓氣息也開始變淡。

  在那傢伙離開之後，張洛視線中五彩繽紛的光芒也消失了，宴會廳里的鋼琴曲終於結束，接著出現的，是形似一團灰色霧氣的男性聲音：

  「女士們先生們，下一首曲子是來自於我們的鋼琴家普魯斯特先生的《追憶似水年華》！」

  「尼瑪這不是小說麼？」張洛嘟囔了一句，聲音里的疑惑在眼前飄蕩，像是蒼白的煙圈。

  就在他正納悶的時候，眼前突然亮起一道白光，粗暴的解答了他的問題：

  「這個世界沒辦法按照人類的理論解釋的，凡人。」

  「看」到這個聲音之後，張洛點點頭：「我明白了，這位先生……不對，您的性別是？」

  這次出現的傢伙，在嗅覺上呈現出一種熾熱而強烈的氣息，像是某種加熱後的辣椒。由於根本看不到對方的模樣，張洛這次選擇了先詢問對方的性別。

  「我們沒有性別，謝謝。」對方的回答依舊簡潔，聲音依然是鋒銳的白光，像是有些不耐煩的樣子：「都說了這裡不適合人類了，你還是離開吧。」

  「你就這麼確定我是人類？」張洛饒有興致的問。

  此話一出，對方立刻回答：「廢話，你這樣子明顯是……等一下……」

  和剛才的「草莓男」一樣，那個沒有性別的未知生物，聲音里再度出現了閃爍的紅光，原本不耐煩的語調化為徹底的驚愕：「你是『那個』？我得去匯報一下。」

  「那個是哪個？」

  張洛的問題才剛出口，辣椒味道的不明生物也再次消失了。只留下一臉懵逼的他，飄在原地繼續聞著巧克力味的鋼琴曲。

  ——看起來，正在參加宴會的這些未知生物，都很在意自己的身份。但現在的問題在於，究竟是自己的哪個身份，令這些怪物們如此驚訝？

  身兼「收藏家」、「邪神代言人」、「樂園能量攜帶者」以及「會走路的靈魂石」之類的多個身份，張洛目前並不知道那些怪物要找的，究竟是哪一個自己。不過，這個問題恐怕馬上就會得到解答了……

  張洛很清楚，若是自己的身份真的很重要，那些怪物肯定會立刻派人同自己接觸。

  所以現在要做的，便是在五感錯位的狀況下，盡情享受宴會了——畢竟這種奇異的感覺，可不是每天都能體驗到的……

  從旁邊經過的木瓜味侍女手上，接過一個帶著血腥氣息的玻璃杯，張洛喝下裡面的液體，頓時有一種酥麻的感覺在全身的皮膚上遊走。

  「這個味道真不怎麼樣。」他擦了擦嘴。

  ……

  「暗影領域？」

  同一時間，剛剛離開了「蜘蛛森林」範圍的少女，在重新變得燥熱的雨林中脫掉身上的厚重軍服，露出下面造型簡單的白色內衣，對剛剛發來訊息的盧卡斯回了條信息過去：「你確定嗎？」

  「奧賽羅已經招了，那裡的確是暗影領域，還好你們出來的比較快。」盧卡斯的回覆速度奇快：「對了，張洛在哪兒？」

  「張洛還在裡面。」弗蘭肯斯坦的面色陰沉下來，纖細的眉擰成一團。

  「靠，那小子該不會是進去了吧？」盧卡斯也馬上緊張起來：「希望這次他不會去作死。」

  「但他肯定已經進去了。」弗蘭肯斯坦皺著眉答道。

  所謂的「暗影領域」，即使在異端生物的圈子裡，也算得上是一個奇怪的傳說了。據說那是一個十分異常的區域，平時根本無法進入，每隔幾十年便會在隨機的位置打開傳送門。

  如果光是這樣，這個名字也不至於擁有如此高的知名度，真正令「暗影領域」成名的，是另外一個恐怖的事實：

  任何進入暗影領域的生物，都不可能再出來了。

  無論是地獄魔神還是大驅魔人，亦或是飄蕩在宇宙中的異端神靈，只要進入了那個領域的大門，都不可能從其中逃脫！

  如果文獻記載沒錯的話，曾經有兩名地獄魔神，一名來自克蘇魯神話的外神，三名舊日支配者以及許多地球本土怪物和驅魔人，前往暗影領域探險或是試圖征服那個領域。最後——他們都再也沒能回來。

  即使弗蘭肯斯坦對張洛很有自信，也並不認為他擁有「外神」級別的實力。這樣說來，那個總是能創造奇蹟的男人，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念及於此，弗蘭肯斯坦突然站起來，抓起掛在樹枝上的軍大衣披回身上，轉身走向那片冰冷森林的方向：

  「我去救他。」

  「該死，你瘋了嗎？那地方進去就出不來了！」盧卡斯的聲音從她身後傳過來。

  「沒關係，我會……」弗蘭肯斯坦下意識的開口回答了一句，接著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她猛地回頭，只見某個平時總是不靠譜的「賣腎男」，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自己身後了：

  「所以交給我吧，我比你更了解『死亡』。」盧卡斯嘲弄般笑了一聲，伸手抓了抓凌亂的棕色頭髮：「你先回去吧。」

  「可是，你的身體。」弗蘭肯斯坦盯著身為怪談研究會原初創始人之一的那個男人。

  ——從兩億年前的原始時代回歸之後，盧卡斯已經脫離了那個無盡的循環，並且親手終結了另一個「自己」的性命。但這也意味著這個原本被世界判定為「不存在」的男人，已經失去了他那永遠不死的特性。

  現在的盧卡斯，早已不是那個即使被分解成原子也能再次復活的「狂人」了，若是被殺的話，他便會在這個時間線永久的，真正的死亡，再也不可能復活了！

  「放心吧，我死過這麼多次，對於該怎麼逃生還是很有一套的。」盧卡斯笑了笑，認真的說：「而且我對妻子發過誓，為了她也會好好活下去，不會再和過去一樣輕視自己的生命了。」

  「……」

  弗蘭肯斯坦沉默著同盧卡斯對視，仿佛在那個有些頹廢的男人眼中，看到了一絲堅定的光芒。然後，她終於緩緩的點頭：

  「要活著回來啊。」

  「我還沒走你就給我豎死旗真的好嗎？」盧卡斯調侃了一句，接著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頭也不回的揮揮手算作道別。

  「交給我吧。」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