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夠格嗎

  在昏暗的走廊里，她震驚地看到周藍義直直倒在地上。

  而走廊里寂靜無聲，並無別人。

  她急忙蹲下身，一隻手攬住他的頭，另一隻手去托他的雙腿，想要把他抱回屋裡。

  這時，懷裡的周藍義卻動了。

  一道寒光閃過，直直朝她脖子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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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虧她反應敏捷，才沒有血濺當場，但後頸卻被暴起的周藍義用力環住了。

  他手臂往下使勁一壓，王惜玉不得不貼向他的身子，她的胸口隨即一陣鑽心疼痛。

  「你還想當刺客，你夠格麼？」

  周藍義將手中的匕首，往前送了送，嘴唇貼在王惜玉的耳邊，聲音低低，說著，舌尖一卷，含住了她的耳垂。

  他的呼吸很清晰地傳來，還有他黏黏膩膩的舌頭……王惜玉渾身一僵，顧不上疼痛，用盡全力一掌擊出去。

  周藍義這回真的倒在了地上，像是散了架一樣，只剩下抽搐了。

  王惜玉被一刀刺中左胸口，所幸沒有刺中心臟。

  她掙扎著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往前走。

  「哈哈哈哈哈哈。」

  身後忽然傳來周藍義玩世不恭的笑聲。

  「王姑娘，你要去哪兒啊？」

  王惜玉停下了腳步。

  眼前不遠處的燈籠開始模糊，她能感覺到，血正沿著她捂著傷口的手掌，流進手臂里。

  再一抬眼，眼前就出現周藍義那張俊朗明快的臉。

  剛才他是裝的。

  周藍義俯下身，探著頭，笑吟吟地看著她：

  「我就說，你做刺客，不夠格。你連我都玩不過，還想殺雍王？那不是讓我們大家陪你送死麼？所以，你去死吧。」

  說話間，他一刀刺進她肚子裡，又咬牙用力將刀刃在她肚子裡往一邊橫移了移。

  王惜玉身子一晃，往前栽去，他靈巧一躲，看她重重倒下了。

  他從她身上拔下自己的刀，又在她袖中取出他父親的那把金刀，而後，走到走廊欄杆處，不緊不慢地喊道：

  「來人啊！殺人啦！」

  這間邊境處的客棧，一共十幾間房，幾乎都被他們包下了。

  眾人提著燈圍過來，看到倒在血泊里的王惜玉，都嚇壞了。

  周藍義的謊話，張口就來，他驚恐地說：

  「方才來了兩個劫匪，要殺我……說殺了我，就將這筆帳，算在雍國頭上……到時候，我們兩國就會交戰……」

  掌柜緊張道：「那、那劫匪，莫不是……別國的刺客？」

  「哎呀！「周藍義一拍手，道：」多半如此，此地不可久留，趁他們的同夥還沒過來，我們速速離開。「

  掌柜指著地上的王惜玉：「此女子怎麼辦？」

  周藍義撇撇嘴，一副傷心的模樣，從衣袖裡掏出一包銀子，遞給掌柜：

  「只能勞煩掌柜為她尋一個大夫。務要救下她的性命！」

  那包銀子，很有分量，掌柜雖然還憂心忡忡，生怕捲入戰亂之中，但那包銀子掂在手裡沉甸甸的，還是讓他一喜，他連連點頭：「公子放心。」

  周藍義一行人走了。

  掌柜看了看傷勢嚴重的王惜玉，向兩個小廝一招手，讓他們把王惜玉用一床棉被裹了，將她丟到了附近一處野墳地里。

  王惜玉從疼痛中一醒來，就覺得有人在脫她的衣裳。

  她還沒睜眼，就抬手劈過去，卻什麼也沒劈到。

  接著，她身子剛一動彈，就被一隻手按在肩膀上。

  「王姐姐，你別動。是我。」

  原來是十二個美女中，一個叫採薇的姑娘。

  採薇是年紀最小的一個，才十二歲，稚氣未脫，人很老實，別人不主動跟她說話，她就不開口。

  王惜玉留意到她，先是因為她的飯量，驚人的大，而且看見吃的，眼睛明顯就亮了起來。

  然後是因為周藍義最愛欺負採薇。

  行駛路上，動不動就要採薇去他馬車裡。

  後來，王惜玉悄悄教採薇，吃飯時吃幾口大蒜，平日裡，能不沐浴就不沐浴，儘量不穿鮮艷的衣裳……還真被周藍義給嫌棄了。

  王惜玉看清四周後，發現自己竟置身荒郊野外，還不時有烏鴉發出很大的叫聲。

  除了她和採薇，再無他人。

  「義公子呢？我們在哪裡？」

  採薇說：「義公子說有刺客要殺他，連夜帶人走了。王姐姐你受傷了，被留在了客棧。我擔心你，悄悄留下了。我看見客棧掌柜也不給你醫治，讓兩個小廝把你扔到墳地里。我一路跟著他們，就找到你。」

  「你給我止血了？」王惜玉明顯感覺傷口不再流血，而且也恢復了些體力。

  「我家中有人懂醫術。我隨身帶的有金創藥，還有一些補血宜氣的丹藥。姐姐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

  王惜玉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這一行前往雍國的人，不管任務成功與否，都是死士，所以她從不關心他們的身世、性情，也沒打算與誰交朋友。

  她還真不知採薇家中的情形。

  就連此時聽說了，她也只是心不在焉地道了聲「謝謝「。

  她在盤算著，如何儘快追上周藍義他們。

  倘使她沒能進到雍國宮中，那她的刺殺任務，現在就失敗了。

  她忍著傷痛，對採薇說：「你去前面村子裡，買一輛拉車。村民家裡多半沒有馬，就買一頭善健跑的驢子。」

  「你要去追義公子他們？你的傷……」

  「不用管我的傷。我一定要在他們進宮前，跟上他們。」

  採薇似乎被她堅定的語氣嚇到了，怔怔看著她，連連點頭，然後站起身，頭也不回朝村子跑去。

  而此時的周藍義，斜躺在馬車上，津津有味吃著枇杷果。

  他的身邊，跪坐著一個美女，將手中的枇杷果，剝成倒座蓮花的模樣，雙手擎著，遞到周藍義嘴邊。

  周藍義微眯著眼，張口去咬，忽然馬車猛地顛簸一下，停了下來。

  周藍義跌坐到馬車上，頭也重重的磕了一下。

  「怎麼回事？」

  他生氣罵了聲，掀開了馬車帘子。

  只見他們的前方，有十幾個蒙面人，像是攔路搶劫。

  周藍義從馬車上下來，朝前面走了幾步。

  借著月色，他看出這些人，手裡的劍，全是好劍，不像是普通劫匪。

  他忍不住一拍腦袋，難道真被他剛才烏鴉嘴說著了？

  有人要在雍國的地盤上，刺殺他？

  他朝黑漆漆的四周看了看，朗聲道：

  「哪位朋友來了？還請出來一見吧！」

  話音落下，片刻，從一顆大樹後面，走出來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

  那白衣男子走到周藍義不遠處停下，說：「義公子好聰明，我們還沒動手，就被你猜到了。」

  「你們還真要刺殺我啊？好栽贓給雍國？」

  「正是。反正你就要死了，告訴你也無妨。」

  「那你真是打錯了主意！我在我們周國沒有一點兒地位，是生是死，沒人會管。「

  「誰說沒人管！「一個冷冰冰的女子聲音傳來。

  周藍義回頭看去，只見一個面龐清麗，氣質孤傲冷艷的女人，手握著長劍，一步步走來。

  正是王惜玉！

  這個女人，她竟然沒有死？

  周藍義眼珠一轉，飛快跑到王惜玉身後，拽著她的衣袖，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說：

  「王姑娘，那人要殺我，你快去把他們趕走！」

  王惜玉一拽衣袖，也不理會他，徑直向前走去。

  她走到白衣男子幾步遠的地方，冷聲道：「敢問先生，是哪國人？」

  白衣男子曾在客棧的走廊里，親眼目睹了周藍義連捅了她兩刀，知道她已是身負重傷。

  而她此時雖然站姿挺拔，實則不過是在強撐罷了。

  他不禁對她生出了好奇心，秀目含笑凝視著她。

  她冷若冰霜，但一身白袍上，血跡斑斑，面色更是蒼白，在夜色里，有一種悽美的驚艷。

  她不過是周國進獻給雍王的一個美人，周藍義為何要對她下死手？

  而且她身負重傷，此刻還能手握長劍出現在這裡！

  他微笑道：「姑娘先告訴我，為什麼義公子要傷你？」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場的人，全聽得清清楚。

  王惜玉渾身一震。

  身後的周藍義面色也漸漸沉下來。

  而同行的一眾人，更是驚疑。

  怎麼會是義公子傷了王惜玉？

  王惜玉原本不想與白衣男人動手，但聽到這句話，頓時疑心他早在客棧時就已經盯上了他們。

  不知有沒有聽到她和義公子的談話？

  那便不得不出手了。

  她轉過身來，語氣沉靜冷肅，道：

  「我乃義公子的暗衛。義公子，從未傷過我，傷我之人，是他們！所有侍衛，放——箭！」

  話音未落，只見周國三百名侍衛齊齊抬起左臂，三百支短箭從袖中射出，宛如一片黑壓壓的蝗蟲鋪天蓋地襲來。

  白衣男子在周國侍衛剛抬起左臂時，心中就暗叫聲「不好」，千鈞一髮之際，迅速朝一旁躲去。

  只是短短一瞬，雙方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白衣男子的十餘名手下盡數中箭。

  只有兩個黑衣人中箭後依舊跟上了主人。

  周藍義也是錯愕不已，隨即不由在心裡冷笑一聲，心想：

  「這一路上，我竟然還不知道隨行的並非是普通護衛，而且他們都還聽令於王惜玉這個小丫頭！君父啊君父，你到底瞞了我多少？」

  眼看局勢扭轉，他連聲喊道：「快追啊！別讓他們跑了！」

  說著，自己也跟著護衛往前追去。

  哪知，那白衣男人忽然折返，身形敏捷地躲過護衛，直朝周藍義而來。

  王惜玉在後面看得清楚，驚聲道：「保護義公子！」

  她不顧身上傷勢，飛快地趕去，跑動間，傷口頓時裂開了，她強忍著巨痛，腳下絲毫不減。

  但還是遲了一步。

  白衣男人已經抓住了周藍義，用劍抵著他的脖子，一步步往後退著走。

  周圍的樹木漸漸少了。

  王惜玉發現，他們身後，是黑森森的山崖。

  白衣男人長著一張英俊白淨的臉，他神情始終淡然，嘴角微微揚起，就連身處險境，還都像是在微笑。

  他的視線始終落在王惜玉的臉上，從容不迫道：

  「牽過來三匹馬，你們所有人退後百丈。速速。」

  王惜玉沉默片刻，手輕輕一抬，身後一眾人立刻後撤。

  王惜玉牽著三匹馬緩緩走過去。

  白衣男人待自己的兩個手下上了馬，才一手緊拽韁繩，一手用劍抵著周藍義。

  王惜玉看他收起劍，躍身上馬之際，立刻縱身過去。

  不料，白衣男人在上馬時，忽然伸出一條腿，踹向周藍義。

  「義公子——」

  王惜玉驚呼一聲，整個人撲向周藍義。

  她抓住他的衣襟，拼盡全力將他拉回來。

  白衣男子縱馬飛奔幾步，回頭看去。

  竟看到周藍義往回撲倒時，將右腳一伸，絆倒了王惜玉。

  王惜玉的身子立刻朝山崖跌去。

  她寬大衣袍被山風吹起，高高鼓起來，像風箏一樣。