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2024-07-17 18:12:53
作者: 薔薇晚
「烈兒!」這兩個字,喊得聲嘶力竭,幾乎要花掉她瘦弱身子內所有的力氣一樣,目的,卻似乎只要他回頭看她一眼。
「你要現在走,還是留在這裡,隨你。」南烈羲只是微微轉過臉龐,沒有轉身,腳步停頓了一刻,丟下這句話,將他的不在乎和忽略,表達的淋漓盡致。
也,更顯得殘忍,不近人情。
婦人驀地僵住了,淚珠一串串滑落,滴在灰白色的衣裳上,她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最終顫抖著乾澀的唇,眼睜睜看著南烈羲走入門內。
朱漆大門瞬間被關上,只剩下她一人,孤零零站在門外。
她依靠著石獅子,背脊冰冷,默默,緩緩地滑下身子,癱軟在地,滿目哀痛,仿佛最後屬於她的什麼,她也抓不住,早已失去。
天亮了,琥珀幽幽轉醒,桌上的蠟燭不知在何時,已經熄滅,只剩下燭台上的燭淚,隱約鮮紅欲滴。
圓桌上的幾盤點心,象徵早生貴子,也是絲毫未動,幾個菜餚已經冷卻,凝著淡淡的冷意。
睡了一夜,總算舒坦一些,琥珀懶懶地支起身子,卻突然聽到誰推門而入。她身子一驚,驀地望向那門旁。
南烈羲只是冷冷掃了她一眼,不曾說話,逕自取出朝服換上,琥珀也咬著唇,暗暗移開視線。
他利落地繫著黑色腰帶,一身墨藍色朝服,襯托出他如今的氣勢雄厚。他仿佛突然想到什麼,猝然回過頭來,眯起邪魅眼眸,觀望著床榻上的少女。
明艷的絲被滑落在她的腰際,她身上的紅色嫁衣微微敞開著,露出其中的白色裡衣,粉色兜兒隱約可見,長發如絲,披散在腦後,臉上的胭脂水粉未曾卸下,更讓她看起來有些慵懶媚人,像是一隻嫵媚的妖精一般。
即便穿著層層疊疊厚重繁瑣的衣裳,未曾袒露些許白嫩如雪的肌膚,也不曾對人搔首弄姿,她只是低垂著眼眸,甚至稱不上媚眼如波,不過是斜著嬌小身子睡眼惺忪坐在那兒,她卻單獨生出一種獨特的風姿。
「王爺要去早朝了?」她的聲音很淺很淡,更像是在跟自己說話,她的情緒很平靜,不曾針鋒相對。
他淡淡睇著她,悶哼一聲,算是敷衍的回應。
琥珀微微嚅動著嬌艷的唇兒,卻是不敢看他,也不再說話。她很想知道,到底皇帝的心裡,在做什麼算計。他當真容得下她活著麼?容得下,她一個遺孤,跟著心機深沉的韓王身邊麼?那無疑是,養著一顆不知何時會爆發的地雷啊。
「朝中傳來聲音,據說昨夜,鄒國跟我方,正式交戰。」南烈羲對著銅鏡,整了整胸口的褶皺,天還未亮就有八百里加急趕送書信到皇宮,他也是提前趕去,商量這件事。
南烈羲的這一句話,石破天驚,宛若晴天霹靂。
什麼?昨夜第一回交戰了?
結果如何?誰贏誰輸?
琥珀驀地想起,那後半夜,她猝然痛得醒來,出了一身冷汗的情節,那種感覺悶在胸口,許久都散不開,仿佛,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一樣。
南烈羲冷眼看著她頓時血色全無的倉惶模樣,目光如炬,豈會不知道她到底瞬間想到了誰,只是他悶著俊顏,也沒有點破。
她愣在原地,稍稍清醒,已然看到南烈羲拂袖而去,唯獨她的心跳,還跳的好快好快……
「我會回來的,不會死在西關。希望屆時你再看到我,會對我笑。」
他那日握住她的手,握的好緊好緊,在她手心塞了一顆糖豆,為了證明她說過的話,也曾經在他心內留下過痕跡麼?還是袒露他的心情,他想要看到她過糖豆一般甜蜜快樂的生活?
她呆呆坐在床頭許久時間,喜怒不變,雙手緊緊攥著那絲被,手心出了汗水,幾乎要將絲被染上幾分濕意。
兩國交戰,大贏王朝險勝鄒國,暫時保住了西關。
當朝皇帝的親胞弟睿王爺帶兵打仗,士氣大增,一舉殲敵三千人。
三天之後,琥珀聽到的,便是這個喜訊。畢竟南烈羲從朝內回來,是一個字也沒對自己說,這幾天都是早出晚歸,她幾乎跟他碰不到面,也就少了許多交談。
總算拉著個管事,她不留痕跡地隨口問了句,卻是得到了這個答案。她不敢置信地問了三次,才確定軒轅睿是得勝的一方,打發了管事的,獨獨留下自己一個人。
她默默回過頭,坐在庭院的長廊石凳上,半響才輕輕嘆氣。
打了勝仗,就很快要凱旋而歸了吧。
她牽強地扯出一道笑痕,這麼想著,仿佛心頭巨石也終於落地,若是軒轅睿當真跟她的血海深仇有關,她也不可能是非不分,不過還未揭開真相之前,她沒有恨他到要他死在異鄉這麼決裂無情。
南烈羲在庭院門口止步,他才從朝中回來,看到的便是她,她同庭院中央所有的景致一同匯入他的視線,偏偏她又最顯眼,想要忽略都不得。
她輕鬆地閉上眼眸,依靠在柱子上,今日的天氣實在是好,溫暖明媚,偶爾有一陣清風拂過,這樣的午後,讓人有種昏昏欲睡的想法。
年幼的時候,總是想方設法逃學,不念書,貪玩嬉耍,浪費了多麼寶貴的時間,而現在的她,像是一個陀螺一般一直旋轉,旋轉,身心都疲憊極了卻又不敢停下來,因為一停下來,就要長久倒下了。
這般閉著眼眸,感受溫煦春風,才更相信冬天的冰冷已經結束。她原本極愛冬季,小孩子般的天性總是愛雪,但這一回,她真的是覺得後怕了。
四個月。
她不知道京城的冬季,能夠這麼冰冷,讓人寒心,漫長的仿佛永遠不會結束,遙遙無期的恐怖。
雖然沐浴著暖暖陽光,但她卻清楚,春意可以溫暖她微涼的手腳,卻無法暖化她的冰封的心,也無法柔化她酸澀的眼眸。
圓滑的柱子抵著柔嫩的脖頸,白銀所制的鎖圈卻擱的微微的疼,琥珀只是小憩了些許時間,就不自覺地換了個姿勢,卻也索性放了心,將雙腿翹起,交疊在狹長的石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