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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咱們姜家,到此為止了!

2024-07-15 09:30:27 作者: 明珠不語

  他這才明白,這女兒壓根沒打算給自己一點面子!

  「爹爹這是做什麼,」而姜念靠坐榻邊,頗不講究地翹著條腿看人,「東西不好用,女兒不也撐過來了?怎么女兒將就得,您和姨娘便將就不得?」

  姜默道如今是有氣也沒處撒,坐是坐不得,站也站得不痛快,真真切切感知一回什麼叫「坐立難安」。

  偏偏還有個侯府的女使立在一旁,叫他更覺得面上無光,簡直就要拂袖而去!

  

  「我有件事要問爹爹。」

  她口口聲聲喊著自己爹爹,又哪裡有一分對父親的敬重。

  可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倚仗,姜默道面色陰沉道:「何事?」

  「爹爹入仕將有二十年了,為何不得升官,您自己心裡可有數?」

  「不過是朝堂黨爭愈烈,我不肯與人同流合污,遭人嫉恨打壓罷了!」

  也不知這話對多少人說過,脫口而出,比蕭珩背自己的身份要更流利。

  姜念頗為認同地點著頭,忽然想到什麼才話鋒一轉,「不對啊,那照您這麼說,韓荀韓閣老,他是如何往上躍的?」

  少女嗓音幽幽,「莫不是……他也阿諛奉承,才有如今入閣的榮光?」

  從他提到韓荀的那一刻起,姜默道就察覺不對,「你究竟想說什麼?」

  「那爹爹究竟有沒有和女兒說實話。」

  壓在他胸口那塊大石,終於一下將他壓死了。

  那中年男人立在那兒,姜念毫不避諱地看他苦苦強撐,生出裂痕,再到最後崩潰失態。

  「陳年舊事,他徐建章怕是早連屍骨都尋不見,就連岑望辛都要告老還鄉了!」

  「我忍了這麼多年,從二十七歲忍到今天,該我出頭了!」

  他近乎癲狂地說了一通,姜念卻始終冷冷打量,連眉頭都不挑一下。

  「爹爹,莫動氣。」對面人襯得她格外和氣,「這些事您該早告訴我,我替你走動時,銀子便不會白白送給那些大人。」

  男人聽到這兒才稍稍冷靜,「你替我,替我疏通了?」

  「爹爹放心,都是萬無一失的法子,絕查不到我們頭上。」

  既然女兒都這樣說了,男人也沒有再追問的道理,胸口好一陣起伏,想回身坐到那椅子上,又堪堪想起承不住自己的分量。

  身後姜念又不說話,他只得繼續追問:「那如今怎樣了?」

  「謝大人與吏部王侍郎那邊走不通,女兒便只能另闢蹊徑,只是轉了幾手,最後求到誰那兒他們也不敢說,便只能將這筆銀錢交過去。」

  字字不離錢,便是要討帳的意思。

  姜默道那隻手提起來端在身前,君子模樣,內里卻是污穢心腸。

  「要多少?」

  「五千兩。」

  「什麼?!」

  他雖說只是八品小官,可好歹是京官,有時地方查閱的文書遞來,連帶著也要送些東西。可五千兩,怕是把姜宅賣了都抵不上!

  「這事兒不好聲張,我特意選在這兒說,爹爹也莫要一驚一乍的。」

  經她提醒,姜默道自知失言,緘口之後,那「五千兩」便像座大山,將他壓得死死的,喘一口氣都覺得痛。

  「念,念兒啊,你說的那位大人,靠得住嗎?莫不是那些人見你年紀小,特意來誆你的?」

  這數報得太大,姜念就知道他會疑心,當即道:「她們誆我年輕不懂事,難道還不忌諱謝太傅?您上回的事沒鬧大,我狐假虎威,也能唬住一片人。」

  這兩頭瞞的事,聽著倒是更可信些。

  他稍稍冷靜,卻仍是痛苦,「五千兩,為父一生就沒見過這麼多錢。」

  「是嗎?」姜念兩條秀眉輕蹙,「我聽聞前朝宦官亂政時,地方官進京述職,動輒獻上白銀數千。」

  「我當爹爹為官這些年,雖不至如那些貪官盆滿缽滿,但合該有些家底攢著的。」

  姜念猜得不錯,他一邊靠著亡妻的嫁妝維持家中開支,自己多年攢下的錢卻從不過明路,合計著該有個一千五百兩上下。

  去之五千兩,仍舊是這輩子都攢不到的數。

  可他如今已不是二十歲,等不起了。

  「這樣吧,」姜念的聲音如道光打進來,「先前謝大人送我的首飾,我挑些金子熔了,玉器成塊典當,這樣湊出一筆;其餘還有一間大人給的鋪子,支年初幾月的現銀抵上,我替您再湊個一千兩。」

  「好,好啊。」這男人往前跨幾步,激動得要來握人手,卻又堪堪止步,「可,可這般,也依舊相去甚遠。」

  「爹爹還好意思說呢,若不是您先前讓我走了彎路,白白丟去一千多兩銀子,這會兒一半我都抵上了。」

  「是為父不對,是為父不對。」他喃喃念著這兩句,又魂飛天外似的。

  姜念適時開口:「那您如今給我交個底,您到底能拿出來多少。」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姜默道唯一的那點尊嚴也不剩多少,下意識想往少了報,也忽然覺得沒用。

  伴著一陣心痛,他無奈報出個數:「一千六百五十四。」

  比姜念想的多許多了。

  難怪旁人講『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就這樣一個通政使司最不受重用的小經歷,不到二十年也能攢下這個數目。

  要知道在尋常五口之家,一兩白銀夠她們寬裕地過一年日子了。

  姜念忽然想,自己還是保守了些,該報個更大的數才對得起這些人。

  「我再東拼西湊,也就給您再補個零頭,咱們手裡湊在一塊兒,就是三千兩。餘下兩千兩,就要您自己想辦法了。」

  兩千兩白銀,他二十年都攢不來,又遑論短短几日!

  登天梯固然要緊,可越高的梯子摔得越慘,進退維谷之際,姜默道反而猶豫了。

  「你跟我說說,他們究竟能求到誰,又能把我調去哪兒。」他像個被掏空的殼子,一雙和姜妙茹極像的柳葉眼,如今像兩個黑漆漆的窟窿。

  姜念卻似煩了,話也躁起來,「我都說了不能告訴您不能告訴您,您非這般咄咄逼問,總不就是信不過我。」

  「行,就當我先頭銀子打了水漂,這仕途我姜家不要便是!」

  「再莫說我那好兄弟,幾年了連個秀才邊都摸不上!您如今想退也行,就當我今日沒來過,咱們姜家,到此為止了!」

  說罷就氣沖沖朝外走。

  男人被她說得臉燙心更燙,慌忙將人攔下,費好一番力氣才讓她答應又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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