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你大幸

  大牢里悶熱，又常年不見天日，氣味難聞不堪。

  連同關押在裡面的美人都變得污穢不堪了。

  周藍義原本還沒什麼別的心思，但他摸到的是王惜玉的下巴。

  是他一直懷有賊心，卻苦於得不到的女人！

  接觸間，拇指和食指間的柔膩溫熱絲絲縷縷迅速傳遍周身，連同心房都跟著急跳幾下，人不由得有一刻的失神。

  只是一瞬間，王惜玉臉一別，厭棄地躲開了他的手。

  周藍義一回過神，立刻為自己方才的慌亂生氣了，他動作粗魯地捏住她的臉頰，強迫她面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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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臉色慘白，嘴唇毫無血色，一張臉上，只有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如星。

  他避開她的目光，往她身上看去。

  肩頭、手臂上、腰腹間都有明顯的傷痕。

  傷口處血跡洇的發黑，看樣子輪不到雍國發落，她都活不久了。

  周藍義有些惋惜，便又原諒了她的不識時務，嘴角噙笑，道：

  「周國有你，真乃國之大幸啊。」

  王惜玉已無力氣掙扎，閉上雙目，不再理會他。

  她強撐著，就是為了等著周藍義被刺殺的消息。

  但此時看來，那些侍衛們是失手了。

  周藍義丟開她，語氣隨意，聲音低低道：

  「其實，多的是辦法，何必非要搭上性命啊。」

  「是你貪生怕死。」王惜玉還是忍不住開口道：「還有什麼辦法比刺殺雍王更有用？」

  周藍義愣了下，道：「那倒是沒有。「

  他說完，臉上神情有難以察覺的寞落，明知故問：

  「我君父對我下了追殺令？」

  王惜玉道：「刺殺雍王，如何也做不到全身而退。想要母國擺脫嫌疑，只有犧牲我們。而且，就算什麼也不做，義公子來了這裡，也是凶多吉少。」

  「我君父就是瞧不起我！他怎麼就知道我不能混到回國？「

  王惜玉默了會兒，說：「思公子文武雙全，為人處事穩重，也沒有熬下來。」

  思公子，周雲思，即是周藍義的大哥，周國的大公子。

  周雲思來雍國做質子，不到兩年，就傳回病亡的消息。

  王惜玉淡淡說完，定定望著周藍義：

  「雍國並非只有陳稷一個公子。何況陳稷勢力低微，他說要當雍國新君王，便能當麼？到時候，早晚會懷疑到您，您逃不過的……」

  她聲音又輕又虛弱，反而顯得溫柔了。

  她慢慢地說：「為了我們的母國……」

  周藍義為她難得的柔軟著了迷，聽著她低低啞啞的聲音，一顆心泡到酒里半醉了似的。

  可他還不至發昏，一揚手打斷了她：

  「你要捨命就義，隨你，老子可要好好活著。你也莫擔心我，我呢，得了雍國新王之令，可要回國去了。」

  他從腰間拿出一枚令牌，在她眼前晃晃：

  「瞧見了沒？這就是老子的本事。我這就要走了，來跟你告個別，我怕你到了陰曹地府，還不肯投胎，專等著我去呢。別等了啊，老子活得好著呢！」

  「王姐姐，你不是奸細？」

  採薇挪了過來，她一雙眼睛睜的很大，很是驚喜道。

  採薇一開始躲在角落，他們說話聲音又輕，模模糊糊沒有聽清楚。

  直到她聽見「思公子」三個字，耳識頓時打開，她凝神聽下去，漸漸明白王惜玉並非是奸細。

  採薇早記掛著王惜玉的傷，先前惱她是「奸細」不去理會她，此時連忙揭開她的衣裳去察看。

  可是沒有傷創止血的藥，只做簡單包紮根本沒用。

  眼看周藍義抱臂大搖大擺走了，採薇著急地沖他的背影喊道：

  「請義公子送些止血補藥！」

  「將死之人，用不著！「

  周藍義頭也不回，走出大牢區域。

  大牢是在地下，需上層台階到地面。

  他快步上了一層，走到拐角處，從上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他警惕地先探了探頭。

  哪知，正對上一個青袍長須的中年男子的目光。

  男子身後還跟著十幾個兵士。

  此人周藍義認識，是雍國二公子身邊的謀士！

  周藍義暗叫了「不好」，縮回頭撒腿往回跑。

  「他就是周國質子！抓住他！」

  地牢占地極廣。

  周藍義先跑到看守台那裡，手握令牌道：

  「有反賊要來劫獄！快去快去！」

  看守們一聽，拔刀就迎了過去。

  周藍義在地牢里來回尋找躲藏地。

  很快他就看到一間空牢房，鐵門半掩，裡面枯草堆積，又是一個角落位置，油燈照不到，黑黢黢的。

  他不禁大喜，鑽了進去，往角落一躺，用枯草往身上一埋，裝作犯人藏了起來。

  地牢里關押著數百人，要找到他沒那麼容易。

  他豎耳聽著，外面響起兵刃相交的聲音。

  接著，一個男子的聲音在地牢里悶悶傳來：

  「慎公子有令，提北幽國刺客面審，還不速速退下。」

  此言一出，打鬥聲就止了。

  周藍義緊張的身子半起，懊悔不迭。

  他就不該來地牢！

  應該拿了令牌就馬上出城！

  悔不當初啊！

  牢中，王惜玉一把握住採薇的手，說：

  「我們不能落入慎公子之手。與其生不如死，採薇……我們現在做個了斷……」

  採薇正在為她包紮傷口，聽了她的話，呆了呆，連連用力搖頭。

  王惜玉使不出力氣，無法對採薇動手，只能無奈道：

  「你記住，王殿內所發生之事，你一概不知情。一切都是我一人所為。」

  「王姐姐……」

  採薇有些茫然地望著她，不知她意欲何為。

  採薇一瞬不瞬看著王惜玉。

  但還是在一錯神間，王惜玉就猛然撞向了鐵欄杆，採薇連忙去拉，但還是沒用拉回來。

  鮮血順著王惜玉的額頭流下來，她一動不動了。

  「王姐姐！王姐姐！」

  採薇焦急地捧著她的臉，見她腦袋軟軟歪下去，她又慌忙從衣袍上撕下來一道絲布，飛快地纏在王惜玉頭上。

  還未打好結，腳步聲就到了，看守過來開鎖。

  採薇只得鬆開王惜玉，身子像貓一樣躲到了角落裡。

  那穿青袍蓄長須的中年男子走到牢房門口，低頭看了看王惜玉，問道：

  「哪個是刺客？」

  看守道指著王惜玉，道：「就是她。」

  中年男子微抬了抬下巴，立刻進來兩個兵士過來抬王惜玉。

  將王惜玉抬出來後，中年男子又看向採薇，認出來是從前雍王開玩笑般選出來陪著吃飯的女孩兒。

  而她昨日晚上也在現場。

  便吩咐道：「把她也帶走。」

  說完，中年男子就轉過身，要去盯著人找周國質子周藍義。

  他剛一轉身，身後就吹來一陣風。

  他還正奇怪，地牢里怎麼會有風？下一刻，他就被人扼住了脖子。

  「都別動！否則要了他的命！」

  採薇還是身材嬌小的小女孩，中年男子足高她一頭，但她將男子半拖著勒住了脖子，竟是掙脫不開。

  男子帶來的兵士和看守將採薇團團圍住。

  一個身後的兵士忽然上前偷襲。

  劍還未到，採薇拖著中年男子就轉身過去，那劍直直砍在男子腿上。

  幾乎是一瞬間，愣在原地的兵士手中的劍，就到了採薇手裡，隨即又抵在了中年男子的脖子上。

  這一交手，眾人才驚詫地發現，這個稚氣微脫的小姑娘，竟有著不可思議的身手。

  這一幕，也被想要趁機脫身而去的周藍義看到了。

  一個兵士找到周藍義躲藏的牢房，被周藍義突然發難了結。

  周藍義換上兵士的衣裳和盔甲，想要矇混出去。

  可當他看到採薇的身手後，又臨時改了主意。

  就算他從地牢里出去，難保外面有慎公子的人守著，想要脫身，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他心想著，採薇劫持了那謀士，且她武功高強，定能助他逃走。

  於是，他持劍沖了過去。

  「採薇，押著他，走！」

  採薇循聲一看，見周藍義不知何時換了一身兵士的服飾。

  她怔了怔，想起剛才周藍義說他手裡有雍國新大王給的令牌，可以回國。

  她心裡也明白，回國，何其難。

  從她踏上來雍國的路，就沒打算能活著回去。

  可是義公子說他可以回去。

  她心裡更明白，王惜玉偽裝成北幽國的奸細，是想讓她們周國擺脫嫌疑，她最好是不再管王惜玉，跟著義公子離開。

  可是她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她不能丟下王惜玉。

  她這一生，對她好的人，為數不多，王惜玉算是一個。

  採薇聲音細微卻堅定：「帶王姐姐一起走。」

  周藍義臉一沉，道：「你還叫她姐姐！咱們都是被她害的！她是北幽國的奸細！」

  採薇胸膛里有兩股力量在衝突，哽在那裡，進退兩難，連呼吸都不穩了。

  被劫持的中年男子察覺到她的失神，猛地往後一撞，撞在採薇臉上、鼻子上，採薇手中的劍不由的移開了。

  中年男子趁勢往前翻身。

  但他猶如一條砧板上的魚，掙扎了下，又被抓住了。

  採薇手中的劍在空中划過，一道血線過後，中年男子自肩到左腹被劈開了。

  採薇躲開朝她倒來的中年男子，連看也沒看他一眼，一劍又刺穿了迎面襲來的一個兵士。

  慎公子派來的兵士，以及大牢里的看守，皆是尋常的兵士。

  在採薇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宛如一場來自地獄的屠殺。

  鮮血四濺。

  死屍遍地。

  周藍義驚呆了。

  採薇一劍殺死最後一個兵士。

  她身上的衣裳早辨不出顏色，但神情還是小女孩的懵懂稚氣，眼巴巴望著周藍義，說：

  「義公子，他們都死了，可以帶王姐姐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